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府内排察
次日一早，楚夕带着花名册，来到北院。
林楚凡睡眼惺忪，艰难地爬起来，只看了一眼，当场吓傻。
他指着满满的花名册问道，“妹子，你是把全府的家丁、丫环都写上了吧？这前后加起来，快一百人了。这城主府有这么多人么？”
楚夕有点儿不好意思，“当时，你和熊宝不见了，我心里着急，看谁都不像好人。”
好吧，林楚夕，你做的对。正愁没理由大闹一场，你就给我送来了。
林楚凡带着皮蛋小队来到府内正厅。
熊宝自上次喝了酒，有点儿上瘾，今天特意讨要了一坛子。
它用两只爪子捧着，一会儿低头吸一口，然后，不管不顾的趴在一边。
过一会儿，起来再来一口，看起来很像酗酒的醉汉。
大概只有楚夕知道，熊宝在试验，在感受饮酒对修炼灵力的影响。
楚凡和楚夕坐在上首，中间地上趴着抱酒坛子的熊宝。
楚凡今天穿了一身黑，身后站着，新来的书童——林飞。
火苗特意给林飞准备了一件灰色长袍。那上面绣着羽毛花纹，林飞很喜欢。
他冷着脸，站在一身黑的林楚凡身后，倒也相得益彰。
火苗站在楚夕的身后，拿着笔和纸，随时准备记录。
林楚凡按照花名册，挨个传唤过来问话。
无非就是，月初那几天你在哪里？做些什么？见过一些什么人。
火苗挨个记录，也不说对错，也不做处置，就好像走个过场。
楚凡本也没打算能问出什么。毕竟，这名单都是妹妹玩笑之作。只是不能荒废她一番心意。
所以，即便是走个过场，那也是要走的。
如果今天，把想问的话都问完，该说的人都说出来，那就是完美的一天。
可惜，总有人不想让他如愿。
花名册才过了三分之一的样子，刘管家带着几个随从，风风火火赶过来。
林楚凡腹诽，以前没怎么注意过，这家伙排场比我还大。算上楚夕和熊宝，他带的随从还没管家多。
刘管家标准地行礼，“见过三少爷，大小姐。”而后问道，“敢问，因何将府中下人聚集在此？”
老东西还拽词呢？林楚凡暗骂，“闲极无聊，早饭吃太饱，我撑得慌。”
他拿起桌上的茶盏，随意动了动，又放下了，根本不渴。
老刘继续玩深沉，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如果只是为了玩闹，还请三少爷到此为止吧。府内，还有许多活计，需要他们劳作，一时半刻也停不得。”
林楚凡已经决定，今天弄点动静，便说道，“刘管家，这城主府也太脆弱了。我才叫来十个人，问几句话，就影响全府的劳作。你这管家，平时就这样管理全府事务的？你行不行了，不行就退位让贤吧。”
他在此问许久，刘管家是第一个跳出来阻止的。
刘管家开始转移话题。“三少爷说笑了。我在府里多年，大事小情都比较熟稔，贸然更换，恐有不便。”
林楚凡奚落道，“少和我扯淡。少爷今天心情不大好，你给我适可而止。我就问几句话，问完就没事。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别在我眼前晃。”
刘管家劝阻不成，想偷换概念，扣帽子。“少爷还请三思。毕竟私设刑堂，是不合律法的。”
林楚凡都笑了，“少爷我没读过书，你给我说说，刑堂两个字怎么写的？这些人，是城主府跪着求他们来做家丁、做丫鬟的么？哪个没有卖身契？哪个没有奴隶文书？我，在自己家里，问仆人几句话，都变成私设刑堂了？老刘啊，你在我家做管家，真是委屈你了。你应该去刑部，帮着炎国修订律法。”
老刘见缝插针，似乎十分精通此道。“回少爷的话，您的书童，林飞，没有文书。”
林楚凡笑得更甚，大圆脸上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我昨天不是吩咐你们，给他准备一份么。他是我在外捡回来的乞丐。编个文书材料，有这么难？”
老刘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请少爷稍安勿躁。依律法，此类来历不明的人，如果想下身为奴，尤其是在我们这样的大户人家，需要报备府尹衙门。经过衙门验明身份后，记录在册，方可为奴。”
这么一会儿，已经从审问家丁，偏移到乞丐为奴的文书。
