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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木讷与果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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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醒来,宋玉薰就深感头皮生疼,像是在睡梦中疼了好久,动了动,才知觉是被肖恋抓住了一小撮头发。她越想扯开,肖恋就抓得越紧。肖恋睡得跟死猪一样,抓头发的意识却如此清醒。宋玉薰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才摆脱她的手,手突然地被扯开,肖恋被惊醒。

    宋玉薰气不打一处来,但仍有所克制地问:“你抓我头发干嘛?害得我一夜都没睡好。”

    “对不起,我怕你半夜会跑掉。”肖恋说这话时依然紧紧握拳,她此时所表现出来的的不安让宋玉薰难以理解。宋玉薰明显想要的是一个普通人会有的答案,比如说是做恶梦不小心抓到的。

    宋玉薰无奈至极,又不忍反驳。她套上外衣要下床,肖恋条件反射似地抓起外套,小心地避免伤口疼,穿好了,跟着宋玉薰出门。出了门的宋玉薰回过身来重新审视肖恋。“原来你是真的怕。”

    肖恋顺便解释她为何抓头发。“不瞒你说,我抓头发是因为有一次我妈半夜跑掉,她也是因为医院有急事才跑的,但从那天以后,我只有抓着她的头发才能入睡。”说到最后,她的音量变小,这样的她很丢脸,就是个怪胎,明明没有错,她却羞愧得低头躲藏,一只手抓着衣角。

    宋玉薰真想说你的怪癖真多,但忍住了,代之以一个满心关怀的拥抱,她的手覆在肖恋小小肩头的温柔,给了肖恋最深切最柔软的安宁。她深知她必须以一个拥抱还她清白,以它开始的误会就要以它才能结束。松开肖恋的她与肖恋彼此动容地对视。宋玉薰理解了肖恋,她才不是什么同性恋怪胎,她只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她感到肩上责任的重大,她要照顾好肖恋,就算是为了好友贺明渊。

    肖恋坐在长椅上等候,宋玉薰端来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放上长椅上方的毛巾,肖恋洗好之后,她再洗,在这里有些东西没有多余的,毛巾只能共用一条,还好牙刷是足够的。洗漱完毕,宋玉薰给肖恋上药。肖恋原本不打算把自己的衣服脱光来任宋玉薰操作,可举着手,衣服推到肩以上,更暴露了她,她索性脱了衣服,用双臂护住自己的身体。即便是同性,她还是会羞涩地紧闭双眼,她很能忍,从头到尾没吭一声,伤口要经历双氧水消毒,然后再撒上药粉,双氧水跟伤口接触的疼一度让她难以忍受,她硬是咬着牙,皱着眉忍了过来。宋玉薰瞧见她因疼痛而绷直的双腿,翘起来的脚趾,说:“没关系,要是很疼,你可以喊出来,我尽量轻一点。”

    “没事儿,不疼。”宋玉薰的操作足够轻柔,不能再轻了。

    正操作着,忽尔听到推门而入的声音,肖恋惊得睁开眼睛,被子整洁地叠在脚边,又不能照顾到伤口的同时马上盖好,宋玉薰慌乱地倒在床上想护住肖恋,可是手支到床沿没扶稳,她滚落床下。

    推门而入的是贺明渊,他进过宋玉薰的房间,都是刘承豪支使他去的,宋玉薰跟刘承豪赌气不吃饭的时候,并且是经常这样,刘承豪绝对敲不开她的门,其他人也不行,只有贺明渊可以,有时门没锁,他照例要敲门,可以说他应该习惯了敲这扇门才对。

    肖恋急切祈祷是女生,现实给她当头棒喝,一声尖叫后,贺明渊呆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去,肖恋祼露的脊背让他想起一个画面,漂亮的锁骨上方,一个血肉模糊的牙印。

    宋玉薰责备:“你干嘛不敲门,你以前可不这样。”

    “我,我以为你们还在睡,我想来探望一下肖恋,又不想惊扰到她,她要是醒了,我也担心她不肯见我。”他的手指因紧张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这个举动更让肖恋崩溃。

    肖恋缩着身子,刚刚脱下的衣服被宋玉薰放在叠好的被子上,纵然贺明渊背对着,她也觉得他的眼睛穿过后脑勺窥视着,她不好去拿,这个姿势稍微拉扯到了伤口,她也只能忍着。

    “你出去!”肖恋气呼呼的,貌似再也不想见到他的语气。初见时,她原以为他的本质是很好很好的,现在看来也不怎么样。

    出了门,他为自己弄巧成拙亵渎了她而自责不已,他愤懑地抬起脚踢向地面,踢疼了足尖。

    “命运似乎对贺明渊太无情了。”宋玉薰哀叹着贺明渊的落寞背影,从地上爬起来。

    肖恋错愕,命运的枪口分明是指向自己的,怎么宋玉薰要同情的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贺明渊,她在吃一种好意偏向他人的醋。“该被同情的是我,为什么你反而偏向他?”肖恋仿佛置身于孤独的深水中,像那次落水一样,想到死亡的安详,她接受着现实,诉说着现实。“我原本以为你是一个是非分明、善解人意、无限温柔、处处为她人考虑自己却默默隐忍的非常非常好的人,可是你居然,把我们同性之间最起码的同理心都丢弃,你没有理解我,没有更多地为我想,为我忧,你,你反而好像,在斥责我,对他人的不公。”肖恋咬着手指,由胸口生出自喉口发出你真是不可理喻的情感音。这一切被屋外长椅上的贺明渊听在耳里。

