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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予我百倍疼痛,还你晴空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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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天的白雾中传来白鹭的叫声。今天是刘承豪、贺明渊、宋玉薰计划出逃的日子,亏了大家明里暗里的帮助,才有这来之不易的机会。白鹭越来越近,直到蹲在地面,三人看到巨大洁白的白鹭背上趴着一个瘦小的身体,头发盖住她大半的睡颜,一身白衣凌乱,被血渍晕染,腰间的皮肤裸露,一双颜色不一的运动鞋鞋带松散地套在脚上。看到熟悉的运动鞋,贺明渊非常确定就是肖恋。白鹭停在地面。“白鹭素来与鹰巢友好,我听说你们在找她,就给送来了。”

    贺明渊内心激动地再次确认肖恋。遥远的目视,就令其深感时光温柔相待的下颌线,如今这么近就能触到,并不完美,有着突兀的倔强,像是把主人公的性格写在脸上,她想亲吻这条潜藏着命运的线,如同了解她一般。下颌面轻缓凸起的小丘跟她柔韧的性格好搭,命运对她藏着尖利的刀刃并且割伤她,然他记得最深的还是她的笑颜。指尖在她的颌际停留片刻后,他拨开她的头发,苍白的脸颊之上,微微发肿的眼睑,呈现一片死寂,贺明渊探到她微弱的鼻息,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地。背上的伤隐隐若现,他想掀开查看一下伤情,伸手触碰到湿滑的衣物却又迅速收手。宋玉薰不解,明明那么多思念的他在这当口竟会退缩,正常情况下不是会想要触碰?难道是顾忌旁边的两人?

    “是你们要找的人,对吗?”贺明渊审视的时间有些长,而她需要马上得到救治,白鹭疑问,难道只有它这么想?

    “是的,谢谢你,白鹭。”宋玉薰摸了摸白鹭脖子上的羽毛。白鹭合了合眼,表示领谢。

    “小情种,看呆了是不,还不赶紧抱她下来。”刘承豪挺高兴卷发小女生从天而降,此后,或许能因为她,宋玉薰不得不远离贺明渊,更快地回到他身边。

    贺明渊才意识到自己的卑鄙,自从在学校遇见她,他的性情中就濡染了她的韧,原来他并不是可以任一朵让自己动心忍性的花自在地留在四野中,他还是想把它移入自己的温室里,每天每天审视它。到地母星之后,看到她熟悉的背影,他决定抛弃贺明拓这个名字那一刻,他就隐约有想得到的心思。

    不能压迫到她背上的伤,只能叉着她的胳肢窝把她移到地面。隔着衣物,感觉到她的身体,特别地异样,幸好她无意识地垂着头,不然他的手说不定会抖,还会承受不住重量把她摔地上。

    “她真幸运,天气很不好,我还是发现了她,当时她被挂在一处岩石上,大概是从上面摔下来,又淋了一夜雨,最好马上得到救治。”

    白鹭说什么,贺明渊都没听进去,他坐在地上,扶着肖恋,她的身体很凉,他担忧不已,焦急慌乱地抱着她的头和腰,拥在怀里,想要给她全部的温暖,暂时抛置欲望相关的那些杂念。

    “我去给她找一身干净的衣服。”宋玉薰识时务地开溜。

    刘承豪对这浓情密意的一幕略有不适,他摸摸后脑勺。“我去生一炉火。”

    “我与这小姑娘还真是有缘,好了,你好好照顾她,我过些时候再来看望。”白鹭说完,拍着翅膀飞走。

    “多谢。”贺明渊点点头。

    在宋玉薰去找衣服的时间里,贺明渊一遍又一遍地唤肖恋,轻拍她的脸颊,她依然连手指都不动一下,双手虚弱地垂在脚边。

    宋玉薰很快找来衣服,还找来帮手缪紫蓉。虽她跟王一楠因为工作原因天天在一起,还是没有丝毫的友谊。缪紫蓉这个人还可以,她出现在宋玉薰房间的不远处刚刚好,可能她是要来送别的,她以为宋玉薰他们真要走了,第一次请她帮忙,她很乐意,如同受到莫大的肯定。

