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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其实很懂你,懂你才会禁不住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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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还是来了,因为还是想报仇。”肖恋头戴一顶黑色宽帽檐渔夫帽,遮住半张脸,坐在大石之上。两人不见面已有七日之久,也没怎么说话,她故意躲他。

    贺明渊没说话,默默坐到她身旁。

    “你真傻,每天都来这儿。”

    他看着她的侧脸,不说。是她说的,你要每天跑步,强壮自己,两人才每天跑很远的路,相约在这儿,纵然她不再来,他也要每天坚持,他知道自己弱,根本保护不好她。

    “你晒黑了。”她瞟了一眼他的脸,双手在覆在膝盖,右手食指有节奏地动着。

    他看她的手,不说。

    见他不动声色,只是盯着她的手,看她手上的痂,她说:“你说好看的手已经变丑了。”她突然做出很亲密的举动,双手安放在他膝上,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已经好了,你帮我掀掉吧。”

    他不动手,只是看着那双手发呆,他也有自尊心,不是谁想惹就惹一下,觉得烦就扔他在一边好多天。

    她尴尬地收回手,帽子拉得更低,遮住了眼。“可能我就是大家说的那种人,脚踩两只船,朝三暮四,贪得无厌。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狡辩。你可以说不许你再见司徒皓,你没说,你没那么霸道,很多时候都在为他人考虑。你也可以像别人一样愤怒到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你没有,你从不打女生。我那种人还来见这么优秀的你,挺厚脸皮的。”

    “然后呢,还想说什么?”

    肖恋头侧枕在膝上,帽子掉了。“我生病了,失去了遗忘的能力,都是因为我太软弱,弱爆了。人能控制自己所思所想,我不行,是我不够坚强。我忘不掉贺明寒,一字之差的名字,还有一点点相似的样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重现那些画面。我担心你看到我失控的样子,没人会喜欢一个疯子,你也一样的,对吗?”她几乎要哽住。

    他拾起她抱在腿上的手,轻轻揭掉指上的痂。“遗忘是一种使快乐更简单的超能力,谁都没有。”

    这话听起来像是说大家都一样,不快乐,肖恋心里的结松动,有一点轻松。

    “我说了想报仇,你懂我的意思吗?也许到最后我会甩掉你。”

    “那也许甩不掉也不是不可能。像现在,过了好些天,你还是来了,而你原本打算甩掉我的。”

    “可能吧。”明知道不能留下来,她还是祈愿能有什么变数,能留下来。

    她把另一手也给他,露出稚气未脱的笑容。“你真好,几乎不会生我的气,生气也是,稍微哄哄就行。”

    “只可惜好也不能阻止你去见司徒皓。”他的视线从她脸上抽离,埋首低语。

    “司徒皓就像我亲叔叔,对我有恩。”她抽手,下去,捡起帽子,拍拍灰尘,戴上,转移话题。“我想变白一点,为了不被太阳晒到,所以才戴了这顶帽子,这帽子有点丑,是不是,没有更好看的。”戴上帽,她把流海往两边拨开。“紫蓉姑娘戴这帽子更好看一些,她那头长发,又直又顺。”

    而今天根本不会被晒到,天色灰暗,没有太阳,有点冷,不如说她是用来保暖的。贺明渊专注于她神色飞舞的样子,没意识到话语与现实境况的反差。

    “一点也不丑,可能你不喜欢黑色。”她现在叽叽呱呱,像欢快的虫鸣鸟叫,一不知觉是

    刻意,他就被带入这欢畅的氛围中。

    她站着,背后藏手。“我爸说我有一天一定会找到一个像他一样的好人,我觉得我找到了,是好人,不过不像他,你比较不会哄人开心,木,脑瓜子转得没他快,任由别人带着走。”这种话说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强装是自然流露。她隐藏自己怯怯弱弱的性格,因为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很多真心话怯于表达,让她苦恼。

    她浑身的小动作总结出这样一种性格。——想被了解,又怕被看穿。她似一晃而过,再一晃而过的的精灵在现在逃,逗弄人而不愿被看清它的真貌。她在强装自己很放得开,一点儿都不会羞。肤浅,但使她整个人散发出趣味。这种遮遮藏藏的性格,有缺陷,很可爱,搅动他寂如死水的心。比起白月光,他更喜欢将她比作暗夜中的精灵,它会激发你去找寻她,探索它,而月光不是,月光是安静明亮的。她常常是安静时不安,世界变灰暗,丧,然后就一个人躲起来。而她一开口一动作,像顽皮的斜阳,一不留神,入了心房,暖。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说我好骗。”贺明渊跳下来,去捉她背后的手,捉住后,突然严肃起来。“你不会再不理我了吗?也不会再离开我?”