林楚凡听完眼前一亮，“哪个衙门？主事的是哪位大人？”
老刘以为得逞，对答如流，“是府尹衙门。主事的，是宋开仁，宋大人。”
林楚凡笑成一朵向日葵。“哦？竟有这种规矩么。这么说，刘管家和宋大人熟识？”
老刘说起来有些得意。“倒也说不上熟，只是打过交道。宋大人见我是城主府的管家，所以礼敬我几分。”
林楚凡摆摆手。“那行，你先下去吧。等我问完后面的，我会带着林飞去找你的。希望到时候，宋大人肯赐教。”
熊宝趴在地上，酒已经喝下一半。听这两个东西说话，平白有些恶心。
『看来今天只能喝半坛，可以修炼了。』
它以为喝到微醺，就趴地上开始吐纳冥想。
刘管家坚持自己的想法。“少爷，您还是不明白。其实剩下的，可以不用问了。”
林楚凡想听听他怎么说。“可否请刘管家为我解惑呢？”
刘管家很得意，八字胡都翘起来。“如此，我就直说吧，问了也是白问。”
林楚凡不笑了。“既然是白问，那你为什么还要阻止我？又凭什么阻止我？”
刘管家有些皱眉，“因为有人，不希望你再问下去。”
这三少爷，太不识抬举。
林楚凡不依不饶。“那是谁？心虚的人么。做了什么亏心事，不希望我问下去？只是些，谁都能回答的上来的小问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刘管家冷脸。“三少爷，老奴奉劝您一句，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林楚凡大怒，“你放屁！照你那么说，所有人都是俊杰。因为所有人都吃食物。”
他说着，抬起头瞄着刘管家。“而且，我发现，你不吃食物。所以，你不是俊杰。”
刘管家还很坚持。“三少爷说的玩笑话，老奴就当没听到。还请三少爷散了众人，各自离去吧。”
林楚凡今日打定主意，要死磕到底。“你身后的人，为什么不自己出来呢？非要把你推在前面，他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么，一不留神会掉脑袋的。”
老刘音色有些微变，“三少爷僭越了。要知道，在这城主府，就连你父亲，都不敢和我如此说话。”
林楚凡紧追不舍。“是么？那谁敢和你这么说话？是我母亲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蠢？”
不等对方反驳，林楚凡继续接道，“今天我问的问题，根本没什么用。我只是等着，看谁第一个跳出来唱反调。老刘啊，你可真是城主府的好管家！”
老刘面色转冷，也不再恭维这个少爷，“如此，倒是我多事了，还请三少爷好自为之。我们走。”
最后一句，他是对身后的随从说的。
林楚凡敲打着茶杯。“呵！我让你走了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真当这城主府，姓刘的么？”
刘管家闻言，声音拔高了一阶，“哦？三少爷最近，真是修炼有成啊！你可知道，就连你父亲，都不敢说留下我。如果你不服气，大可出手试试。”
这句话近乎喊出来的，厅内外的家丁和丫环都听到了。
林楚凡听到这，顿时心花怒放。还有这种合理的要求，那我可一定要试试。
想到这里，他就要动手。奈何，身边没准备兵器，只能肉搏。
这时候，楚夕突然踢了熊宝一脚。
熊宝其实一直在听，闭着眼睛听他们说相声。突然听到出手试试，又有人踢它。
『那就是，让我试试呗？走着！』
熊宝人立而起，打了个酒嗝，朝着刘管家就是一口，带着酒气的寒冰。
刘管家当场定格。
熊宝双爪插进他胸口。左右一分，露出一颗咚咚跳动着的勇敢之心。
不知是饮酒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这次的熊宝，尤其残忍，简直可以和林楚凡砸西瓜相媲美。
熊宝用爪子把勇敢之心取了出来，满地满身都是血。
倒霉的刘管家，嘴都被冻住，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更没有什么遗言。