    贺明渊在宋缪二人帮助下把肖恋背到早已搬到屋内的长椅上,把肖恋交给她们,他退到一边去,临走嘱咐道:“拜托你们小心点,那背上的,伤,别蹭到。”他的要求不过分,说时却怯讷。他顾虑的是她们一听就会误会他早已看过。

    “知道了。”宋玉薰藏不住微微一笑,惹得他后悔不该说那么一句话,尴尬地笑。因为学画的原因,不可能没看过人体,只是肖恋对他来说是不一样的,在当下,她是他留有空间和距离的美好,是不可亵渎的。

    刘承豪已在床边烧好火盆。肖恋睡下不多时,贺明渊寻来光头医生为肖恋处理伤口。光头医生处理好伤口后,给宋玉薰留下一些药,并教会她怎么处理就离开了。光头医生只要是能教的尽量教,平时他还要四处收集摆弄些药材,因此他被允许活动的范围比普通人要广一些,他可以出鹰巢的边界至边界外200米左右,他并不十分空闲,况且没有通讯设备,联络极其不便,若大家懂得一些医理常识,对患者将大有禆益。

    加上肖恋,鹰巢现在总共30人,不知是什么时候搭建好的老旧瓦房,有11人能住单间,其他人都是两人一间。宋玉薰和刘承豪占了其中两个单间,刘承豪作为他们一伙人中的老大,自然由他一手安排。能住单间的除了石涛,都是比较拥护刘承豪的人,宋玉薰作为他的心头之好,自然能配得上单间。贺明渊在很多方面对他有抵触,刘承豪就算是为了拉拢他也不会在住这方面对他有优待,他深知贺明渊不吃这一套,在某些事情上,他自有他的原则,软硬不吃,犟起来就是一头牛。

    刘承豪此时早已不知溜达到哪去,他原本就不适应这种场面。宋玉薰适时地留给贺明渊和肖恋单独相处的时间,她约着缪紫蓉去柴房抱来足够的柴禾后,就端着一盆肖恋的衣物和鞋子跟随缪紫蓉往鹰巢的鱼塘走去。缪紫蓉负责每天饲喂鱼群,大家洗衣服都是取鱼塘里的水,她把鱼塘打理得很好,从不允许有人把污水倒入鱼塘,要是有人不听,她就会跟人大吵一架,拉着肇事者,闹到刘承豪那里去。这股执扭劲儿,一点不输贺明渊的犟脾气。鱼塘边有大片规划合理的草场,她每天就是割草,喂鱼,在她自己看来是个美差,也是天性乐观的原因吧,她每天都哼着小曲一边割草,一边喂鱼,闲暇时,还经常找机会跟鱼塘边洗东西的大家聊天。这样的她,一开始便对史文觉关怀备至,看史文觉细皮嫩肉的,摊上个劈柴的累活,主动帮忙码放,史文觉从不正眼看她,更不理她,她是喜欢史文觉的,在史文觉面前吃了不少闭门羹之后,从此不再理史文觉,大有一种不喜欢就算了的潇洒姿态,倒是史文觉,自从他开口说话,就老往鱼塘边跑。缪姑娘才不会给他面子,跟他记上了仇,史文觉老在鱼塘边逗留,也跟她说不上一句话。

    这会儿,他又把一朵芙蓉花插在鱼塘边,对着它不停地说我喜欢你,说到第一百遍才会停下,按紫蓉姑娘的说法那都是他自己应得的惩罚,谁叫他一开始不理她,又在她还没打算搭理他的时候拿着一朵芙蓉花来跟她表白,所以紫蓉姑娘说了听不见,让他在这鱼塘边插满100朵芙蓉花,并对着每一朵芙蓉花说够一百遍我喜欢你,如果他做到了,她才会跟他说话。