    这眼神专注于她的眼,让她的眼睛逃不开。她挤出一抹笑。“不会。”

    “你保证。”

    “我保证不会。”说谎让她觉得自己在犯罪。“但我可能会犯规吧,你知道女生一生气很容易不理男朋友,这不是常有的事吗?”

    贺明渊抖抖她的手松开。“真拿你没办法。”

    肖恋抬头一望,黑色云团压得天空看起来要下坠。“明知道会下雨,你为什么还来?”

    贺明渊笑。“我估摸着,你想到我淋成狗的样子,会不忍心。”

    “原来你算计我,跑吧,这雨说来就来。”肖恋听得到远处的雨声,不小的雨。

    她伸手要拉他跑起来,被他抢先一步抓起手腕。

    过半程,二人全身湿透,贺明渊停下来,肖恋不得不停下。“别跑了,歇会儿,都湿了。”

    “好冷的,我们快一点回去。”她还要他跑,她一点儿都不累。

    “我们不回去,行不行,下雨也没关系,只要能在一起。”贺明渊死死拽着她的手。

    “那我说我冷,你当没听见吗?”肖恋有一丝怨,想浪漫也不能这样不顾会生病而淋雨。

    他突然开窍般。“我们去地窑,那里可以生火,干净的衣服也有。”他在那里住,才会有那些东西。

    “要避雨,的确是那里更近一点。”肖恋虽这么说,心里还是在打鼓,那眼神,他在盘算什么吗?她想相信他,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男生于她而言是可信的,只可能是他。

    进门去,贺明渊让门开着,光透进来。“你怕黑吗?”

    “不怕。”她有点害怕,说怕显得自己娇气,她就不喜欢暴露自己弱弱的怂样。“点上烛台好一点。”

    “有我在,不用怕,怕黑可不行,得练练胆。”他说得像自己很了解她,她就是怕黑。

    练胆,也行,她跟他到更里边一些,扶到桌子,再也不敢往前挪。

    贺明渊找到蜡烛,点上,杂物后面是一个像样的房间,有一张窄小的床,他从一个皮制的箱子里翻出衣服给她。

    肖恋接过衣服。“那件毛衣,我明天还给你。”

    “现在物资没以前那么缺,衣服够穿,你啥时候给我都行。”

    肖恋要换衣服,贺明渊愣着看她,不出去。

    “你去生火吧。”她提醒道。

    贺明渊粲然一笑。“嗯。”

    肖恋跟着笑。

    昏黄的烛光中,她展露的笑颜多像他第一次见她笑时的模样,这一切多么虚幻又真实,那个他以为只能在远处凝望的女孩,如今就在他眼前笑着,有点傻气地仰望着他。

    肖恋推着他出去。“快去呀。”

    两人换好衣服,地上垫好纸板,肩挨着肩,围着门口的火堆烤火。

    “还冷吗?”贺明渊看那一头因有水分不够蓬松的卷发,想碰一下而自我控制着不碰。他知道她直到现在都不轻易让人碰头发,即使会得罪人,会破坏相处的气氛,也会护住自己的头发。

    “不冷。”头发用毛巾擦了,仍有水在滴,肖恋不是不冷,冷。

    “饿不饿?”

    “有一点饿。”

    “那我们吃这个。”贺明渊从外衣两侧口袋掏出两包饼干。

    这种饼干是前不久刘承豪分发给大家的,每人两包,肖恋的已经吃完了。

    她一边吃,一边说:“你怎么还留着?”