冰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勇敢之心扔进自己的酒坛子里。『泡酒喝吧，生吃，还是太恶心了。』
厅堂内的人，全部吓傻，有几个丫环都吓晕过去，剩下的都在原地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没看到刘管家因为说话声音大，被当场挖心么。
楚夕几个女孩子，也吓得小脸煞白。虽然，见过一次林楚凡砸西瓜，但那毕竟是前来刺杀的坏人。
像刘管家这样的家仆，一言不合当场身死，确实有些难以接受。
林飞用力咬牙，不让自己出声。他很害怕，但是坚持看着。
林楚凡也被惊到，一股灵力凝而未发，却已失去目标。好似那五谷轮回之气，困顿不得出一般难受。
他本没想着下死手，都怪这酒鬼！他狠狠瞪了冰熊一眼，冰熊却若无其事，继续品那血腥的酒。
林楚凡看着刘管家的随从。“你们六个，天天跟着老刘。有什么想说的么？”
六人整齐划一的摇头，这种动作和反应，十分出人意料。
楚凡也没在意，吩咐道，“那就把他抬下去，安葬了吧。顺便通知父亲，他需要个新管家了。”
他说完又坐回去喝茶。“刚才问话呢，到谁了？快点，自己站出来。”
熊宝捧着酒坛子，就想研究勇敢之心泡酒，是否会有奇效。
渐渐的，花名册又进行三分之一。
林凯怒气冲冲找上门来，身后跟着六个人，抬着刘管家的尸体。难怪看着面熟，这六个就是刘管家的随从。
林凯进门就是一声大喝，挥手身后，命人把尸体抬进来。“逆子，这可是你做的好事？”
林楚凡用手拨弄茶杯，“是吧……也不是。”
他回身拍打一下林飞，“把那包花生拿出来，我早晨没吃好，有点饿了。”
林飞听话，咔咔捏开花生壳，把米粒放在桌上的空盘里。
林凯眼尖，直接就对准林飞发难。“你害死刘管家，还有脸在这里吃？你们几个，去把那个书童拿下。”
三个刘管家的随从冲了上来。
林楚凡回手伸向火苗。火苗从袖口取出一柄匕首，递给他，正是从暗影楼缴获的。
林楚凡把玩匕首，就坐在林飞前面，看着上前来的三个人。
林飞害怕极了，但是他装作不怕的样子，抖动着继续剥花生。
随从无视林楚凡，直接朝身后的林飞伸手。
手臂伸过楚凡左右的时候，他灵力灌注匕首，拔出来挥动两下。
刷刷……
两只手臂掉了下来，血洒了林飞和楚凡一身。
两个随从倒地哀嚎，第三个站在原地发愣，似乎等待新的命令。
楚凡捏起一粒儿花生，放在嘴里，抬脚猛踹。“号丧给我滚远点，我还没死呢。”
他可能动用了灵力，一脚把捂着手臂哀嚎的随从，踢出去好远。
楚凡嘴咬花生，说话含糊不清。“怎么了，老头子？是不是想和我说，来历不明的乞丐，若要为奴，需要去什么府尹衙门验明正身？”
林凯眼睛有些红，也不知是气愤还是什么。“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作出这等残忍毒辣的事情？还不快把他送去，最多明日，就连带文书一起放还了。”
林楚凡咧嘴一笑，露出白牙和花生碎块，有些恶心。“上一个和我说这条律法的人，就在你身后躺着呢。”
他拿起一杯茶，有些凉了，漱口，然后，咽了下去。“他还说，在这个府里，就连您都不敢动他。还大喊大叫，如果我能把他留下，尽管出手试试。”
楚凡又指了一下地上趴着，假装喝醉的熊宝，“他说话声音太大，被我熊宝听到。熊宝不知他在开玩笑，当真了。所以，老刘就被留下啦！”
熊宝配合着伸出爪子，使劲舔上面的血。
林凯眼角微微抽搐，回首看了一眼刘管家的尸体。“刘管家在府内多年，劳苦功高。你就这样把他杀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这就改口了，老头子，你立场不坚定啊。
楚夕安静的翻看花名册，听着两人对话，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个管家也还罢了，若是和父亲闹僵，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林楚凡不以为意，“什么劳苦功高？我虽然读书不行，也不大聪明。但是，我知道一个道理。狗，永远都是狗。”
