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爷爷的葬礼
一条人迹罕至的山道上,一只野兔窜出草丛,警惕地四处察看,用前爪挠脸部。
突然,四周的空气中闪起细小的电流,发出轻微的呲呲声。
土路的中央,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
野兔吓了一跳,纵身一跃,跳入路的另一边不见了。
又过了一会,棺材里响起沉闷的咚咚声,好像有人在里面敲打着厚实的金丝楠木棺盖。
棺盖被推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还好四处无人,不然可能会被活活吓死。
终于棺材盖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一个年轻人从中探出头,四下观察着周边的情形。
年轻人相貌英俊,只是脸上布满了淡淡的疤痕,他看了看四周,脸上明显有点失望。
“不对!穿错了,怎么又到这来了。”
“不行,我得赶紧走,二狗还等着我去救他呢!”
“要怎么回去呢……嗯,对!我撞昏自己就行了,根据经验,昏迷了我就会穿回去了!”
年轻人喃喃自语着,好像下了决心。
他缩回脑袋,厚重的棺材盖又被慢慢地推了回去。
“咚~!”
棺材里响起了一声厚实又沉闷的声音,还有那个年轻人喊了一半又戛然而止的“啊…!”
然后,金丝楠木棺材变成了一个虚影,又闪了几下,终于消失不见了。
草丛中探出一只野兔脑袋,它看了几眼,似乎对眼前的一幕有点困惑。
……………………
“陈瞳,你醒啦?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好像怕惊动病床上的年轻人。
病床上的年轻人有点消瘦,略显苍白的脸上,有一些残留的淡淡伤疤,除此之外,还算是一个英俊帅小伙。
年轻人看到自己被绑在病床上,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约束服,好像有点困惑。
他快速打量着四周,墙壁涂着洁白的涂料,墙上有一块电子钟,显示时间是2022年6月28日,上午七点四十五分。床上也铺着洁白的床单,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他想起来了,这里是精神病院,说话温和的,是他的主治医生秦主任。
“嗯,我又回来了?上次我和你说到哪里了……?”
年轻人看着秦医生,两人好像还挺熟悉的样子。
“哦,上次啊,你跟我说,你要回老家为你爷爷奔丧。”
“哦!对、对、对!你仔细听,听了就知道那个道士不是好东西!”
秦医生微笑地看着年轻人,好像是在鼓励他尽管说,他会好好听的。
年轻人却有点不高兴了,他好像对秦医生职业性的笑容有点不满意。
“你别不信啊!我跟你说,我真的没病!”
秦医生真的是好脾气,一点都不着急,在年轻人病床边坐了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
“好,好,没病就好。你别急,慢慢说,说得好的话,我就帮你开出院申请书,好不好……?”
年轻人盯着秦医生看了一会,终于不再生气了,开口说道:
“那是明年秋天的事情……”
……………………
陈瞳无聊地玩弄着手中的硬币……
窗外开始下起了雨,雨丝在车窗玻璃上挂成一条条斜斜的线。
水珠点点相连,颤动着,就像是雨后的蜘蛛网。
陈瞳抬头,看看车厢入口上方的显示器,上面在滚动显示着一连串的数字。
“2023:09:18……16:49……g2168……243公里/小时……”
旁边的妇女又在打骂她的小孩了,吵闹的声音刺得陈瞳太阳穴突突地跳。
陈瞳有点烦躁,手中的硬币转得更快了……
“铃铃铃”,有点老旧的iphone x在桌面板上抖动着……
陈瞳一把抓起手机:“喂,爸爸?”
手机那头响起父亲嘶哑的声音:“高铁到哪了?”
“过了港岛市了,再过一个半小时就到了吧……”
“行,二狗去接你了,你到了直接到祖屋来。”
挂掉电话,陈瞳揉了揉太阳穴,自从昨晚半夜接到老家报丧的电话,他就打的直奔车站,中间转了两个站,他到现在,都还没有好好睡过……
一直疼爱他的爷爷去世了,他不得不请假,急急忙忙地往老家赶。
头昏沉沉的,胸口堵得慌,陈瞳难以入睡,一直在半寐半醒中恍恍惚惚……
老家的桂花树,该开花了……吧?
