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欠你一滴泪
当我风尘仆仆赶到小店,阳光照耀之下,只见一条长长的警戒线醒目地横在面前。许多警察忙来忙去,在现场维持秩序,而周围站满路人,议论纷纷。
“太惨了,听说被割了几十刀!”
“凶手太没人性了,是什么仇怨下手这么狠!”
“现在想起那惨叫声我心里就发毛,太凄惨了,我在家里都碜得慌!”
“唉,可惜让凶手逃走了!”
我看到铁凝香站在警察当中,神情凝重。此时我没有戴面具,只在脸上做了伪装,她应该是无法认出人群中的我。
“对,受害者身体受损严重,搬运会造成尸体损伤,需要现场尸检,这个案子案情重大,请尽快遣派相关人员!”我远远听见铁凝香在电话里向上级汇报情况。
我心里乱纷纷的,我实在没有料到,仅仅一个直播的时间,我与小凤就已经天人永隔了。
警察们从上午忙到下午,一直到晚间,才完成了室内尸检,具体的过程不得而知。其间围看热闹的人来来去去,附近认识的人会表达一下惋惜,可是任谁也无法懂得蹲身角落里的我无法形容的沉重和悲伤。是的,我既是一名通缉犯,又是一个在名义上死去的人,光天化日警务人员密集的白日之下,我什么也做不了。
小凤的尸体被抬上担架送去殡仪馆,看着白布下摆垂下来的缕缕黑发,谁成想这在一天前曾是一个多么向往阳光的大活人。
随着尸体被运走,现场的各种取证工作也已全部完成,警务人员也就陆续撤离了,在森然的夜色里,最后留下个贴着封条的小店,显得那么的死寂。
我设法潜入了店内,朦胧的光影之下,店内的物件仍然完整,但,物是人非,我的脑中浮现出小凤跟我说过的话。
“在安心旅馆的时候你跟我说过,有任何需要都能跟你说,你都会帮我对吗?”
“我想嫁给你。”
“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只有跟你在一起,我才能活命。”
“安心旅馆这几年入住了那么多人,只有你让妹妹沉冤昭雪,惩治了那一家魔鬼,只有你做到了!”
“不会的,在杀够七个人之前,禄兴是不会被抓住的。妹妹是第一个,我是最后一个,双面佛说过,一共会死七个人,前五个全都应验了!”
……
小凤,是我的大错,我没有保护好你!
外屋一切整齐如故,但进到里屋,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迹,我无法想象小凤曾受到了什么样的凄惨遭遇!
从案发现场到警察办案,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那就是我始终没有见到过白起,不知道当时白起到底是怎么了,又去了哪里?
仔细搜索了现场,我并没有太特别的发现,这里,曾经有着我们相处的点滴时光,可现在这里却成了恐怖的凶杀现场,成了一块伤心地。
我离开了小房子,奔往殡仪馆。
月光下的殡仪馆尤其冰凉,我没有费太大力气便找到了小凤尸身,白布之下,小凤静静地躺着,宛如沉睡的精灵,我跪在她尸身前,心痛得无法呼吸。
握住她冷冷的手,缓缓揭开她脸上的白布,小凤脸上被一片恐惧占据,我的心一片冰寒。
“高健……”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耳后响起,我心里蓦地一惊,放开小凤的手,回头望过去,夜色之下,朦朦胧胧之中,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护工衣服的女孩子。
她的神情恍惚,呆愣愣地站着,嘴里喃喃地叫唤着我的名字。
她脚步呆滞地迈了过来,在我身前站定,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高健……”
我忽然一激灵,很快明白,她这是被鬼魂上了身,而且,是小凤的鬼魂。
尽管对亲人有着无限的怀念,但一旦逝去的亲人回魂,生人都会害怕。但我不会,我不仅是灵异主播,还看到了很多生生世世,而且我拥有超强的能力。
我慢慢站起身:“小凤。”
随即我低下头:“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我其实很快就能恢复自由了,为什么你不能等等我……”
“不,别说对不起,我是来谢谢你的,谢谢你给过我人世间的快乐,谢谢你曾经对我这么好。”
我默然无言,世上有多少人在爱里索求抱怨,唯独小凤爱得如此纯粹,尽管如此,她还是一生都在承受着不幸。
“再抱一抱我好吗?”
