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好了
“哈哈……我好了,我终于好了……”
老妪才走,人群里又响起一声声不同的惊呼,其中声音最大的,是一个身材很高,身体壮实的小年轻。
年轻人的脸上擦了红红的鲜血,透过鲜血,可以看到年轻人的半边脸有烫伤的痕迹。
原本烫伤的痕迹已经有些年月,虽然看上去有些碍眼,影响到了年轻人的形象,却也不是多么的吓人。
可在那红色的鲜血被年轻人涂到脸上之后,烫伤的痕迹变得明显而又狰狞,大白天的如同一尊恶鬼降世。
如果是晚上遇到了这么一副尊容,估摸着胆小的要被吓走半条小命。
随着年轻人的走出,那脸上的痕迹并没有消失和变化,但年轻人却好像已经完全好了一般。
气质之上,那股抑郁不见,反而抬起头挺起胸,一副已经完全好了,成为让人羡慕的对象一般。
年轻人就这般走出了刑场,朝着远方而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被吓到。
“神药……我拿到了……”
“岳父岳母在上,小胥终于有资格迎娶贵女儿回家了!”
另外一个年轻人,拿着一个小小的瓶子,里面似乎装上了几滴人头血,神色癫狂,颇有一种大山放下的轻松。
而在他不远处,贵门小姐和贵妇丝毫不顾形象,直接在大街上喝下仆人争抢到的人头血。
如同绝世宝药一般,喝下之后贵门小姐和贵妇的脸上瞬间更加潮红,呼吸急促些许,却像更加年轻光鲜美丽,身体更加健康了一般。
这一切的一切,和道庭的秩序也好,习俗也罢,非常的违和。
看的许难安不停的皱眉,他感觉到这非常的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那些人,除了对人头血有格外的渴望之外,其他的似乎都是正常的行为。
比如那书生,为了救老母亲,不顾一切抢到了人头血。
那位老妪吃下“红色”馒头之后,立马变得健康,走路也不喘了,身体也更好了。
而书生行的正是儒家文化里最提倡的孝道,老妪也好了,这一切看上去并无不正常。
只是行为方式太过奇怪,让没经历过的人无法接受而已。
而那年轻人,到底是好是坏,还需要通过观察才能得知。
至于其他人,也是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他们的精神状态确实变好了,能够看到一股从容和轻松。
这一座青山城的压抑,竟然随着这么一场闹剧,渐渐溃散。
然而另外一种情绪,悠悠然的笼罩在了青山城的上空。
诡异!
一切都是不同寻常的诡异!
人群渐渐散开,尸体和人头被拖走,地上没有一丝鲜血的痕迹,要不是许难安亲身经历,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随着各自的归家,这一座没有炊烟的青山城,竟然慢慢开始有了炊烟。
人们,开始了做饭,好像一切都回归到了正常的状态。
而这一切的一切,许难安反而成了唯一的不正常。
许难安没有试图拦住谁,而是缓缓而行,他这一次去看的是那位脸上有着烫伤,涂满鲜血的年轻人。
有着修为在身,许难安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年轻人,悄悄跟在年轻人的身后。
“王叔,吃饭了没?”
脸上涂满鲜血的年轻人走过几条街,来到熟悉的地方,满是微笑着和某个邻居打招呼。
在许难安的眼里,那一张脸上,有烫伤,有鲜血,红的可怖,烫伤狰狞。
年轻人每一笑之间,满是鲜血的烫伤就会滚动,如同恶鬼活了过来。
如果只是烫伤,并不足以这么恐怖,配上鲜血,真就是青天白日里闹鬼一般。
许难安的胆子倒没有那么小,只是奇怪没有人害怕,甚至没有人厌恶。
厌恶,才是人之本性,哪怕这座城里的人都和善,都会有一两个露出不满的情绪。
“这不正准备回家吃饭呢,你的脸好了?”
被叫做王叔的中年人回答道,看向男子的脸,表情惊讶。
“是的,今日里不是杀头了吗?文公指点,说人头血效果最好,我去抢了点,涂上就好了。”
年轻男子轻轻指着自己的脸,言语之间有些窃喜,抬头挺胸盯着王叔,不再见一丝怯懦。
“那就好……那就好……多谢文公指点……”
被叫做王叔的男子,双手合十,朝着某个方向拜了又拜,这才再次和年轻人继续说道。
“你爹若是还活着,知道这件事一定很高兴,接下来你就可以娶一门亲事,传宗接代了!”
王叔似乎比年轻男子还要高兴,对着那男子瞧了又瞧。
似乎王叔看到的东西,和许难安看到的东西完全不同。
好像那男子真的好了一般,而不是许难安看到的狰狞可怖。
“嗯,多谢王叔关心,有了文公指点,不止我的生活会好起来,大家也会好起来的。”
年轻男子继续说道,对生活充满了期待,语气朝气蓬勃,一点不像许难安看到的这座城。
和这一座青山城的气质不太符合,可这偏偏才应该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姿态。
许难安想了想,朝着那王叔的眼睛看去,暗中用剑气运转某一门道法。
这些年里,许难安不止背过书,还背过很多门道法。
只是之前林元清不让他修炼,他只是空知技法,而无使用的能力。
如今有了修为,许难安背过的道法,有些便可以用了。
只是道法和剑法不同,许难安初用有些生涩,并不熟练。
反而没有看到王叔眼里看到的场景,更觉察到这王叔也有些不同。
那王叔的精气神在不停的泄露,不止王叔,连带着年轻男子和周围的人,精气神都在不停的泄露出去。
至于泄露到了哪里去,许难安一时之间还看不到。
实在是因为他更重剑法,平日里在道庭也用不上道法,如今需要之时,反而来不及有用的东西了。
当然,这也怪不得许难安,因为他需要把时间和精力花在练剑上,自然就没有了时间去研究道法。
如今道法平平,只是选择上的不同罢了,他还年轻,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研究道法。
也是因为他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去研究道法。
许难安朝着天空看了一眼,神色里有些不满和诡异,但也没有马上出去和年轻人以及王叔交流。
“到时候,如果真的成亲了,还要请王叔来喝喜酒!”
