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等粮食装满车，郑学勤和白庆年再三确认数量没出差错后，才堆着笑叮嘱小刘一番让他先运粮去粮站，拖拉机动作快说不定还能抢占一个好位置，等他们去了也不至于排的太靠后。
拖拉机一走，人就好办多了，一群人迈着腿紧赶慢赶的走了大半天才走到粮站门口。长时间没有运动，肖云生全凭一口气撑着，好在戴志新没有跟来，不然他们估计还没到粮站就要去卫生院逛一圈了。
粮站门口排满了车，大多都是板车，车上装满了粮食，收粮的工作人员在认真检测过磅，郑学勤一眼就瞄见小刘和他的拖拉机。几个人在粮食的夹缝往里走。
肖云生和肖勇跟在后面，他们要等交完粮郑学勤的具体安排。
等待是漫长的，收粮时间短，有来不及晒干或者其他方面达不到要求的全部都被要求拉回去重新挑选。
郑学勤的嘴抿的紧紧的眼睛时不时看看车上的粮袋，又伸出手不停的拍着每一袋粮食，似乎想要隔着袋子再检查一次麦子。而白庆年已经拿着烟和熟悉的粮站人员套起热乎。
“队长，咱都是一一检查过的，出不了错。”
郑学勤点头，但是手并没有从粮袋上离开。
终于等到他们，因为拖拉机载粮多占地大，一袋袋粮食卸下来花费不少时间。肖云生因为年轻被郑学勤安排在拖拉机上往下扔粮。
等扔完最后一袋粮食，肖云生衣服已经湿透紧紧的贴在身上。他不适应的拉扯两下才接过肖勇递来的水壶。沉默半响，这水壶是肖勇的，肖云生不喜与人共用物事特别是入嘴的东西。可是喉咙里灼热的感觉迫切需要用水去缓解。
肖云生闭上眼睛仰头喝了一口水。一滴水顺着下巴流下，滑过凸起的喉结，直直的钻进衣服里。
本来还站在边上看热闹的女同志爆红了脸。
欲语还休的瞟了肖云生几眼，低着头和队里熟悉的长辈打探肖云生的关系。一说十大队才忍痛歇了心思。十大队是整个公社出了名的穷。
粮站的工作人员拿起一根削尖的毛竹，插进粮袋里，时不时的凑在一起商议几句，有的还捡起麦子放在嘴里品尝。
瓦家坳过来的每一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动作，直到他们点头说了句留下才松了口气。
郑学勤拿出一包烟递给小刘，感谢他帮忙运粮。
小刘走后，郑学勤对肖云生哥俩招招手，指着粮站不远处的房子对他们说：“畜牧站就在那，我已经和杨书成技术员讲过了，你们去找他就行。”
肖勇急了：“队长，你不去？”那些个技术员可不好相与，没熟人引路怕是会让他们吃排头，肖勇自己倒是没什么，他就怕好不容易改好的肖云生又闹幺蛾子。
“我还得去公社一趟，有什么不懂的问老白就行。”
白庆年在边上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郑学勤比肖勇大上一轮，与肖勇站在一起打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同龄人，更别提边上还站着更显年轻的白庆年了。
肖云生心底一颤，肖勇为家中付出多少他一直知道，却没有此刻来的更具冲击力。他这个哥哥当真是苦了半辈子。
郑学勤嘴上叼着烟，“老白小肖，在外头咱们可都是一个大队的，家里头怎么闹那是关起门来自己的事情，可别闹到明面上。”
白庆年脸色一黑，哼了一声背过身去。
肖勇看了肖云生一眼，点头保证道：“云生这小子知道轻重，不会没事找事的。”
白庆年气了个仰倒，他就说肖家兄弟没一个好的，这话摆明了就在说他没事找事。
郑学勤点点头，他心里还记挂着去公社申请通电的事情，也没心情看白庆年笑话，又交代几句夹着包走了。
郑学勤一走，白庆年白了肖云生兄弟一眼，下巴一抬扭头就走，显然是不打算带两人去畜牧站了。
肖云生拉住想要去拦郑学勤的肖勇，“大哥咱们也走吧，杨技术员还在等着，去晚了不好。”
肖勇这才作罢，走了几步还是意难平，忍不住啐了一口，“你小子下次长点心，他家那丫头你要是再去招惹，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肖云生无奈，“大哥，我没有。”
肖勇摆手：“什么没有，那今天中午你跟她两个人站在大路上干什么呢？那么半天功夫就是瞎子也瞧得真真切切，更别说当时赵春花也在，她那张嘴出了名的大，你看着吧不出半天咱们大队人人都知道了。”
肖云生眉头蹙了起来，虽说他和白翠岚没有任何瓜葛，但是总被人放在一起评说就是没有也变成有了，人言可畏并不是空穴来风。
肖勇苦口婆心的劝导：“你也是成家的人又说要考大学，以前怎么浑那是以前，反正今后你得给我站直了做人，要是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不说其他，你怎么对得起絮絮。”
