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锅里的水咕嘟嘟冒泡，浓烈的药香飘满整个院子。花絮絮又抬头看了肖云生一眼见他全部心神又落在书上，才撇撇嘴扭头回到屋里。

    余光瞥见她离开后，肖云生眼睫颤了颤，对于心底泛起的那丝涟漪，几不可见的抿紧嘴唇。

    花絮絮在灶房待了半天。药材已经全部碾碎，用水作为浸提溶剂，采用蒸煮这种最简单的方法提取药材中的有效成分。中途添加了各种辅料，经过萃取沉淀，最终半锅药汁熬成深绿色粘稠状的膏体。她把膏体倒在早就准备好的木质模具里，里面摆放着整齐的棉芯。现在物质条件有限，没有称手的工具，只能做些粗品出来，接下来只等着放凉脱模就行。

    成品是一种类似于蜡烛，遇火自燃，却又比蜡烛耐用，并且没有火焰只散发气味的香剂。

    因为没有添加防腐剂，这东西不能长期保存，但是用上个把月还是可行的。花絮絮想着家里穷困的窘状，心里起了做生意的心思。

    八十年代是商业发展比较迅速的年代，前十年的压抑导致的后果就是八十年代初期，敢于尝试吃螃蟹的人后来几乎都发了财，除了运气实在太背这没办法。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城里吃商品粮的工人现在看似美好，但是花絮絮记得后来是有一波下岗潮的，具体是哪一年记不清楚，总归不会太遥远。

    她爸妈是工人，早些做准备没什么坏处。

    梁霞今日特意回了娘家，距离不远，等回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一个不大的包裹，见了肖云生，忙对他招了招手。

    肖云生虽然疑惑，还是走了过去。

    梁霞神神秘秘的从包裹里取出一包用报纸裹得严实的东西，“这是我娘家嫂子给我的，说是专门治疗不孕的良药，虽说你们小两口结婚时间不久，可是村里的闲言碎语真不少。”说完意味深长的瞥了肖云生一眼，苦口婆心道；“絮絮这姑娘不错，你看现在你们都要考大学，要是没个孩子，到时候絮絮走了你去哪里寻这么好的老婆。听嫂子的，抓紧生一个，嫂子年轻还能帮你带带。”

    肖云生：“嫂子，我们不急。”

    梁霞斜了他一眼，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她伸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别以为嫂子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白家那丫头是不错，工作也体面，可是絮絮不比她差，你要是再不收敛一些，到时候有的你哭的。”

    说完把东西往包裹里一塞，冷着脸走进院子。

    肖云生站在篱笆门外，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晚饭是梁霞做的，清汤寡水算不上美味但是管饱，肖云生捧着碗沉默的吃着。等吃完饭，梁霞叫住要去洗碗的花絮絮，对肖云生道：“絮絮也忙了一天了，碗就让云生去洗，整日看书也得活动活动筋骨。”

    肖云生转头瞥了一眼不知发生什么的花絮絮，垂着眼眸，沉默的收拾碗筷。

    肖家没有男人不干活的先例，哪怕肖勇也是时常蹲在锅台后面添柴烧火的。

    花絮絮把煤油灯端过去，豆大的灯芯左右摇晃着，花絮絮生怕它灭了，赶紧用手笼住。

    瓦家坳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不通电，天色一黑什么也看不见，煤油灯的烟气浓黑，点的久了鼻孔里都是厚厚的烟灰。

    肖云生挽起袖子，村里的男人早就有穿短袖的，就是肖勇天热的时候也只穿了一件浆洗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背心。只有肖云生，大热天的还捂着长袖衬衫。这衣服还是两人结婚的时候，梁霞特意买的，两件，如今被肖云生来回换着穿。

    花絮絮把油灯放在灶台上，站着看肖云生舀水洗碗。肖云生洗的很慢，或许是因为不熟练的缘故，手里的丝瓜瓤总是与碗打滑。

    饭菜没什么油水，也不用想什么去污去油的清洁用品，但是花絮絮还是担忧洗不干净，婉声提醒道：“里面的锅里温着热水，用热水洗，干净。”决口不提帮忙的话，在她看来，男人适当做点家务本来就是应该的，肖家的传统很好，她可不想把肖云生惯的一身大男子毛病。

    肖云生眼睫微微抬起，橘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比白日多了一丝淡漠清冷。他沉默的拿起葫芦瓢打开锅盖往盆里添了一瓢热水。他动作很慢，垂着头洗碗的动作仔细又认真。

    花絮絮发现，打落水以来，肖云生越发的沉默寡言，可惜两人虽在一个屋檐下，却知之甚少，这场婚姻有多少玩闹成分两人心知肚明，本不打算过一辈子的人，谁会花心里了解。正因如此她压根分不清这人到底有没有换了芯子，就算是换了，她也找不出证据证明。她本人就是这样的来历，揭穿肖云生岂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花絮絮蹲了下来，白日里熬了一天的药，身上不可避免的带着药味，清淡并不难闻。肖云生撇头望她。

    花絮絮发现肖云生的眼睛生的最为好看，眼尾微挑，这么撇着看人狭长的眼睛里似乎盛满了诱惑的味道。

    花絮絮伸手拿起一只碗洗了起来，肖云生就这么沉默的望着她，半响才缓缓开口道：“想说什么？”

    花絮絮觉得有些羞耻，她明知道这人身份未名，却还是忍不住想问问他的意见。比起过往肖云生似乎多了一种让人愿意依附相信他的能力。

    “今日我熬的驱蚊剂你也瞧见了，我想拿这东西去卖，你觉得如何。”从未做过生意，花絮絮心里没底，不然也不会病急乱投医问肖云生的意见。

    肖云生想起那盒墨绿的膏体，虽不知药效，但是模样还说的过去，可惜他也不懂现世的行情给不出具体的意见。不过给不出意见并不代表他毫无见解，他淡淡的放下碗，用清水仔细的冲干净手，一边冲一边说：“这事你应该去问大嫂，不过比起驱蚊这种可有可无的功效，做些女子喜好的东西或许更受欢迎。”

    别看梁霞节俭，但是女人喜欢的东西她也是有的，哪怕不值钱，但是这更能说明女人的购买力有多惊人。

    花絮絮眼睛一亮，喜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护肤品啊！哪个女人不爱护肤品！她的强项不是吗？

    花絮絮笑眯眯盯着肖云生，越看越觉得挺好，要是这人一直这么靠谱，看在他长得不错的份上，两人未尝不能好好过下去。

    可惜刚兴起的兴奋劲在看见燃起的油灯时，如气泡一般瞬间消失干净，如今的条件，做份驱蚊剂都只能做最简单的粗品，想做化妆品有点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