第2章 改道异辙触天机

    白衣人刀退林凯，信心大增。

    他面目狰狞，眼中流露出嗜血的疯狂。这么多人都没做到的事情，今天就要被他完成。

    只要杀了这车上的人，转身就跑，不和那冰熊纠缠，在场不再有修灵者，没有人能追上他。

    就在白衣人心情激荡，做着建功立业、荣华富贵的美梦之时，车上，楚氏微微咳嗽一声。在这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随着低沉的咳嗽声，马车的帘幕微微抖动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

    白衣人的身形猛然一震，当场定格，慢慢向后倒下，没了呼吸。

    只有抱着母亲手臂，心里害怕的楚夕，发现楚氏叠在身前的手指，微微弹了一下。

    那边剩下的几个匪徒人，早被军士围住砍杀了。

    郝元扶起林凯，来到车前问询。楚氏自然无事，只是推说受到惊吓，有些疲累，叮嘱快些赶路，找一处安稳之地休整。

    熊宝也早就咬断了那人脖子，回头时，刚好看到最后一人慢慢摔倒的样子，一时间当场愣住。

    谁也不知道，最后这人是怎么死的。

    楚氏将之定性为，冰熊护主心切，以一敌三，连杀强敌，以后要对它更好一些。

    有些莫名其妙的熊宝，走过去拔出破冰棍，叼着送过去给楚凡。

    林楚凡见母亲和妹妹无事，也不管其他，躺在雪地上看天。

    经过这一阵冲杀搅扰，天色是真的晚了，已经渐渐漆黑了下来。

    郝元吩咐手下人统计战损，整理收集可用物品，还要治疗伤员，安葬牺牲的兵士。

    眼看着入了夜，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些距离，车队只能打着火把赶路，总不能在荒野过夜。

    楚夕带着俩跟班下车来看楚凡。

    早有军士想来抬他上车，却被他打发走了。一场大战之后，他需要冷静一下，享受这冰寒的安全。

    火苗给他上药。这套工序，原本是林杰教给楚凡的。后来楚凡懒惰，就教给了火苗，然后，就一直都很有用，他经常负伤。

    熊宝把破冰棍给他之后，还不忘传过去一丝灵力，帮助他恢复。

    然后，就不再管他，自顾自的跑过去吃喝。

    首选当然是用出‘半月斩’的家伙。啃过这么多火腿，它也有了些心得。修炼者的普遍比普通人口感好些。

    楚夕躲在楚凡身边，看着熊宝直皱眉。她想着，以后是不是要和它保持距离，这也太凶残了。她虽然见过不止一次，但仍不习惯。

    这一战虽然全歼了来犯之敌，但是伤亡也很重。

    亲兵队伍死伤过半，四十余人当场阵亡，三十多个轻伤重伤不等。只有二十来个人是健全的，再加上几个家丁，一起帮忙收拾杂物。

    丫环们，只有火苗经常跟着少爷见世面，不大害怕。其余几个躲在车上颤抖，不肯下来。

    楚氏倒也不苛责，由她们去。

    林楚凡躺了一阵，实在太冷。而且楚夕就在一边陪着，他不忍心，就挪动脚步，爬回自己车上。

    林飞一路搀扶着，他本是可以战斗的，但是楚夕不放心，硬把他留在了楚氏车上。

    楚氏竟然也同意了。估计是识破了他的身份。否则一个书童如何能够留在主母车里，还与小姐十分亲密？

    林楚凡看楚夕没跟上车，顿时明白。她就不是在陪自己，这该死的狗熊。

    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知道，熊宝没什么错处。他吩咐郝元，把最后冲击马车的四个白衣人，带着一起上路。

