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长平事了
“能说说这些年发生了什么？”石一方观察林长平听闻母亲去世，那悲伤的样子做不了假，但又不解为什么不回林家庄去看看，故心中一动，问道。
林长平听了，看着石一方真诚的眼神，脸色变幻不定，也许是有些事情在心里憋得太久，咬了咬牙，便慢慢道出了十年来的经历。
当初他和四个伙伴一起踌躇满志的走出林家庄，辗转来到的黎城。初来乍到，底层能混口的活干过不少，都无起色。起初五人还能同甘共苦，但后来林长平左腿被打折，加上黎城形形色色各种诱惑，分歧出现了。
其余四人都厌倦了干最累的活，仅挣糊口的钱。于是四人瞒着林长平一合计，铤而走险，在外城抢了一货商，哪料那货商身手了得。混乱中被赶来的巡值当场射杀一人，幸而当初动手之前，寻好了退路，三人顺着黎城的下水道，出了城。城外对于他们这些从小在山林长大的人来说，就像鱼回到了水里。心有不甘的三人，落草为寇。
而住在客栈的林长平对此一无所知，几日功夫加上请郎中治伤，囊中羞涩，客栈老板欲赶人。老板女儿见其可怜，劝说其爹，等他伤好后留在客栈内以工抵债。
林长平幸而年轻，伤很快见好，虽留下跛脚，但不碍在店内干活。勤快加上大山孩子天然的淳朴，老板女儿居然倾心于他。老板虽异常不愿，奈何拗不过女儿，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于是就有了这阡陌客栈的林掌柜。
事后那三个伙伴也乔装进城找过他，林长平也多次劝说他三。习惯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兜里不差钱，谁还愿意过整天琢磨着那糊口的日子。高收益就有高风险，千古不变的道理，那三伙伴这一路走来，一个死于山头间抢地盘，一个死于劫道时货商护卫之手，一个死于军队剿匪的乱箭之下。
五人一起出来，如今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这也是他不敢回村的主要原因之一，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些伙伴的父母。
石一方听了也不禁感叹，人生际遇，变幻莫测，不可言表。
恰在此时，门外响起伙计的声音：“掌柜的，老东家来视察了。”
林长平闻言立即起身，随即又看向石一方，不自然的解释道：“来人是内人的父亲，也是这间客栈以前的老板。为人虽严厉了些，心底却是甚好。”
石一方会意的颔首道：“理解。”能不理解吗？娶了人家的女儿，接手了人家的店，人家能有好脸色对你。从伙计报信到林长平的言行看来，日子只怕过得也是怯生生。
“听说有贵客光临，长平呐，快给老头子引见引见。”二楼的廊道上传来一道底气十足的声音。
林长平知道，肯定是伙计顶不住老丈人，给老丈人兜底了。林长平见状忙对石一方言道：“稍后老丈人言语有不敬之处，请多多海涵。”
石一方笑了笑道：“无妨。”
雅间的门从外被推开，进来一个五十出头的老者，个子有点偏矮，瘦精瘦精的，下巴留了一撮有点泛白的胡子，一双狐疑的眼睛正打量着石一方。
林长平刚欲介绍，石一方起身拱手朗声道：“见过姻丈伯，在下石一方，是长平大哥老家亲戚。”
那老者见石一方言谈举止自然大方，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要知道他一生迎来送往形形色色的人不知凡几，自然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其根本就不像穷山僻壤出来的人，但生意人的心思，依旧担心是来打女婿秋风的。
老者一会功夫不知转过了多少念头，言道：“原来真有贵客在此，贵客不必多礼。长平好生招待，老头子就不打扰了。”说完转身就往外走，过门槛时，停住脚步道：“长平，陌丫头要我传个话，今天是二虎子周岁，叫你早点打烊。”
“记下了，阿爹。”林长平忙应道。
待老者走后，林长平苦笑的对石一方道：“石公子，老丈人一向如此，多有得罪。”
石一方还在回味着刚才老者的言行，既不过于失礼，又不过于热情，同时告诉林长平，招待吃餐饭就可以了，留宿就不用了，这不你妻子叫你早点打烊。这老者人情世故老练，人生处处皆学问啊。
想到此处，石一方微微一笑，问道：“都有小孩了？”