    “我想有些东西必须留着,会有急需的时候,石涛说鹰巢不可能一直太平,随时可能发生战乱,只是现在鹰巢还不太引人瞩目。”

    说到战乱,她想起浑身是血的魏宇航员,想起那枚勋章。“勋章,我还带在身上,我不想交给胡荏,我想它可能会是我的护身符,我知道我这样做不对,那不是我的东西。”

    “石涛在鹰巢呆得最久,我问过他一些事情,魏宇航员其实跟地母星人不是一伙的,相当于卧底。这个星球有两个名称,统治者和它统治下的人民称它为地母星,简称母星。另外一个阵营,反抗军,就是魏宇航员所在的阵营,反抗军和那些支持反抗军的部落才称它为梦月星,很多人不知道我们现在用的所有物资都是反抗军从统治集团那里争取来的,石涛说这一点越少人知道,鹰巢才会安全。”

    “或许勋章关系到反抗军的命运,我现在觉得我很错,我本应该交给胡荏。”

    “你见到他了?”

    “嗯,那个胡将军就是胡荏,回鹰巢之前,我一直住在将军府。”

    “我想这件事情石涛会帮忙的,一定会交到胡荏手上,改天你把勋章给我,我去跟石涛说。”

    “其实也没那么麻烦,这件事情交给司徒皓更好办,没多久,他就会回去。”她没忍住打喷嚏的冲动,喷得火苗歪斜。

    贺明渊去里屋拿干毛巾来,擦掉她后颈和颈窝上的水。

    肖恋怔怔看他。“我可以,自己来。”

    贺明渊不顾她伸出要毛巾的双手。“我们,是情侣,对吗?”

    肖恋点头,收手。“对。”

    “那,我可不可以帮你擦头发?”

    肖恋迟疑,然后,很痛快地说:“可以,情侣就是这样的。”

    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交给谁,让他比对待自己还要认真耐心地去呵护,这种事情,此刻她正享受着,让她不禁怀疑人生,原来这等幸运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不管从前多么不幸,它就是发生了,是真的。她想起来爸爸说的原话,你会找到一个像爸爸一样的好人,所以,没关系,这一路上就是可能会不小心遇到人渣,过了就过了,人这一生,时间太短,你要努力找那个人,就像爸爸找到妈妈,然后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

    爸爸担心着她早恋,也担心她这一生从此拒绝恋爱,开导她,必要顾此及彼。听她说,你放心,我再也不会恋爱了,爸爸更焦心。她永远记得爸爸和她彻夜长谈的那天晚上。他说了很多,她记忆最深的一句:我和你妈会慢慢老去,爸爸希望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可以照顾你,一个人很难活下去,如果没有你妈,爸爸也一样。

    “我想我爸了,好想回去。”她说。

    贺明渊的手停驻,放下。“你爸也会帮你擦头发?”

    “那是很小的时候,帮我洗头,擦头发。我妈挺忙,说实话,闲的时候,也有点懒,我作为小孩子,还经常被她使唤,老实说,我妈性格有点讨人厌,自私,但我爸还是对她那么好,谁让家里赚大钱的是她,最累的也是她呢?所以我爸,相当于无条件对她好,但其实我爸最辛苦了,要上班,要操心家里的大小事务,我不在,都没人会照顾他。”

    “这么看来,跟你最亲的人是你爸。”

    “嗯,我是他一手带大的,当然是最亲,你呢?你最想念的人是谁?”

    “杨姨,我们家的保姆,还有一个我很崇拜的姐姐,杨姨的女儿,她的画很厉害。”

    “这,怎么不是家人呢?”

    “陪我长大的就是他们呀,他们更像我的家人。”

    “那你爸妈呢?”