    郝元点头答应，心下了然，我就说么，怎么可能一下就戒了，原来是不合口味。

    看来三少爷和他的冰熊一样，喜欢这种功夫好的。郝元心里想着，忍不住回头。

    那边冰熊正哐哐的啃着，用剑男子已没了人形。

    今天算得上是有惊无险，毕竟熊宝还有一股雷电灵力没有使用。

    这灵力得来蹊跷，而且使用之时容易失控，用过之后的副作用明显，还是不宜为过多人知晓。

    吃饱喝足的熊宝，拖着没了人形的用剑男回到车队。亲兵们不明所以，只有郝元心领神会，将残尸扔到了准备带走的四人中间。

    熊宝咧嘴笑了下，回到楚凡的马车。看得郝元心里发毛，这熊一咧嘴，满口獠牙，实在是不好看。

    一行人举着火把，相互扶持伤兵，勉强赶路。终于在夜半时分，抵达一处驿站。互相通了文书印信，住进院里修整。

    林凯见伤患过多，决定多停留几天。

    是夜，炎国，王城，一处府邸。

    客厅内坐着几个人。

    细看之下，四人年纪都已不小。虽不说须发皆白，也都各有沧桑之色。蓄起的胡须更是说明，至少都已人到中年。

    四人座次不分尊卑，围坐在一面圆形桌四周，每人面前摆着一杯茶水。

    几个人如同赌气的小儿，谁也不先开口，实在无聊，就饮一口茶水，似乎是在比拼耐力。

    终于有人率先喝尽了茶水，黑黝黝的面皮微微抖动，牵扯一脸络腮胡子都跟着颤悠。

    他狠狠的一顿茶盏，身后立即有个小厮上前添茶。似乎每次输的都是他，没什么耐心。

    他对面的老者，端起茶杯也抿了一口，放下之后，抬起头率先开了口。

    那两只特别接近的眼睛，闪烁着莫名的光芒。“陈大人既已喝尽了杯中茶水，我们几位也不必再绷着。有什么话尽可说了。”

    络腮胡子，陈大人，愤愤不平的又喝了一大口茶。“我们同朝做官也十余年了。你们怎么还这么喜欢折腾人，非要看我出丑不成？”

    他旁边一个微胖的老者，笑容可掬，缓缓说着话。“几位也不必打哑谜。这次碰面，说的还是陛下召回林凯之事。听闻还封了百战伯。几位今后有何打算？”

    微胖老者对面，一位面色阴郁，脸色青灰的男人接过话语。“梅兄所言，亦是在下心中所想。诸位有话不妨直言。”

    双眼接近的老者，闻言放下茶杯，“既然荆大人也做如此想法，梁某就抛砖引玉。今年的北地边境之战，虽然互有胜负，但和谈之事几乎已成定局。不宜过多在此计较。”

    微胖的梅姓老者，闻言有些皱眉，终究没有说些什么，继续品茶。

    旁边的陈大人先炸了，一抖他的络腮胡子。“怎能不做计较？林凯肆意妄为，为贪守城之功，横征暴敛，驱赶居民南下为流民；掠夺百姓粮食充为军资。如此目无法纪，怎能轻易放过？”

    这时候，梅姓胖老头开心了起来。“陈大人所言极是！据我所知，林凯之罪责不仅于此。他还纵容其子行凶，先后诛杀了两任府尹。如此无法无天，定要上书请陛下严惩。”

    青灰色面容的荆大人罕见的开了口。“捕风捉影，查无实据之事，无法定罪。反而是之前掠夺百姓口粮的事，也不宜深究，否则容易牵扯出，边境之战粮草供应不及的问题。届时诸位打算如何收尾？”

    陈、梅二位大人不做声。

    梁大人接过话语，“荆大人言之有理。其他事情不宜牵扯过深。只是大战之前，押运到北地边境，负责修缮工事的大批奴隶，以及负责押运奴隶的大量守军，不知到了何处？缘何战争结束后，都不见了踪影？老夫觉得此事大有玄机。”

    梅胖老头更加开心了起来。这次换成陈荆二位沉默。

    梁大人继续说道，“诸位放心，此次碰面不会有更多人知晓。之前所言之事，尽可上书给陛下，全凭国主定夺。只是不能由我等直接出面。”

    三人点头应是。很快茶话会便散了。

    梅姓老头一起出了府邸，绕了一段路，返回客厅。梁大人正在等他。似是知晓他会回来。

    梁大人端着茶盏，随口问道。“他二人反应如何？”