林长平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道：“两个小子，大虎四岁，二虎一岁，今天是二虎的周岁。”
“二爷很喜欢小孩子，你小时候玩过的玩具，二爷都还保存的很好。”石一方看了林长平一眼，随口说道。
林长平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双手紧握，低头不语。
石一方叹了一口气，言道：“来得好不如来的巧，既然碰上二虎子的周岁，我代表二爷参加他孙子的周岁。对了，晚上我会捎上几个朋友一起过来。”说完，不待林长平，扬长而去，留下不知所措的林长平。
……
今晚阡陌客栈早早的打烊了，而后院的气氛有点凝重。林长平的老丈人板着脸，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妻子叶阡陌抱着二虎，在劝说着老丈人，懂事的大虎在一旁不吵不闹，眼巴巴的盯着桌子上的美食。叶阡陌有点奇怪，向来对自己阿爹言听计从的丈夫，今天居然悖逆了阿爹的意思，说从老家来了亲戚，要来给二虎过周岁，备了一桌子菜，可这时候了，还不见人上门。
守在阡陌客栈的伙计，跑了进来，也许是跑得急了点，结结巴巴的道：“来……来……了，掌……掌柜的，客人来了。”
“吃错药了，说话都不利索！”老丈人呵斥的声音。
林长平歉意的对妻子笑了笑，动身迎向门口，第一个进来的是石一方，手上就提了一包小孩喜欢的糖食。把糖食递给林长平，拱手对老者言道：“见过姻丈伯。”转而对叶阡陌道：“见过嫂子，在下石一方，是长平大哥老家人，打扰。”
叶老丈扫了一眼礼物，沉着脸坐在那，也不言语。倒是叶阡陌上前招呼道：“既是长平老家人，自然就是自家人，快快入座。”
不管真假，所谓爱屋及乌，看来林长平妻子是真心对林长平的，令石一方对其另眼相待。转而对林长平说道：“我约请了几个朋友，准备接客吧！”
不待林长平反应，首先进入的是一个强壮的汉子和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只听那汉子嗡声说道：“二郎帮莫小郎携内人冬亦祝林掌柜添丁之喜。”说完，备好的礼盒递给了林长平。
二郎帮的莫小郎？在黎城开了几十年客栈的叶老丈，自然知道莫小郎是二郎帮的帮主。还正在惊讶自己这赘婿什么时候结识到莫小郎时。这时又进来两人，林长平认识后面的那人，就是今天来过客栈的五福门副帮主刘有德。
果然，只听前面那人朗声道：“五福门刘有福刘有德祝林掌柜添丁之喜。”随即奉上礼盒。
叶老丈坐不住了，二郎帮还好，至少没有生意上的往来，五福门就不同了，控制着伙计之类的劳动力。虽说开了这么多年客栈，五福门的帮主上门，也是头次见啊。只要伺候好了这刘帮主，以后阡陌客栈在外城的同行中可以横着走。
刘氏兄弟后，又进来一人，只听那人道：“内城韩家韩忠，奉少爷韩堇年之命，祝林掌柜添丁之喜。”
什么？内衬韩家？叶老丈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叶阡陌也露出惊讶之色，叶家在黎城没有什么亲戚，加上自己阿爹为人有那么点强势，跟左邻右舍关系并不十分和睦，今天二虎周岁都只有自家人庆祝。阿爹和长平肯定是没有能力搭上内城的线，瞟了眼站在一旁不语的石一方，好像明白了什么。
石一方看了眼处于呆若木鸡状态的林长平，笑道：“长平大哥，都言来者食客，难道让我们就这样干站着不成？”同时心中也在暗道，二爷，我能帮长平的就这些了。
还是叶老丈历练的多些，回神最快，对林长平呵道：“长平，还在那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快请贵客入座。”转而叫过伙计，亲自安排添加酒食之事。
席间觥筹交错，一片和谐，叶老丈见众人对石一方甚是看重，不着痕迹的大听，心中暗暗震惊。刘帮主说石公子是五福门的恩人，莫帮主说石兄弟是其夫人认的阿弟，韩家的代表说石公子与其少主莫逆之交。看来长平这老家来的石公子不简单啊，幸好今天没有明显得罪这位。
林长平看着不断在倒酒敬酒的老丈人，转头看向妻子，叶阡陌含蓄的对他笑了笑。林长平不自觉的直了直脊背，有家人在背后支撑的感觉真好。望向石一方，这一切都是这少年带来的。也许自己真该找个时间回林家庄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