    宋玉薰对情绪变化万千的肖恋嗔目结舌。要解释也不能不要解释也不能,与肖恋相处不过两日,就耗费了她太多心力。她两手抓着胳膊,有千思万缕的头绪难以理清,由于正视不了这样的肖恋,她的手支着额头偷偷地观察着正在床上趴着显示出对她冷漠疏远的肖恋。肖恋这样对她,她却不能置气于肖恋,因为心里同情着心疼着肖恋的遭遇,心慈手软的她恰似肖恋口中被咬出牙印,咬得发疼的手指,自始至终为她所用,由她支使着疗愈着她的心伤。这样的她已无法开口解释太多,更何况解释就是更多地偏向贺明渊,把肖恋置于她是在无理取闹的不堪境地。她理了理散落在眼际的发丝,擦掉位于眼睛,面部各处委屈无奈的情绪,默默地拿起双氧水瓶子和棉花,坐在床边的高脚椅上,等待肖恋的允许。

    肖恋明知宋玉薰的本质、内在,只是情绪推动才促使她说出那番话来,她何尝没有歉意。她拉了拉宋玉薰的手,表明亲近的一种特许行为。

    宋玉薰像拾得一根救命稻草,得救般舒了一口气,她那么小心认真,驱使着肖恋卸下自身的铠甲,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对不起,可能我渴望被你理解的情感需求有点贪得无厌,把你压得喘不过气来,可是在这儿,我就熟你一个,我还能依靠谁?”

    听到她说依靠,宋玉薰心里踏实不少,原来是想要依靠,她才暴发出诸多的情绪。“嗷,我明白了。”宋玉薰勉强能露出笑容,尽管不笑不由衷,肖恋的内心深处所受的伤仍向着被治愈的方向好转。她多想说贺明渊是你最能依靠的人,可发生这样的事,肖恋就连听到他的名字都可能会不悦。

    度过了安静自在的一小段时间,肖恋的伤口处理完毕,宋玉薰收好药具,把衣服递给肖恋穿上后,她情难自克,不由自主地为贺明渊隐忍而委婉地控诉。

    “有一个人,在你还未来到鹰巢的日子里为你心痛担忧。我答应过她的啊,要一起活下去,说得那么言之凿凿。用粗陋的画材来描你的画像,传遍鹰巢的每一个角落,对视一双双冷漠疏离的眼睛,厚脸皮地请求着看一眼,说着帮帮我。其实能走出鹰巢的人不多,就那么五六个,他为什么那么做呢?只告诉那五六个人和外出的鹰群不就可以了,他一定要那么做,他要造一种声势,让所有人,所有鹰都知道他有多在乎,找到你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他要触动冷眼旁观者,让他们为他发声,让更多的声音发出,受到鹰群的重视,找到你的关键就在鹰群,他们在天空中的眼睛,加上又能轻松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你能想像找一个人比起人类有多容易。可是时间在他眼里消逝得多么匆促,他焦急无门,突然有了线索,他闯入禁地去寻,又听闻你被贩卖的遭遇,他心如死灰、不发一语、要死不活,他太心痛你的遭遇,才让自己变得颓唐衰败。我为了开导他,给他指出一条不是很明智的道路,那就是逃出鹰巢,可一旦出逃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他坚守着缈茫的希望,在鹰巢各个角落苦心孤诣,打通人脉,为的就是出逃,他说只有走出去才有可能遇见,眼里闪着光,只有他对这大海捞针的计划热血衷情,他跟只是陪着演戏的我们不同,你就是他强烈想要活下去的希望。”

    说到这儿,宋玉薰停止,她太投入,把自己被触痛的心都融合在这即兴演绎的真实剧本里,没怎么注意自己在为贺明渊诉说的过程中,肖恋是什么反应,稍微模糊地留意到她摸着后颈,想要逃开这一切的心情。