肖云生捏了捏眉心再三保证才让肖勇停止了碎碎念。
“行了，你长大了我也懒得多说，待会进去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给我憋着。”说完背着走走进畜牧站的大门。
肖云生望着肖勇的背影，觉得好笑又熨帖。这是一种奇怪的体验，只觉得整个胸口满满的胀胀的，不难受反而有种从未感受过的满足。
肖云生喊了一声：“大哥，等等我。”肖勇白了他一眼，还是站在原地等他一起，肖云生笑了笑抬脚跟上去。
畜牧站不大，里面却很热闹，肖云生发现有人甚至带着牛羊等候在大厅里。肖勇已经去找人了，肖云生要去肖勇不让，现在他只能等在大厅里。
很快肖勇对他招手，肖云生走过去才发现肖勇边上站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与他年纪相当，另一个应该稍长一些，带着眼镜斯斯文文。
肖云生一来肖勇忙着介绍道：“杨同志，这是我弟弟肖云生，以后还望多多指教。”
杨书成抚了抚眼镜，被肖云生的样貌惊了一下，但他很快收回情绪，脸上挂着客气的笑：“肖同志客气了，咱们都是为人民服务谈不上指教，不过我教学是有些严格，如果态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们也别介意。”
肖云生摇头，“杨同志客气了，严师出高徒。”
杨书成眼睛一亮；“肖同志读过书？”
肖勇笑了：“云生读过高中，杨同志您尽管教。”
这就难得了，乡下识字的本来就少，就算有也最多读个二三年级，识得几个大字已经是父母开明的不得了了。肖云生竟然还是高中生，杨书成怎能不惊讶。
“行，不过这事要等你们队里猪舍准备好了才能开始。”
肖云生点头，今日过来本就只为混个脸熟。
杨书成一拍脑门笑道：“差点忘记了，这是肉联厂的魏红军同志，你们以后的猪基本都要送去他们厂，正好提前认识一下。”
魏红军穿着白色的文化衫配上黑裤子回力鞋，往那一站就知家境不错，他身量和肖云生相当，不过魏红军面色偏黑，四方脸，眼睛长得细长，嘴唇偏厚，单论面貌是远远比不上肖云生的。
但是男人看的不是脸，身份上魏红军自然更胜一筹。
魏红军抬了抬下巴，脸上挂着不冷不热的笑，客气伸出手。
肖云生笑了一下，回握了一下。
杨树成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以后大家都是熟人了，肖同志，既然你们也跑来了，恰好我这里有一本养猪手册，你们没事的时候拿回去看看，里面有不少得用的知识。”
肖勇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连忙点头。
肖云生；“”这里连养猪都有专门指导的书了吗？
杨树成把书拿出来给肖云生，“我和魏同志还有点事情今天就不招待你们了，下次有机会咱们一起吃个饭。”
肖云生只是点头同意。
刚出畜牧站的大门书就被肖勇拿去了。
捧着书肖勇如获至宝，他虽然不认识几个大字，但对书本有种天然的敬畏，肖云生读过的书都被他收拾的整整齐齐，不然肖云生也寻不出那么多有用的课本学习。
肖勇指着封面上的猪羡慕道：“你看这猪养的多好，咱们大队不求猪长到这么壮但不能太瘦，等到年底每家能分口肉汤、吃点荤腥也对得起一年的辛苦。”
肖云生对肖勇质朴的欲望不置可否，养猪只是暂时的，他不会一辈子养猪肖勇也不会。肖云生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但肯定不在瓦家坳。
瓦家坳太贫穷了，守着一个村子他不可能完成圣人交代的任务，有时候想想如果一辈子不回去是不是就能放肆一回。他喜欢现在平静的生活，喜欢家人对他肆无忌惮的偏爱，但这种想法太过自私，他只能时刻告诫自己不能沉溺其中。
”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去县城一趟。”镇上有一班回县城的返程车，发车时间在5点左右。肖云生不想大白天的去学校找罗老师，平白给人家招惹麻烦，正巧赶着晚上去他家一趟。
“介绍信拿到了吗？”住旅馆没介绍信可不行。
肖云生拍了拍提着的布袋点点头。
肖勇还是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也想看看这个林华功是什么玩意。”
肖云生没想到肖勇又改了主意，迟疑道：“大嫂那边？”
“没事，我不回去你大嫂知道我是在做正事，不像你，你跟絮絮说了没有？”
肖云生点头。
“那就行。”肖勇背手走了几步见肖云生没有跟上了，扭头训道：“发什么呆？再不走就赶不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