    “他们长时间在国外,基本不回来,偶尔回来,也很生疏。”

    那似乎很可怜,就不该聊到这些。肖恋看看外面,说道:“雨停了呢,还以为要下很久。”

    “今天下午可以不用挑水,我早上就已经把下午的挑好了,你呢,也可以不用回去切菜,有刘承豪和宋玉薰。”

    “我为了这一下午的时间,很早就起床干活,早上他们切的菜全是我洗的,下午的也洗好放着,把我累的。”

    自从她一回到鹰巢,宋玉薰就老说她,切菜要慢慢来,不嫌她做得少,跟缪紫蓉一样,想让她偷偷懒,不做也行,就简单地洗洗菜,递递盘子,她们可比以前体贴她多了,完全当她是小妹妹。但她不能占着别人对她好,能少干点就少干点。她们越是这样,她就越觉得自己无能无用。她明白她们怎么想的,就觉得她受了大苦大难,心疼得不行。她们这样待她,她很感动,也感到很不好意思。她更得加把劲,到头来,把自己弄得满脸是汗,累到怀疑自己笨得不行。宋玉薰明白她做不好,心里难受,还不想被人取笑,所以,她从不笑她,一直以来,都用温和的笑容鼓励着她。

    贺明渊早就想说说她,怕她不高兴,到现在才说。“宋玉薰都说了,不用你那么累,你咋不听呢?”

    “你懂什么,她关心我,我也得关心她,我多干一些,她就少累一点。”其实互相关心这方面还是其次,主要按她们说的,她只干那么点活,她多不好意思,心里过不去。

    “那你就找累吧你。”

    “你这么说我,我可不高兴。”

    “那不说这些了,能不能说说你离开鹰巢那段时间过得怎样?”贺明渊小心翼翼打开这话匣子。

    “一般般吧,那里也没人欺负我,都对我挺好的,但还是没这里开心吧。”肖恋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你这就等于没说。”

    肖恋稍微想想,随口一说。“认识的人不多,小孙姐,胡将军,这两人一点也不和气,刻薄,脾气臭,不过心肠挺好。小孙姐会给我热牛奶喝,对人好也是面若冰霜。胡荏把我当小孩一样教训,不过会在外人面前护着我,让我免受责罚,所以,你放心,我没吃多少苦头。”

    “你尽往好的说,我听赖行宇说,他们把你关进猪圈,你还发烧了。”

    “其实,我,我刚去的时候,很,很害怕,晚上不敢睡着,想得挺多,全是那些可怕的事。”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她有多害怕,突然说起不习惯。

    说这种话,她竟然还有笑容,明明眼睛看起来是想掉眼泪的样子,躲着人。贺明渊凑得很近,瞧她那双眼,气息喷在她颈上。

    “他们说让你做将军夫人,是真的?”

    她笑着,加些柴禾,用小木棍去弄火堆,眼睛被烟熏到,她用手去擦眼睛,边擦边说:“他们倒是想,胡荏不要我,觉得我太小,觉得很荒唐,他以为我才14岁。”

    “那他们怎么会放你回来呢?”

    “我也不知道,大概觉得我没什么用处吧,胡荏不是不要我吗?没人要,所以就放了。”她言之凿凿。

    贺明渊点着头,看起来似信非信。柴禾要没了,他去拿。

    她知道自己谎言说得太多,已不可信。但说谎是必须的,是她平衡自我世界的必要。有些事实会引起轩然大波,那就用谎来藏。有些秘密被揭会引发冲突,也只能用谎来藏。明知不可能在一起,就没有在一起的必要了,可是放弃就像在扼杀她自己。活不到二十年,就已经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这种被压迫的命运使她感到屈辱。对命运听之任之,那不是她自己,她做不到变成那样的自己。她像被困网中的鱼,知道撞不破网,仍压不住撞网的冲动。

    “说实话,你为什么喜欢我?而不是宋玉薰,据我所知,很多男生都喜欢她,你呢,又跟她走得很近,你确定你没喜欢过她?”

