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刘芳心里生着闷气，嘴角却扬了起来：“哎呦这不是云生吗？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地了，人没事也该多休息几天，婶子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们家翠岚呢。工分的事情不急，婶子已经跟队长说好了，你们两口子耽误的工分就从我们家扣”
刘芳还想把自己准备上门感谢的事情过个明处，等销了这段恩情他们两家也就两不相欠了，可惜赵春花没给她这个机会。
“哎！有的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云生可是为了救翠岚差点死掉的，就几个工分顶什么用？队里谁不知道白副队长人脉广能力足，救命之恩怎么说也该拿出点实际诚意，嘴上说说的事情谁不会？”
刘芳气的面色发青，却不能对赵春花发火，田里还有这么多人呢？她不要脸他们家老白还是要见人的。
“这事我早就准备好了，行了，该干活的干活，别没事瞎咧咧，耽误了生产社里可要批评教育的。”
赵春花撇嘴，这刘芳也就只能拿公社拿身份吓唬人。
肖云生垂下眼眸，对于这种妇人之间的争执他不想参与。
“云生啊，听说你大哥想养猪？这事你可得劝劝你大哥，养猪不是那么好养的。大队长把活接回来，我们家老白愁得几夜没睡好。咱们大队可比不上二大队，别的不说，到时候买猪仔盖猪圈的钱还得去找公社借，万一要是出了事，你们家房子拆了都赔不起。”
肖家的家境虽说不算垫底，但也是倒数，刘芳向来心气高，仗着城里的娘家关系，向来看不上村里人。
这话不仅肖云生听的皱眉，赵春花也不满起来了。
“呦，看刘主任这话说的，可真是客气。要我说云生也就你这孩子老实，人家翠岚命没了不关你的事，你偏要救。现在好了别说得句客气话，不被人指着鼻子骂穷就不错了。”
肖云生腼腆一笑,弯弯的眼睛里似乎盛满了星辰，他不笑的时候面容冷峻，一旦笑起来却又乖又暖，哪里还有半点混不吝的样子。
刘芳被人当面怼了一顿，心里的怒火也升了起来，可顾忌着白庆年的脸面。忍了半响憋得脸都红了，最终冒出来一句：“大喇叭你别不识好人心，你有本事你去养，要是不是云生救了我家翠岚，这事我才懒得管。”
赵春花呸了一声，养猪她是不会养的，但是让刘芳憋气她就解气。
“云生，你大哥要是想养猪，那就养。到时候盖猪圈我们家老任肯定去帮忙。刘主任，这救人的谢礼你可别忘记了。”
刘芳气的眼眶发红，恨恨的拔了几把秧苗，连带着对肖云生也没了好脸色：“谢礼等会我就回去拿给你。咱么家翠岚是有福气的，老话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刚相看了一个城里对象，我和她爸满意的很。大喇叭，你们家娟子昨天不也去相看了吗？听说是二大队的，不知道娟子有没有这个福气嫁去二大队享福？”
赵春花撩起眼皮道：“我们娟子勤快，不愁嫁，人家满意的很。”
刘芳噗嗤笑了：“对！乡下人家看中的可不就是勤快吗。”
肖云生夹在两人中间，对妇人之见鸡毛蒜皮的小事半点没走心。直到刘芳叫他，肖云生才抬起头。
“云生啊，等会下工了我就把谢礼送去你家。东西我早就准备好了，我们老白做事向来讲究，救命的事情肯定不会忘记的。”
肖云生笑了笑：“刘主任客气了，救人是顺手的事情，哪里需要谢礼。不过我也知道白副队长向来人脉广。养猪的事情虽说白队长不看好，但是我大哥想试试。这事还是希望白队长别插手了。”
养猪场是郑学勤申请下来的，属于集体产业，公社都批了，安排谁去学习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可是有白庆年在中间参和，这事没准还真能被搅黄了。
肖云生倒是有些佩服白庆年了，明明是个副队长，却比正队长郑学勤的风头还要大，不过郑学勤能让他出头，只凭这一点这个郑队长也不是普通人。
刘芳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把秧苗一扔，那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行，是我们家老白好心办坏事了！”
肖云生笑了笑并没有接话。
边上的赵春花噗嗤笑出了声：“行了，刘主任，您以后回去还是劝劝白队长，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副队长，大队的事情有大队长操心，他就别事事出风头了。”
刘芳眼冷冷的盯着赵春花，又瞥了眼看热闹的社员，凳子一搬走了。
刘芳一走，赵春花没了拌嘴的对象也消停下来。听了全程的几个妇人对视一眼，望着肖云生的方向摇了摇头。
虽说白庆年有私心，但有一点他说的没错。养猪场是好事没错，可是猪是活物，一不小心就会生病死亡，又不是养一头两头。到时候正要出事了，把肖勇卖了也赔不起。
肖云生从水里拔出一把秧苗，秧苗长势很好，叶片翠绿根须强劲，拔起来还需费点力气。肖云生认得出这是水稻的幼苗，不明白如今的人不直接播种，反而另行培育秧苗到底有何玄机。