    梅大人胖脸笑眯眯的说着，“不出梁兄所料，陈永是真的想对付林凯。毕竟此次战役，兵部损兵折将，反而没什么功劳。林凯却被封了个百战伯。”

    他一边坐下继续品新茶，一边迟疑道，“不过，荆腾的态度有些微妙，看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梁大人亲自为梅老头添了杯茶水，“不妨事，有陈永就足够。我们这边再下点功夫，不愁弄不掉林凯。”

    府邸之外，已经走出几里地的陈、荆二位大人，也来到一处小院，坐下饮酒闲聊。

    陈永牛饮了一口，兴冲冲的问对面的荆腾。“荆兄，陈某刚才演绎的如何？”

    荆大人青灰色的面容，没什么表情，阴沉沉的。“过于夸张。其实北地之战，看眼下，的确是兵部损兵折将，却没什么功劳。”

    他见陈永没反应，紧接着说道，“但看长远，两地休战之后，每年可减少北地军备物资；也可以少死很多兵将；更可以挪出大量兵士转投别处作为。是利大于弊的。”

    陈永不以为意，继续喝酒。“这点儿账，我老陈还算不明白？那我不是白在兵部混这些年了。只是，咱们不好明着帮衬林凯。虽然都是当年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但是如今王上的意思，有些暧昧难明。你我只能暗中尽些人事罢了。”

    荆腾饮了一杯酒。“你要提防梁博。表面上看，他不在意此事，甚至还不如梅震的恨意浓重。但其实，他才是最希望扳倒林凯的人。”

    陈永不解，“这是为何？北地无论是战还是和谈，似乎都牵扯不到吏部吧。梁博大人缘何如此？”

    荆腾阴郁的脸色，更加沉重了些。“林凯在北边，放了几万奴隶。仅碎冰城一地，十万奴隶参战，存活者至少四万数，全被他脱籍释放。现在就是四万多普通百姓。姓梁的大概是不愿意见到这种事情吧。”

    炎国，北方，一处驿站内。

    经过几天休整，大部分伤兵都已经恢复。林凯，郝元，林楚凡等人，正在一间屋子内，商议下一步打算。

    林凯捻动着他的胡子，“我本以为，战事落幕，我去了兵权，就可以回王城安度晚年。如今观之，有些人还是不想放过我。原本的路线，不能再用，一定还有更多的埋伏在等着。”

    郝元点头，这不是他说话的时候。林楚凡并不在意，“那就改道呗，反正圣旨上没说什么时候回去。我们一直走在路上，不多停，绕点路也就是了。”

    林凯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回道，“你说的轻松。原来回城的路就是最近的，已经有人埋伏。如今绕路，危险可能更大。”

    打了半辈子仗，这点儿事情至于如此么？

    林楚凡不死心，觉得这种事情，话本小说里都有的。“那就乔装改扮一番。冒名个什么商队之类的，把表明身份的东西，全都藏起来。偷偷绕回去不行么？”

    林凯迟疑。郝元忽然提议，“不如将队伍缩减一些，化整为零。让伤兵带着家丁，分成几个小队，各自前往王城。我们主体队伍，扮成商队，绕道缓行，总能到王城的。”

    这事儿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其他的都还好，就是熊宝不太好隐藏。冰熊大多在北地生存，虽然现在是冬天，但是往南走越来越热。突然出现的冰熊，很难让人不联想到百战伯之子林楚凡。