    贺明渊放下柴禾,刚一坐下,肖恋俏皮地问。

    他文绉绉来了一句。“美人虽美,不入我心。”

    “嗬,真会说,要我说,应该有动一点点心思,没什么,原谅你。”

    贺明渊不以为然,一些话像在心里藏了好久,自然而然倾吐。“小雏菊,这个意象是我先用来形容你,体育课上,我看你跑步时想到的,我其实很懂你,懂你才会禁不住喜欢。洁白,细小,清新,天真,浪漫,看起来细弱的枝干并不是没有力量,像它一样的韧性和顽强,我在你身上看到的多了几分可爱。”

    脸烧得发烫。这些句子很美,挠着人的心。肖恋控制着自己荡漾不安的情绪,想他有多喜欢她,才会多么夸张地美化她的形象。人一赞美,她马上能认识到自己欠缺。她认为他说的不太像她,她不够韧性,不够顽强。

    她曾经脆弱得想死不敢死,有那种全力尽失,心如死灰的时候。

    这黑色的一面,她习惯隐藏,是禁区,隐藏很辛苦。但,她想藏好,她才不要自己别人眼里是那种有自弃自残自杀倾向的精神病人。可那天,她伤了自己的手,并不是自我厌恶而自残,只有疼痛能把她从寒冷窒息中解救。现实的疼痛让记忆消失,身体才能从记忆的压制中得到解脱。

    要是自我厌恶就轻松了,放弃自己其实很轻松。这种事情她又不是没做过,所以知道,那样的自己很讨厌,伤害最亲的人,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感觉挺棒,不是真的棒。我就这样了,你们别救我,我愿意,我很好。自嘲,是一种枪杀自我,她只是觉得自我已死,无所谓,没关系,破罐子想怎么摔都行,摔着痛快。

    直到。

    她听到客厅里的声音。“这孩子没救了,得领养一个。”

    爸爸无奈地应道:“行,一切你看着张罗吧,只要身体健康,其他的无所谓。”

    “你看,这孩子……”她的出现打断妈妈的话。

    被最爱她的人放弃,气愤,孤独,无助如同放大无数倍,谁都可以放弃她,包括她自己,他们不可以。

    她看到客厅摆着一份文件,上面贴有婴儿的照片,不用怀疑,就是真的。她摔碎客厅的杯子,吼道:“我很好,不需要你们找谁来当孩子。”愤怒的泪水洒落在木地板上,谁也不说话,有清晰的泪滴声传进耳里,之后,她跑进卧室,把门摔得很响。

    后来,她慢慢知道这是妈妈为救她使的小伎俩。文件是假的,她自己制作,照片不知道从哪里复制粘过来。她的方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很管用,父母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的孩子。知道事实后,她哭倒在妈妈怀里,长大以后,唯一一次,她在她怀里很久,她不赶她,可还是不会好好抱抱她,她求她抱,她也只是一只手搭在她背上拍,手指还在键盘上敲着,她有时候想,妈妈忙得讨厌死了。这样的妈妈让她明白,长大以后不是不能掉眼泪,要看你掉的是什么泪,妈妈能接受感动的泪,委屈的泪对她来说是深深的伤害,她不同情,相反,要责怪她不理解她的辛苦,软弱的泪,她嫌弃,她要自己的女儿像她一样内心强大。妈妈超不会哄一个人,就是她在家里歇斯底里那几天,她也没耐心地哄过,抱过她。只在她不哭,很安静的时候,进房间,言语两三句,点到为止。

    听他一番美言,她仅有一丝闪现便很快消失的喜悦。她装着没听进去,这种话不符实际,听了也让人心里舒服,但实在难以应付,赞成不是,不赞成也不是。一般,谁会说这种话,说了怕被取笑,但她不会笑他,他说这番话,很认真,定是在心中打磨酝酿好久,他很用心,他的用心打动她,她好好想想,自己很少把他的形象跟什么联系在一起,喜欢一个人,会用美好的意象来形容他,她却找不到一种适合他的意象来证明她有多喜欢他。

    他以为她不喜欢听这些诗意的情话,觉得矫饰过甚。他只怪自己卖弄,说那些,多么不合时宜。

    她看他失意的神色,连忙接上话,想回应他相当的挚热。“我在想,你像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这话接的好失败,她又补上一句。“没那么快想出来,容我想想。”

    “不用想也可以,不用那么认真。”他会心一笑。

    “我乐意想。”

    “好吧,我不说话,等一等你。”