他尽心尽力的起苗。学着他人的样子把秧苗扎成小捆丢在水田里。很快他身后就漂起十来捆秧苗。
有专门负责挑秧苗的人拿着化肥袋子做的兜子把秧苗送到已经靶好的田里。
等有妇人熟练的开始插秧的时候，肖云生才知道这个时代种田工序如此复杂，又是起又是插，一来一回耽搁多少功夫。
他把疑惑埋在心底等待验证。
另一边肖勇正站在耙上赶着水牛耙地。他刚转了一圈，就看见住在他隔壁的肖诚对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肖诚与他是本家，没出五服，平时相处还算亲近。
肖勇以为肖诚找他有什么要紧事，不想会听到这么让人无语的猜测。
“云生这小子不知轻重，养猪的事情全村都知道碰不得，我们想尽了办法就怕这事落在自己头上，云生倒好，上赶着替你接了，往后你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肖勇知道肖云生又被人误会了。
肖诚见肖勇不说话，还以为他心底生了怒气，一时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云生或许是因为不了解情况，肯定是认为养猪是好事才想着往自家扒拉的，这么一想这小子倒是聪明的很。”
可不就是聪明，得罪了刘芳，大队谁不知道白庆年就是下一个大队长。得罪了谁不好，偏偏老虎头上拔毛，这不是傻子行径吗？
肖勇摇了摇头：“这事是我的主意，大队长既然把养猪的事情揽下来了，总不会害咱们大队。”
对于郑学勤的为人，肖勇还是认可的。肖诚也点了点头，本来他也想去申请养猪的，可是被白庆年这么一说，他心里也有些打鼓。
“这事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刘主任已经被云生得罪了。”
肖勇摆手：“得罪就得罪吧。”反正他昨晚也罢白庆年得罪了。只是苦了云生了，他本来就差的名声怕是要再添一项罪名。
不出一个上午，全村的人都知道肖云生医院回来第一天，就做了一件“大事”。对于上赶着养猪这事，十大队的社员们也不知道是好是坏。除了替肖勇扼腕叹息了，也替肖云生捏了一把汗。
等郑学勤听闻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有白庆年打头阵，提交养猪申请的人几乎没有，除了肖勇。不得已这项重担就落在了肖勇头上。
下午肖勇接到通知要去大队部开会，他把肖云生叫上。会议的主题就是养猪。
郑学勤的速度够快，不过是中午休息的时间，肖勇新的身份就已经落实到位，连带着肖云生也成了队里预备的养猪技术员，等他学成归来就不用下地，专门负责养猪就行了。
不种田改养猪，肖云生没什么意见，他现在的心思并不在瓦家坳，经过一上午的劳动，肖云生知道光埋头苦干或许他会见识到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比如秧苗，他知道这里的秧苗长势好，但为什么好却一无所知。停留在表面的东西从来不是他努力的目标。
肖云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时代停留多久，哪怕只停留一天，他也会牢记自己的使命，他的老师，他的同窗，以及对此行抱有破釜沉舟般勇气的圣人，都在等着他的答卷。
他想要重温自己走过的路，唯有学识会为他解惑，唯有学识会助他一路畅通。
只不过肖云生也没想到，他要学习的第一课会是养猪。豚味腥膻，人不喜食。这是大亁对猪的记载。肖云生吃过猪肉，那种味道一生难忘。但花絮絮烹煮的猪肉，却极为美味。两厢差别在哪？肖云生不知道，但他知道不用多久就会有人为他解惑，更甚者他还会成为养猪高手。
今天的会议自然不是为了授课。郑学勤拿着自己专用茶缸坐在主位上。会议室的布置非常简陋，这里原本是一处荒废的祠堂，经过改造后成了瓦家坳对外的办公室，平时也就两三人常用。
办公桌是吃饭的方桌拼凑的，上面盖了一块白色的桌布，看起来倒是有那么回事。
今天开会的大概有十来人，肖云生扫了一眼全都认识，也是，瓦家坳就那么点大，想多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也难。
郑学勤见人到齐了，清清嗓子才开口道：“大家都安静一会，这次会议主要是为了养猪的事情。公社领导也已经说了，他们全力支持我们村发展集体经济。不过村里的情况大家是知道的，社员们都穷，有的懒惰点的甚至还靠着父母长辈才能吃饱饭。”
这话一出肖云生明显发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多了半数以上，他抬头勾了勾唇，把手中的茶杯往肖勇那边送了送。
肖勇没发现异常，抓起杯子赶紧喝了一口水，他特意向女儿要了本子和笔，正全神贯注的听郑学勤讲话，肖云生无意中发现，肖勇的本子上一本正经的把刚刚郑学勤说的靠父母养活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了下来，顿时好笑的摇了摇头。他这个大哥精明的时候精明，憨实的时候是真的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