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英雄迟暮
“咳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在房间里响起。
吱吖——
房门被小心打开,一名十几岁的青年从门外走进来。
一眼便看到半个身子探出床铺的老人。
青年快步上前,一把扶住老人,脸上满是担忧。
“武安君,您怎样了。”
没错,躺在床上的人正是武安君白起。
魏楚赵三国联军在邯郸城外大败秦军,前线损失惨重。
秦昭襄王急了,花费这么大代价几年都没有将邯郸攻破就算了,前线接连传来战败的消息。
秦王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前线主将身上,认为是对方指挥不当造成的这一切。
所以他急切想要换一个能够力挽狂澜的人。
武安君白起。
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男人。
长平一战虽然白起屠戮赵军四十五万人有伤天和,但是秦王不在意这些,毕竟死的又不是秦人。
可是在长平之后,他们之间出现了嫌隙。
在平定上党全境后,白起主张直捣邯郸,一举灭亡赵国。
但秦王却在范雎的建议下,觉得秦军连年征战必定劳累不堪,怎么可能拿得下赵国。
于是果断否决白起的决定,让其班师回朝。
如果只是这样还没什么,毕竟各有各的道理,而且也从赵国和韩国身上啃下了一大块肉。
问题是在次年九月,经过休养生息后,秦王觉得自己又行了,准备再次攻打赵国。
结果这边秦王正在兴头上呢,幻想着自己消灭赵国后威震其余各国的画面,他白起跳了出来,极力劝阻秦王不要冲动。
秦王认为自己休养生息一年,蓄积大量粮食,三军将士的俸禄更是超过从前的一倍,一年前可以把赵国打成孙子,现在没有道理不行。
白起却当堂反驳秦王,当时长平之战后杀了四十五万人,杀的赵国人没了胆气,相反秦国士气如虹,打赵国还不是大人打小孩一样容易。
结果你给了赵国一年时间,赵国因为惧怕秦国,对秦国多有防范,肯定会想各种方法抵御,用低下的言辞和丰厚的礼物,四面遣使向诸侯求和。
虽然秦国的军队是长平之战的一倍有余,但是赵国的防备却是当时的十倍不止。
秦王局认为白起就是在危言耸听,蓄意报复自己去年的决定。
两人就这么吵了起来,以至于本来就不好的关系变得更差了。
不过秦王就是秦王,他是秦国的最高统治者,没有人可以违背他的意志,白起也不行。
最后秦国还是对赵国发兵,只不过秦王一气之下让五大夫王陵领兵。
白起见没有办法改变秦王的想法,不忍好不容易恢复元气的秦国伤亡惨重,就想主动请缨。
可好巧不巧,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只能放弃领兵的想法。
结果就像白起说的那样,公元前258年正月,对于赵国的进攻十分不顺,秦王增派援军,准备来个大力出奇迹。
结果面对赵国的顽强抵抗,王陵居然损失了约四万秦军,这把秦王气的差点当场去世。
这个时候被啪啪打脸的秦王,就准备把王陵这个废物给换了。
那换谁呢,唉,他想到了白起,正好听说白起身体有所好转。
可是白起这个不长眼的又来给他上眼药,上来就是一顿劝说,让他退兵,声称这个时候不是攻打赵国最好的时候。
秦王不听直接下令让白起领兵出发,白起倒好直接卧病在床,违抗王命。
秦王也是个能忍的人,还派遣范雎去劝说白起。
可是秦王就没想过,当时长平之战后,劝说他退兵的就是范雎,所以白起和范雎是有仇的,他们两人见面,哪能有的好。
范雎上来就是一通指责,站在秦国的道德制高点俯视白起。
白起也不示弱,拉着范雎好一通分析两国前线情况,主打一个专业,最后虽然没有把范雎说通,但是也怼的他哑口无言。
范雎无功而返,秦王听说了过程,哪里还能忍得住火气。
势必要不依靠白起灭掉赵国,就为了出口气。
公元前257年八九月份,楚魏联军抵达邯郸,联合赵国发动进攻,秦军损失惨重。
白起收到消息,拖着病体派人跑到秦王面前骑脸开大,就一句话:“大王先前不听我的计谋,如今结果如何。”
这给秦昭襄王气的直接跑到武安君府上,也不管他是不是有病,直接让他带病出兵。
结果白起继续开大,对着秦王又是一通怼,问题是秦王还说不过他,最后是黑着脸出来的。
隔天,秦王说不过,又让范雎来说。
白起干脆直接称病不见。
两人之间积蓄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秦王直接削掉白起的爵位,将其贬黜为士伍,流放至阴密。
白起因病情加重,仗着军功没有立即出发,就这么耗在了咸阳。
秦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真的让白起出发。
但是谁也没想到三个月后前线战况再次失利,一切就好像白起说的那样发生着。
秦王迁怒于白起,他脸都要被打肿了,这回可不再看往日情分了,直接命令白起立刻启程前往前线,就算是架也得给他架过去。
王命不可违,白起只能拖着病体上路,一路来到杜邮(今陕西省咸阳市任家咀村),也就是白起现在在的地方。
可是他的病情突然加剧,经不起舟车劳顿,只能暂时停留在杜邮。
“无事无事,老毛病了,文仲扶我起来。”
白文仲连忙扶着武安君的胳膊让他靠在床上。
此时他才注意到,武安君的手上还残留着血迹,白文仲心神出现一瞬恍惚。
“将军,您又吐血了。”
“呵呵,无事,习惯了。”
武安君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拿起床边的手帕,擦去掌心的血迹。
“咳咳咳。”
话刚说完,武安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急忙用手帕捂住嘴巴。
等武安君缓过这口气,手帕上出现一摊猩红的血迹。
“老了,不中用了。”
武安君看着手帕,自嘲的笑笑。
“怎么会,将军您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白文仲眼眶渐渐湿润,泪眼朦胧的看着武安君,不敢让泪水落下,武安君说过,他长大了,是个男人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呵呵,我的身体我知道,文仲你不用安慰我。”
依靠在床头,武安君的目光却看向了窗外,听着街上的热闹的声音,好像是自己在街上走动一样。
这些年他这么努力的上阵杀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保家卫国,还是建功立业?
呵,可能连他自己都忘记自己一开始的目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