    没等多久,肖恋随性而来。

    “呃,我现在只想起来跑步跑完以后软绵绵的绿草地,对我来说,你就是绿草地,有一颗柔软,很愿意关怀他人的心,人很好,从不说谎,值得信任,不像我,我不够你那种好,不知道为什么能对我这么宽容,仅仅是歉意好像不太可能,谢谢你,贺明拓,名字是你对我说过的唯一的谎,我早就原谅了,如果有一天,我要走,不是我想走,你一定要拼命抓住我,我要是走了,你也要拼命找到我,那样我才觉得,我有好好报复到。”说报仇,报复,她心里才舒服,再怎么说,爱上跟贺明寒有关系的人,她有那么点儿不服气。

    “有些话是不是再不说就再没机会说?”他一直有预感,预感就是如此,她说的某些话颇像离别时。

    “嗯,所以,一想到就要说,毕竟谁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黑发活到白发,可能会死啊,梦月星,名字挺美,可不像地球,能活得好好的。”

    “我不是这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什么,我就是想能永远呆在鹰巢,哪儿也不想去。”

    他信了,信她是因为有过一次离别,怕会再次离别。他的手覆盖她置于纸板上的手,交叠在一起,手背感受到温热,她有一种被护在手心的感觉,很好。

    “我可以吻吗?不是浅浅的吻。”

    “不行,我更喜欢拥抱,抱多久都可以。”她笑,似捉弄,很明显是在耍滑。她拒绝唾液,拒绝舌头的触碰。

    贺明渊心里苦,陪着笑,配合她,不想破坏这美好的气氛。“不行就不行吧。”把她的手紧贴自己的脸颊。“你需要一个暖手袋,我就是。”

    尽管巧妙地躲开了,她还是放不下,觉得自己伤害到他的自尊心,想安抚他。她故意的,挑他一定会喜欢的事情来做。“坐得好累,我们,去屋里躺着吧。”

    贺明渊眼里有光。

    肖恋内心很矛盾,看他高兴的,自己也高兴,但也有点讨厌,知道那是正常的,他喜欢他而想触碰她,她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讨厌。她更喜欢他温情的双眼,当那双眼装着欲望,她浑身不适,眼神躲闪。并不是说她就没有一点想法,是她不习惯那样的眼神放在自己身上,有慌有恐,是一种不好的体验,不能说很糟糕,准确说,莫名其妙很不自在。

    两人脱下外套,躺下,拉上被子,肖恋握上他手,掌心相向,十指相交。“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这样握手?”

    “不止这样,你说了,我能抱你很久。”他将她揽入怀中。

    她手护着胸,头埋在他胸口,窝藏银铃般的笑声。“我承认,我说了。”

    “我想离你更近一些。”

    “更近一些是什么意思?”肖恋头顶打满问号,往前挪一些。

    他拭探着,动作轻巧缓慢,拉开她手,放在自己身上。“抱紧我。”

    才明白这就是更近的意思,有一点羞耻,她红透的脸颊烧着,眼睛热热地,只因两人胸口只隔着薄薄的两层布,她感觉得到他起伏的胸口热着她的心胸。没有退缩,没有试图藏起来自己异样的心情,她勇敢正视这种心情,感受它,感受它让自己忘记呼吸,不敢乱动一丝一毫,只看着他。

    他唇部微动,好想吻她,要她的味道,最后却只是亲亲额头、眼睛、脸、鼻、耳、下巴。

    看着他辛苦克制,她心有隐痛。

    爱意推动着,即刻萌生的想法,好想知道有没有一种唾液是自己喜欢的,有没有一根舌头,是自己喜欢被它缠绕的。其实,她很不愿意自己做不了,不愿意自己很讨厌。

    她猛然坐直,微张着唇,舌头不自然地舔了下唇,抿。“可以吻。”目中假装无惧,眼睛盯脚踝处歇着的手,仿佛亲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值得她大惊小怪。

    他慢慢靠近,她想起自己曾经也有全心期待一个吻的时候,不同的是,那种聒噪又甜蜜的心情变了,它此时像海水静静淹没干涸的沙滩,抚摸沙子烫得她微微发痛的脚底,凉意袭人,沁人心脾。她幻想他们在海边,不在这简陋阴森的屋内,他的吻像温柔的海水,呢喃着奔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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