    贺明渊沉溺在肖恋趴着的睡相里,关于她,他从前就想用一幅画来诉说他的感情,那是他在地球上喜欢她想要呵护她的情愫。

    少年仰望一半阴霾天空,眼泪洒落在沙滩化作珍珠,珍珠的寓意便是世间所有美好,卷发女孩身后的一半天空是明媚的,她一手抓着少年的上臂,少年的手覆于她的手之上,像是一种痛感在传输抽空,另一手攥着珍珠装进自己的心。闭上的眼睛有一种哀思,哭泣的嘴角和微微耸起向内的瘦小肩膀有着被牵动的情绪。男生的足前是女生残缺不全的脚印,残缺有这样的寓意:被伤痛挤压占去的本应存喜、乐、愉、悦、畅、快、舒、适等所有正面感受的空间。其他本应有的脚印都被淡化,就像是仅止只面对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满是伤痕的她,他想要这样的她把所有伤痛都给予他,他替她承受,让他为她流下珍珠似的泪,眼泪如神话般发生奇迹,浸润她的心,发生化学反应,去除伤痛记忆,合成一种全新的存在形式,充实、治愈她的心灵,让她转身走向明媚天空之下。他幻想的画面,从未付诸实施过,总觉得自己画不好,是因为没有给过他足够的时间,认真仔细地端详过她的脸,就是现在,也只能眼睛描摹着她一半的睡颜,幻想着另一半也同样美好。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做《予我百倍疼痛,还你晴空万里》。

    爸,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好冷,好疼。在梦境中,肖恋坐在床上,几乎要把绒被揉进自己的身体,屋内亮着灯,卧室的门开着,门口坐着爸爸,她拼命想要看清他,想要确认他就是爸爸。

    在过去的时空中,依然是这个场景,不同的是在爸爸的守护下她安心地入眠,住进傍晚阳光柔和的街道,在庸常的街道中找寻让自己安心的生命韵律。那段时间,爸爸每天傍晚都硬拉着她出去散步。起初,她死不愿意出门,是爸爸背着她踏出家门的第一步,当时,她把爸爸宽阔的背哭湿一大片,是因为爱,因为感动。

    贺明渊凝视着的脸忽而有了焦灼的神情,上下嘴唇呈现出难过时会有的互相压迫之感,呼吸音打破空间的静谧。他担心着她是否是被可怕的梦境折磨着。他双手握紧她有些微骨感的手,她的手不再那么凉了,烫得可怕,他的手轻触她的额头,确认她发着高烧的事实。“肖恋,肖恋。”他想把她从可恶的梦境中拽出来。

    爸爸消失了,她缓缓睁开眼睛,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陌生又似曾相识的脸映入她的瞳孔,恍惚中,她确认是有这么一个人,感觉到手心的异样,她的目光游走到那双骨结突出的男生的手,她剧烈地弹开后,把头埋进被窝,头又晕又沉,难受得不行,顾不上厘清此时的境况。意识到身上衣物被更换,更加重了她的虚弱,一种被异性看光的羞耻感深深地攫住她。她的手抓着枕头的布面,喉咙里抑制不住一抽一抽的哭音。

    恰巧这时,宋玉薰进门来。贺明渊解释道:“你别哭啊,衣服不是我帮你脱的,是她,是宋玉薰。”

    听得这句话,她的情绪瞬即平复,可这解释听起来也无耻,加之方才厚颜无耻的误会,她不好意思露出脸来,身体上的不舒服使她拒绝应付尴尬的局面。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贺明渊。”贺明渊好想完整地看看她的脸。

    肖恋不为所动。

    宋玉薰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她搞不明白为什么肖恋不愿意抬起头来看看对她一往情深的贺明渊。

    “你还是走吧,她好像不愿意看见你。”宋玉薰不得不打破这僵持,给虚弱的病人解脱。

    “好吧。”贺明渊黯然神伤地走开。走了几步,他说:“她现在发着高烧,光头医生预先给留了退烧药,你记得给她服下。”

    肖恋终于露出脸来,看到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干净是少年最值得赞赏的气质,这样的气质,贺明渊刚好拥有,有一点抵消他对她的冒犯。他那种解释笨得很,就是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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