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进退

    随着两人距离的接近，

    陈十一发现她所挑着的箩筐中只装着些许小白菜，

    应该是卖出去了不少，

    陈十一短暂思考了一番，

    估摸着下午可以炒个小白菜，

    于是上前问道：

    “大姐，你这白菜多少钱一斤？”

    这位大姐将扁担落地，伸出右臂擦了下额头，

    看着陈十一，回应道：

    “小兄弟，十块钱一斤哦，我这可是正宗绿色蔬菜，自己亲手种的，

    和那些大棚蔬菜可不一样，

    热销得很，现在这种绿色蔬菜可是很紧俏的哦，你看看，这个小白菜上面还有虫洞。”

    大姐的话也没有夸大，价格也只比菜市场的略高一点，人类经过了多年的休养生息，虽然损失了不少劳动力，

    但工业社会，只要大部分机械化设备得以喘息，

    生产便能趋于正常，

    如今物价已经慢慢回到正轨，要是搁风婴之后不久，一捆白菜都得几百元。

    说着，她从一旁的箩筐中取出一株小白菜，扒开一片叶子，递到了陈十一眼前，

    只是，

    先进入陈十一眼眸的却是黑黄，干燥，布满皱纹，形似一张板材的手，

    后面方才是有着大小不一小洞的白菜，

    “嗯，确实很新鲜，

    大姐给我来个两斤嘛。”

    “要的，小兄弟就是爽快。”

    说着这位大姐麻利地从扁担旁扯下一个塑料袋，

    抓了大概六七株小白菜后，随即从另一边的箩筐中扒拉扒拉，

    从中拿出一柄秤杆子，这东西原先在一线城市可看不到，

    但因为风婴，只是保障机械化生产的大厂在国家支持下，率先恢复元气，

    而优化生活体验的那些小厂至今仍只是在计划日程之中，

    这便导致不少电子设备价格高了不少。

    大姐熟练地将塑料袋挂在秤杆子一侧的钩子之上，

    随后滑动另一侧的秤砣，

    不一会，有秤砣的一部分由微微下沉到部分下沉，

    在塑料袋的一端即将翘起之时，

    大姐用手微微抚了抚，

    紧接着看了看，便说到，

    “小兄弟，刚好两斤哈。”

    说着，将秤杆子上的塑料袋取下，递给了陈十一，

    而陈十一则是对着她微笑了一下，

    随后则从裤兜之中取出一张五十元钱，递给大姐，

    之所以没用手机支付，便是如秤杆子一般，除了稍大点的店铺，现在的手机也同样精贵了起来，虽然可使用的软件少了许多。

    这位大姐将陈十一手中的五十元取下，

    接着打开系在腰间的小包，从一堆零钱之中数数点点，拼合成三十元钱递给陈十一，

    “拿好哈，小兄弟”

    陈十一从大姐的手中取回三十元钱，放回裤兜之中。

    而大姐则是在将杠杆秤放入箩筐中后，挑着扁担，渐渐走去。

    而他则提着塑料袋顺着道路继续不断前进，

    不多时，便来到一开阔之地，在这个地方居中是架起了一道道棚子，

    看似简陋，但这却是附近最大的菜市场了，

    菜市门口不少人提着大袋小袋进进出出，而陈十一在进入菜市场的过程中不时听到一些叫卖声，着实有点热闹，

    随着陈十一来到内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道穿行其间，

    若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人，怕是找不着东南西北，

    不过显然，陈十一不属于此列，

    他轻车熟路般，左拐右拐，便来到了鱼摊前，

    在他面前的是几个白色大型塑料桶，

    氧气泵工作的声音持续传入耳中，

    而在那桶后则是坐着一名约四十多，胡子拉碴的男子，在他看到陈十一的瞬间，

    便起身笑道：

    “兄弟好久不见咯！

    是今天要来客人不涩，

    准备要撒子鱼呢？”

    陈十一闻言嘴唇自然弯曲，露出些许牙齿，看起来温善和蔼：

    “哈哈，

    是有个朋友要来，

    老哥给我来条鲤鱼咯，

    俩个人吃不多，

    2斤多点就差不多了。”

    “要的，兄弟，

    我这里的鱼，鲜活的板哦，

    招待朋友最合适了，

    我帮你找一条最好的哈。”

    话音刚落，这名男子拿起一旁的网兜，径自走到其中一个白色方桶旁，

    向其内看了几眼后，

    将网兜探入其中，

    开始只是缓慢地移动，

    忽而突然用力一兜一提，

    伴随着兜网的摆动，

    一条鲤鱼正在网兜中挣扎，其溅出的水花，约莫有一些溅到了陈十一脸上，足见这条鱼的活跃，陈十一笑着说，

    “老哥，这鱼确实活跃”