    最近几天熊宝疗伤效果显著，主要原因是‘伤药’充足。

    它在消磨伤口上尹风残留的风灵力之时，刺激了雷电灵力爆发，高速运转之下，带动了锻体炼灵的效果。灵力大涨的同时，饥饿感更甚。

    它自己偷偷溜出驿站，往北边跑去。『如果没记错的话，那里还有许多火腿。』

    于是，这几天就开启了，啃火腿，治内伤的循环状态。通过对比两次重伤的修养过程，它发觉，似乎叶霜带来的伤害，比尹风的更容易康复。

    而且，当时并没有明显的排斥感觉，也没能激发雷电灵力的反扑。究其原因，大概是叶霜的灵力，和冰熊本身灵力更接近。

    躺在驿站的楚凡，坐享其成。每次熊宝灵力大进，都会反馈一部分到他这，他美滋滋受领了。

    他腿伤并不重，只是伤口深，并没有什么异常灵力附着。吐纳加上创药的辅助，很快便恢复行走。

    林楚凡卧病在床的几天，也没闲着，和楚夕她们一起，研究了一下兽皮封面的秘籍。

    只有一招，就是那个‘半月斩’。

    楚夕有了之前和熊宝研读开山掌的基础，所以理论知识丰富，研究半日，就明白原理。

    这又是一个灵星境界才能施展的绝招，因为搬运灵力的路线，没有内视，是无法完成的。

    楚凡气馁，直言说烧了这没用的东西。

    楚夕却不觉的，按照她的想法，熊宝一定能学会，就像当初的开山掌一样。

    再者说，即使不能学会，送给无梦师叔也好啊。何必毁掉呢？然后，她就名正言顺地收到自己怀里，拿走了。

    几天之后，改头换面的郝氏商队，绕了个小路，来到竹州境内。此地盛产竹，因此得名。

    由北地转向东方，进入竹州，再由竹州经由水路南下，抵达云州。云州上岸后，向北反向行进，就可从南门进入王城。

    这就是几经推敲之后的路线。

    为了保证这次改道的机密性。林楚凡鼓动楚夕，用墨水把熊宝洗成了黑熊。

    又再三叮嘱，若非逼不得已，不要使用冰灵力。熊宝表示抗议，当场暴揍了林楚凡一顿。

    林楚凡也不示弱，绝地反击。两个家伙又抱在一起满地打滚。

    楚夕笑得直不起腰，非要请母亲一道观看。楚氏轻轻撩开帘幕，看了会儿，面上也多了些笑意。

    本以为进来竹州，立即就可以改换水路。没成想今年冬天太冷，竹州北部的河水，都结着冰，根本无法行船。

    无可奈何之下，郝氏商队继续南行。准备寻到一处可以行船的码头，舍弃车马，改水路南下。

    车队早晨刚出后面的小城镇，补给充足之下，行路并不慢。

    这一日晌午，迎面走来一个精瘦老者，鹤发童颜。他手持一根竹棒，上面挑着面黑幡，写着‘壶中日月’四个大字。黑幡两侧，各缀着一条寸许宽度的白色绫绡素带。

    老头走到车队近前，伸手拦住。一手掐算，另一手嘟嘟顿着竹棒，绕着车队来回踱步。

    作为郝氏商队少东家，郝元已经改了名字，暂时叫郝方，又是楚夕的杰作。郝方前去问询，以示礼貌，询问长者何故拦住车队。

    白发老头半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手上不住掐算。嘴里嘟囔着，“天机不可泄露。还是请真正的主人出来一叙。”

    他继续装神弄鬼的掐算，踱步，走几步顿一下竹棒，发出嘟嘟的动静。

    郝方穿着这辈子穿过最华丽的一件衣裳，梳了个书生发髻，背着手听老头嘟囔。

    身后的手上打着暗号，吩咐手下的人去禀报三少爷。

    通过上次遇袭事件，郝方觉得，对付这类装神弄鬼的江湖毛贼，还是三少爷更靠谱。

    老爷虽然武艺不错，但毕竟年迈，上次被一个刀客一刀震退，修养许久才见好。

    林楚凡原本就好奇，为何车队忽然停住。早就约定好了的，赶路要紧，中午不停车，午饭就在路上吃。

    楚凡楚夕正伙同熊宝，撩起车帘往外看。见到那面黑幡，熊宝脸更黑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算命的老头没个眼色。』

    楚夕却有不同想法。她一眼就相中了那黑幡两侧的绫绡素带。上次熊宝的项圈被尹风割断，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看着这两条就不错。

    她决定跟着楚凡一起下车看看，如果可以的话，花些钱买来，给熊宝当新项圈。

    熊宝不情不愿地跟着下了车，毕竟两个小祖宗都下了车。

    它要随行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