    一开始,肖恋是抵触的,一听有一个人,她就知道是贺明渊,听到厚脸皮,冷漠疏离的字眼,她不禁在脑海中勾勒出颇为辛酸的画面。继续听,那些画面挺撩拨心弦的,她差一点就红了眼圈,可没亲眼目睹的她,始终没有实感,像在看一部讨人眼泪的电影,被这电影触发着感动着,画面中还是别人的故事,无法跟她扯上关系。可宋玉薰说得那么真实,就是他!就是她!她有的是愧意丛生,无法收回自己的鄙视、厌恶,还有满腹疑问,只是短暂间隙,怎会如此深情!?凭宋玉薰的诉说,她竟要对这样的一个人动心、动情,更无法接受这么滥情的自己,明明,他与她什么都没发生。他也真是,天真地相信一见钟情吗?若是以前有在地球上相识过,一起经历过,搞出这么惊天动地的深情来还说得过去。可能吧,他只是认错了人,误认为我就是他以前在地球上深深爱过的女孩,但初见时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又推翻了这一论断。难道说跟前世有关吗?所以他说好像见过你,他一直保留着前世的记忆,可这就是天方夜谭。

    宋玉薰捕捉到她最后的怀疑和思索。“你在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对吗?就连亲历这一切的我也无法理解,可这一切就是真的,你能给我解释吗?你是怎么不费吹灰之力就收走他的心?”

    “我哪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能怪我吗?你就是要让我知晓这些,然后让我对他好一点,你就这点居心。”肖恋口是心非,眼睛忽闪忽闪的,在逃宋玉薰的视线。

    “你是小孩子吗?这么无赖。”宋玉薰凑到她的耳边。“我就知道你已经开始烦恼了。”

    被宋玉薰看穿的她捂着耳朵,仿佛刚才听进去的话就算没听进去。宋玉薰逼人的时候也挺能的,让她羞于应付,特别那一大段长篇叙事,她听得脸不知往哪放,现在这气氛,明显被她看笑话,接下来,她再也不能和她共处一室。她走出门去,坐在长椅的一边放空自己,寻求一颗平常心。喜欢、恋、爱这些事,从前她并不觉得倍感压力,烦恼忧虑。而今,竟会令她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肖恋。”长椅的另一头坐着贺明渊,肖恋被这一声唤惊吓,她还是无法忘记他推门而入那一幕,可又不忍再对他开刀,想想也不是他的错,再说了,她那么在意干嘛,他也不是流氓败类,实际上他看着很干净又木讷,这种性格的男生应该对女生有着非常纯洁的想法,是自己的反应过激了。

    “还很疼吗?”贺明渊也不知道说什么会更合适。

    “不疼。”肖恋打量着他,他与宋玉薰诉说的感觉起来似乎不太一样。“宋玉薰说的你都听到了,是真的吗?”

    贺明渊思虑良久。“假的。”

    肖恋不明白他为何要撒谎,也不想深究。“宋玉薰说是你救了我,我该谢谢你。”说完她回屋,与其面对贺明渊,还不如面对宋玉薰来得自在些。她一进门,恰逢宋玉薰收拾好房间要出门。“要去哪里?”肖恋问。

    “每天都要工作,不然可没饭吃,你这个病号就呆在屋里休息吧,万一又受凉。”宋玉薰走出门几步,肖恋开始跟。

    “啊,我忘了你一个人呆不了屋。”宋玉薰再细心,面对不同寻常人的肖恋,还是会疏忽。

    “我一个人哪里都呆不了,除了你又不认识谁。”肖恋不是怕陌生的环境,她怕她在这鹰巢里转悠会遇到不认识的人,她也不确定这里的人就都是好人,被围堵的那一瞬给她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贺明渊也起身跟上去,其实是他要去的地方跟她们顺路,在肖恋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像从前一样欣赏着他喜欢的人的背影,这么近的距离,比从前要美好,很自在,不用担心自己在她面前表现欠佳。

    肖恋如芒刺在背,老忘不掉那一幕,感觉他的目光会穿透衣物挠着她的背。她拉住宋玉薰。“你先走吧。”

    突然地停驻,贺明渊差一点撞上她的背,肖恋抓着宋玉薰的手突然握紧了,实在太恼人了。宋玉薰感觉到了手心的压迫,她闭着嘴,鼻音和抖动了两下的肩膀明显是在笑,她明白她笑得不合时宜,可能又会招来肖恋的责怪,所以她咬着嘴唇,低着头,假装不知身后的气氛。

    “哦。”贺明渊的应声如同把什么东西难得地放下,然后从她们身旁走过,宋玉薰注意到肖恋羞、恼的时候眼睛会忽闪忽闪个不停的窘态。

    贺明渊离得远了,宋玉薰说“恕我直言,这种时候,让我生出同理心,我真做不到,你放过我吧。”她的表情是在怕肖恋责备,可依然有笑的部分。

    “算了,算了。”肖恋甩开她的手,退到她身后,惧于人的目光这一点像是天生就刻在她骨子里,她对此时的贺明渊还谈不上喜欢,只是颇为欣赏他干净的气质,也可能是他的木讷加强了这种气质,若没有这种木讷,他也就很普通。木讷会很恼人,可相比司徒皓的果敢外向要舒服多了,压制不住那种气势的她,会觉得自己是在被玩弄。木讷是一种太想着为他人考虑却又往往弄巧成拙的性格,本质是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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