    “当然啦，我的眼光会骗你嘛”

    随后中年男子左手在电子秤上按了几下，

    接着将鱼放到电子秤上的托盘之中，

    而电子秤的显示屏，并未面对着陈十一，

    当然了，卖鱼男子自是看到了些什么，随即说：

    “41，就40哈，兄弟”

    陈十一闻言，再次笑了笑，说道，

    “那感谢老哥了哈”

    言罢，从裤兜中取出手机扫了扫一旁的二维码，

    ‘微信收入40元’

    随即响起。

    卖鱼男子说道，

    “兄弟，你等哈，我把鱼处理了”

    “嗯，麻烦老哥咯”

    陈十一语言刚落，

    便看见卖鱼男子将鱼拿到一旁的案板之上，先是用一旁的菜刀侧身在鱼脑袋处敲了敲后，便划开鱼肚，拔出其中内脏，再用刀背刮净鱼身鳞片，

    处理完一切后，在塑料桶中舀了几瓢水，冲洗几下鱼身，

    最后装入塑料袋，递给陈十一，

    陈十一在接过以后，笑着说道，

    “老哥，生意兴隆哈”

    中年男子也笑着回应

    “慢走哈，兄弟”

    只是自始至终，中年男子都未告诉陈十一鱼有几斤几两。

    随后陈十一在菜市场里逛了起来，相继买了些葱姜蒜，家里缺的一些调料。

    这就是如今的人世，

    在陈十一的三界观念中，灵应该是比界度小，但可能处在界限的边缘，其自身所带的无限可能在给予人类思考的同时，赋予了人性善的一面，因为规则本身便代表着一视同仁。

    只是人的肉体本身，是具备着动物生存的本能，这大抵是人类所谓恶的根源，因为动物本能只在乎着进食与繁衍。

    于是在风婴过后，当富有的家庭变得平凡，而平凡的家庭则变得捉襟见肘，

    而那些曾经本就生活艰难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这就导致灵与肉体的对立，使得人性更加错综复杂，卑鄙与高尚，凶恶与仁慈，憎恶与爱恋是并存于同一颗人类的心灵，

    只不过更现实的是，在这个世界，灵受到了诸多掣肘，

    与之相反的则是，人的肉体虽只是某一规则的衍生，

    只不过，

    在这一规则的庇护之下，得以行动，

    故此，高下立判。

    若只是人性之恶也仅此而已，

    狼捕捉羊，

    对于羊崽来说，是毁灭，

    而对于狼崽来说，却是新生，

    在这两种行为本身来说并没有对错，

    或者说在陈十一的研究中，

    世界上并不存在所谓对错的规则，

    因为对错的成立，将至少对世界上一半的规则相悖，

    简单一说，若杀生是错，动物的生存能源从何而来？

    所以对错根本没有成为规则的土壤，

    人们认为的对错，只是根据自身利益的主观判断。

    于世界来说，只有前进与后退，

    合道则进，非道则退，

    何为进，何为退？

    天天健身，满足身体所需营养与休息，离死退，

    至于不死，如果个体不满足一切死之规律的a，自然不会死，

    但，，，，

    基于此，于很多年前，

    陈十一便发现了在这世上最强大的规则之一，

    那便是生死，或者说用生死来形容，并不准确，

    确切的来说，应该是万事万物，不可能永远保持在一个状态之中，

    必将迎来一次转变，

    正如那高悬在天上的太阳，

    终将于某一日，失去光华，掉落深渊之中。

    更何况人类，这里的人类并不是指个体，

    而是整个群体，即人类终将迎来一次自我毁灭，

    然而，这个过程却不是突兀而至，

    就像天上的太阳不是突然形态转变的，

    是由氢聚变，氦聚变，一步一步演化，

    而人类的自我毁灭也应遵从此理，

    是存在一个不断积蓄与发展的过程，

    此间，人类内心恶的一面尘嚣日上，

    或许，这便是人理毁灭的前兆，

    这就是他决定开始行动的原因？。

    他预见了这自人性之中衍生的baby jesus，

    并将其命名为人婴。

    人婴与水婴存在极大不同，

    正如前文所言，

    水婴只是规则衍生物发展的结果，其虽一时能对人类产生巨大的破坏，

    但就像风婴一般，总会过去。

    但人婴却是各规则并行不悖，产生的必然结果。

    所以，陈十一先前看到的并不是个体普遍的恶，

    而是其背后隐喻的规则，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

    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当他明白了是规则使然，

    那么他应该面对的目标，自然是人婴，而不是个体。

    在陈十一的眼眸深处，一抹蓝色缓缓荡漾，

    只不过这么蓝色或许太过深邃，

    恍惚间，

    有些许泛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