说着,占据他人身体的“小凤”径直站在了我身前。
眼前的“小凤”眉目清秀,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婀娜曼妙,凹凸有致,浅浅的刘海,发际上梳着一个小辫子,只是一双大大的眼睛显得失神。
她缓缓张开双手,等待着我的拥抱。
我没有过多的犹豫,答应了她的请求,将她拥在了怀里,她的双手交叉在我的腰间,紧紧的!
“小凤”嘴唇微动:“吻吻我。”
看着她的樱桃小嘴,纯真的面容,我有些犹豫,这个躯体住着小凤的灵魂,可身体却属于另一个陌生的女孩。
“小凤”的嘴唇贴着我,搂在我腰间的手在下滑,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着被魔性带动的冲动。
“能再深爱我一次吗?”
我清楚小凤对人世间曾有过的美好有着多么深的眷恋,这个时刻,她就如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一线希望就不想松开。
她引导着我的手放在女孩圆润的胸脯之上,让我有些意乱情迷。
旁边躺着小凤冰冷冷的尸体,而我搂着的却是另一个漂亮小姑娘的身体,理智告诉我,不可以!
我猛地抽身出来,女孩定定地看着我,她的唇角渗出一抹腥红的血迹,仿佛黑暗里盛开的玫瑰。我明白女孩的身体已受到了小凤魂灵的反噬,时间越久越对她本人不利。
“小凤,我要助你魂体归位!”我看着女孩,说出一句话。
“小凤”木讷地摇摇头:“没用的。”
我定定神,手指空中画弧,念出了极强的回魂之术。
女孩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小凤的魂灵从女孩身体飞出,在空中不断盘旋,似想逸去,最后仍然被我强制导入了地下她自己的身体当中。
随着一声微弱的呻吟,小凤悠悠醒转了过来,她用愣愣的眼睛看着我,本来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泛出了些微红光。
“小凤!”我内心一紧,蹲下身,把她抱在臂弯处。小凤定定地看着我,露出一抹轻微笑意,眼睛里满是柔情蜜意:“我终于等到了你……”
禁不住一颗清泪落下,滴在小凤苍白的脸颊上。
“禄兴!禄兴,他说他已经集齐了八字神煞,铁凝香的八字他找到了替代者,他说他现在神鬼莫敌,还说他会在黑暗的最深处等你。你,你,你别去……”小凤看着我,她的眼睛里满是纯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上天却让苦难一直跟随着她。
“小凤,我会救活你的,坚持一下!”咬着牙,我暗地使上妙真法门,强大的暖流溢满小凤周身。
小凤缓缓摇头,声音细如游丝:“我要走了,要去一个没有苦痛的地方……高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做了一回女人,也曾有过和别人一样的温暖。”
紧抱小凤,轻微抬头,月光下我坚毅的面容上刻满悲伤,世上有多少人在爱里索求抱怨,唯独小凤爱得如此纯粹,至死不渝!即便天下都不容我,她仍然会为我留存一片静谧的心海。也是她,给了我最真诚的温暖,最心安的感觉,也让我曾有着对夜晚的希冀,让我第一次不再那么地厌恶黑夜,其实我也害怕,我害怕黑暗中那孤独的身影,害怕黑暗中无数无措的眼睛,害怕黑暗中拖着疲倦不堪的躯壳,却说不上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小凤,曾让我的黑夜不再单纯地划满恐惧、麻木、绝望甚至畸形与疯狂……但是,欢乐如此短暂,我握不紧、抓不住,也再也感受不到。
“抱紧我,再抱紧我一点。”小凤轻轻地咳了一下,她努力着不让鲜血渗出。小凤静静地注视着我,目光已有些涣散,“我是个不幸的人,我就是不幸的命,我都知道的。没有你,我一定会静悄悄地死掉,就像别人养的小羊一样。但我不想你跟我一样,也永久地活在孤独和黑暗里,我希望你的生活里有阳光,也有花香,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吗?”
我呆呆地看着她,这个世界或许繁华似锦,但与小凤无关。我说不出话来,唯有心痛溢满我每处神经,其实我也知道,她五脏六腑伤得太深,又被法医解剖过,身体是无论如何也活不过来的了,哪怕我使尽旁门左道,能维系的时间也极为有限。
小凤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她嘴唇抖动:“有件事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其实偷偷看到了你的直播,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还能再见到你,真……好……”
小凤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勉强说出最后一个字,终于她的手猛地一滑,垂了下去!
怀抱里的温暖,渐渐冰凉,黑夜在拉长,轻风在呜咽,这个夜,我不想看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