“哈哈……就算你小子不说,我也得厚着脸皮去讨一杯喜酒!”
王叔听着这话更高兴了,拍了拍年轻人的手,然后两人示意一下,年轻人继续朝着家里走去,而那王叔则是回家吃饭去了。
年轻人后续还和不少人有过交流,他们说着和王叔差不多的话,大多数是恭喜年轻人的伤好了之类的喜气话。
许难安更加困惑,不过这些人的言语和感觉之下,倒是给了许难安一点确定的信息。
那就是在别人的眼里,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好了,而不是许难安看到的那一种狰狞模样。
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年轻人半夜出门会被别人当做恶鬼降世了。
许难安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继续跟着年轻人,看他劳作,看他努力生活,看到他休息。
许难安也没有找一家客栈,而是直接找了一棵树,在树上半修炼,半观察着年轻人。
晚上的年轻人并没有任何的异常,晚上的青山城十分安静,但安静之中透露着一股压抑。
非要说什么让许难安觉得奇怪的地方,那大概是,晚上的青山城没有什么灯火。
青山城的城墙很高,人口也不少,至于具体有多少,许难安并不太清楚,但肯定不少。
因为房屋密密麻麻,有些地方连过道都没有。
只有人多,才需要这么多的房屋。
如果人少,还可以说是这里的人节约,舍不得灯油,晚上不点灯。
可是许难安站在树上,虽然不能一眼将整个青山城望在眼底,大半个青山城看的清清楚楚。
楞是没有一家点灯,反而家家户户都有香烛的烟慢慢往上升腾。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夺取香火,意味着这青山城很有可能有一位山水神位,如果是大离王朝封正的正神还好,与地方相辅相成,互相进步。
但要是野神,可就没那么简单。
野神只想着要香火,而不会顾忌百姓的生死,这城里上上下下都点起香火,可见这位山水之神的手段不一般。
“文公!”
收回思绪,许难安轻声念叨出这两个字。
这是他白天里听到众人提起过最多的一个称呼,青山城里的情况不知,起码这个年轻人的周围,基本上都很尊敬这位文公。
对于“文公”十分的信任,似乎他们的一言一行,都是由文公指点。
不过,以许难安的分析,其他人和年轻人的行径大差不差,应该都和这个所谓的“文公”有关。
只是这个称呼,让许难安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文,儒家最擅长最注重的东西,可以说是儒家的立根之本。
在儒家,文在前的称呼代表着庄重和尊重,非大儒不可用。
公,三公九卿,位极人臣。
是儒家王朝里,除了皇帝之外,地位最尊贵的人之一,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两个字,不管是哪一个,只要用上,就是非同一般的存在。
而那位偏偏就叫“文公”,这是否意味着什么东西?
许难安再次朝着昏暗的青山城看去,没有一处灯火,寂静幽森,仿佛整座青山城在这一时间睡着了。
高耸的城墙矗立,哪怕隔的再远,依旧能看到城墙的边际,上面无人巡查,也没有一丝灯火。
若是有人途经,会忍不住以为,这座城会不会是一座空城。
可在城内,香火幽幽,源源不绝。
许难安朝着那年轻人的房间里探去,年轻人依旧在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似乎是因为烫伤好了,心头再无担忧悬挂而变的舒坦,这一觉睡的其好。
而年轻人的脸上,鲜血已经干涸,如同纹路一般,印在年轻人的脸上,那一张脸在夜晚的青山城,十分狰狞。
仿佛它便是这青山城里跃跃待出的恶鬼,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在这一座青山城的幽静里跳出。
许难安盯着那张脸,看了又看,确认年轻人的烫伤并没有好,只是被鲜血遮盖,不那么明显而已。
思考了一会儿,许难安走进年轻人的厨房,打了一盆水,来到年轻人的床前。
先是在年轻人的脖子上一点,防止年轻人会在这个时候醒来而发出闹腾。
然后,许难安这才拿起毛巾,打上冷水,在年轻人那涂上鲜血,满是烫伤的印记上用力一抹。
鲜血,并没有被抹掉,反而因为擦拭而变的更亮了些。
那些人头血,更像是一种染料,此刻已经染在年轻人的脸上,根本擦拭不掉。
“是道术?”
许难安皱起眉头,真正的鲜血不可能擦不掉,然而他一个三境修士亲自动手,不可能出错。
就算面前的是幻术,他已经近到面前,也能发现一丝蛛丝马迹。
那不是幻术,而是真的烙印在了年轻人的脸上,让别人看上去以为这是年轻人好了。
将鲜血做成痕迹,烙印在某个地方,达到固有的目的,就是道术的一种体现。
有可能是咒术,也有可能是符文之术,具体是什么,有什么用处,许难安一时半会儿还分辨不出来。
“烙印在脸上,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得时间去发酵。”
许难安独自嘀咕一句,他将脸盆和布随手放下,悄悄走了出去。
这青山城里,处处透着诡异,也不知道儒家王朝是怎么解决这种事情的。
至于自己是走是留,许难安倒没有任何的纠结。
他来这里,一是避祸,二也是为了查看那两位九境之死,是否引发什么变化。
虽说主要目的是避祸,但他已经是无为观观主,将来是要把无为观发扬光大,成为名副其实的九大观之一存在的。
遇到事情就跑,如何发扬光大无为观?
所以他很自然的决定,在这里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