他刻意扫了眼倒地的断臂随从，和那边尸骨未寒的老刘。“被养的时间久了，聪明的狗，就想做主人。这本也没什么。但是，他总不能通过弑主上位吧？”
林楚凡说着，抬眼看了下，还在面前站着的随从。
三个上来的，两个断臂被踹出去，就剩这一个就这么站着。
林楚凡越看越觉得碍眼，拿起桌子上还带血的匕首，充盈一丝灵力，甩了出去。
噗的一声，匕首整个没入随从的肚子里。
楚凡仍不满意，骂道，“这府里还有规矩么？我和父亲说话，中间站个傻子，不躲不避看着我。怎么，想给老刘报仇？林飞，去把你火苗姐姐的匕首取回来。”
林凯没有阻拦，静静看着林楚凡。其实有些事情，他是知晓的，只是他有顾虑，不能做的太绝。
林楚凡就不一样了，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做法却很激进。
看来北地一行，对他影响很大。
林凯转身，留下话来，“我会命人厚葬刘管家的。你自己带着林飞去登记，文书自己取回来吧。”
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
林楚凡呵呵一笑，“我才不去呢，过几天再说吧。府尹衙门风水不太好，大凶之地啊！”
林凯回头，诧异地看了林楚凡一眼，终究是离去。
林飞握着血呼呼的匕首，一步一颤往回走。
林楚凡起身，走到他身边，拉着他的手臂，走向一个倒地哀嚎的随从。到现在也没人敢给他止血。
他贴在林飞耳边，偷偷问，“杀了他，你敢不敢？”
林飞使劲儿咬嘴唇，咬出血丝。
他以后，是要为父亲报仇的，如果一个重伤的人都不敢杀，报仇就更没希望了。
林飞颤抖着双手，捏着匕首，闭着眼睛，慢慢向地上的人伸出去。
地上的家伙眼看要送命，连滚带爬往刘管家那边磨蹭。
那里还站着三个随从，希望大家都是管家心腹，这时候能救他一命。
当然，他想太多。
林楚凡夺过匕首，用力一甩。三两步的距离，并不算远，匕首没入后脑。
林楚凡用手指了指另一个断臂者。“这种事情，不要犹豫。机会，转瞬即逝。”
林飞眼泪都流出来，猛冲过去，踩着地上的脑袋，用力拔出匕首。
他又如同疯魔一般，扑到另一个断臂人身上，用尽全力，割开了他的喉咙。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没有经验，他吓得心惊肉跳。
林飞一直做着割喉的动作，如果不是骨头还连着，头早已经被他割下来。
火苗赶紧过去，把他扶起来，带到后面重新站好。
林飞已经站不住，依靠着火苗流泪，不敢哭出声。
厅里没人敢出声，唯二敢出声的，又被杀死了，一个个噤若寒蝉。
三少爷走丢一次，回来之后性情大变，喜欢杀人，太可怕了！
林楚凡走回去坐好，继续吃花生，喝凉茶水。“你们三个，抬着老刘和地上三个，去安葬了吧。如果不想死，就自己请辞出府，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熊宝抬头看了他一下，『这玩意不应该斩尽杀绝么，你留下三个，不怕回来找你寻仇？』
林楚凡满不在乎，“刚才问话，问到谁了？快出来，继续。赶紧问完，好吃午饭。”
终于，花名册过了一遍，真是好大工程。
熊宝终于忍不住，对楚夕写出一个‘酒’字，它知道楚夕会明白它的用意。
果然，小姑娘建议道，“楚凡，以后每天，都给熊宝备些酒吧。它喝酒修炼灵力，速度会加快。”
楚凡半信半疑，“我看它就是馋酒。以前和师父一起的时候，也没见它喜欢喝啊，每次都是师父一个喝的。”
说到一半，他才后知后觉，师父已经走了。以后，他恐怕没酒喝的。
林飞换了衣服，洗了澡，还是有些悚然。
林楚凡劝道，“你要学会适应，和习惯这样的感觉。而且，你应该庆幸，第一次杀的，是没有反抗的人。”
林楚凡拉扯身上的衣服，总觉的不舒服。“不信你问火苗和楚夕，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城外被人杀的时候。那真的你死我活。”
林楚凡回头问道。“火苗，这是我的衣服么，怎么感觉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