两年没回去了,陈瞳有点期待,又有点不安。
自从毕业后,陈瞳一直没有找到很理想的工作,辗转了几家公司后,在一家软件公司慢慢混到了一个小主管的位置。
一直学习成绩拔尖的他,自己都无法接这个结果,加上囊中羞涩,他找各种理由搪塞父母,已经有两年没有回老家过年了。
但其实,好几次陈瞳都梦到回老家,桂花树下、石拱桥上、山间那小溪……
母亲的身体不好,父亲也是一个不识字的普通农民。
一辈子都努力在偏僻小山村的土地里,耕锄种着一家人的生计。
农闲季节,父亲会进城打工,为陈瞳筹备学费。
好不容易把他培养上大学,已经是尽举家之力了,就指望着陈瞳光宗耀祖呢~
“呵呵……”
想到这里,陈瞳不禁摇头苦笑,十年寒窗,自己不是没有努力过。
终于考上的大学,也算是排得上名次的,学校所在的城市,也是准一线城市。
但他在繁华的都市里,举目无亲,没有人脉为他推荐,更没钱打点关系……
看着同学们毕业后,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他才发现,学习好又有什么用呢?
十年前,进城的农民工,贡献了廉价的劳动力。
十年后,该轮到农民工培养出来的,更优秀的廉价劳动力了……
哎,慢慢熬吧……
“叮~”
一条微信提示跳出屏幕:“北站口,出站右转,我在那里等你。”
发信息来的是二狗。想起二狗,陈瞳不自禁地笑了。
这个堂弟最是崇拜他,比自己小三岁的二狗,从小就是他的跟屁虫。
上山抓鸟、下河摸鱼,把二叔的小雨衣拿来吹气球、撩村头小姐姐的裙子……
跟着陈瞳,两人啥糗事、坏事都干过!
二狗小时候生病发烧,治好后脑子还是有点不太灵光。
他一直呆在村里,没有出去过,帮忙家里干点农活,抓点河鲜、野味去集市上卖卖……
乡下日子是清苦了些,吃口饭倒也饿不死。
前两年,二狗又学了驾照、买了一台二手面包车。
农闲的时候,帮村里邻居送点货什么的,陈瞳觉得二狗活得比自己舒坦。
可那又怎么样呢?反正陈瞳是回不去了的。
村里人都说陈瞳,是文曲星下凡,肯定要高中状元光宗耀祖的。
陈瞳这辈子,没有衣锦、估计也就没有还乡了……
想到这里陈瞳又是自嘲地笑笑,将手中的硬币当成陀螺转在桌面板上。
“你爷爷死了,你会回来吗?”一条短信通知跳出来了屏幕。
陈瞳一看,是初中同学玉环发来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个皮肤雪白、编着两条长达屁股的长辫子的女孩。
玉环是村长的女儿,一直暗恋陈瞳。
可惜村长嫌弃陈瞳家里穷,严防死守,不让玉环找陈瞳玩。
后来,陈瞳考上了大学,就离开了山里的老县城,两人也再没有联系。
再后来……便听说她已经嫁人了。
想起往事,陈瞳心里堵得慌,多年不联系的她,没头没脑发条微信干嘛呢!
“你爷爷才死了呢!”
陈瞳自言自语嘀咕一句,关上手机,不想回这条信息。
“我爷爷也死了,你知道吗?”
过了好久,就在陈瞳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又一声短信提示音吓了他一跳。
不会吧,难道是被我咒死的?不关我的事啊,那句话我可是刚说不到五分钟的啊!
想起村长夫妇的嘴脸,陈瞳心里的气还是消不掉,再次关掉手机,继续不理睬这个玉环。
…………
“啪!”
有人重重地拍了一下陈瞳的后背,陈瞳本能地反手扫向背后,却被一把抓住了。
“这不是我们的大秀才,陈瞳吗?哈哈!”
陈瞳回头一看,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络腮胡子的壮汉。
壮汉脖子上,套着一根手指粗的黄金项链,咧嘴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的黄牙。
络腮壮汉一只手夹着一根香烟,他的手指却奇怪地有六指,大拇指上像树枝的分杈一样,又长了一根小小的畸形手指。
“你,你谁啊?!”
“我呀,我是赵峰啊!玉环没跟你说起过吗?”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玉环同学倒是知道,不过毕业后我们就没联系过。”
陈瞳当然知道赵峰,玉环的老公,邻村暴发户的儿子。
他只是不愿意认,不为什么,纯粹没兴趣认识,也不想惹到什么麻烦。
赵峰却是自来熟,一把揽过陈瞳的肩膀:
“我家婆娘喜欢你呢,这就是咱俩的缘分啊,应该要亲善亲善!哈哈!”
一股汗臭味扑面而来,陈瞳侧过身刚要闪躲,背后又挨了一掌。
回头一看,一个更高更壮更胖的大胖子,像门板一样立在眼前,乐呵呵地一脸傻笑。
“呵呵,哥,这人、谁啊……?”
陈瞳趁机挣脱了赵峰的手臂,偷偷呼出一口气,再吸进去一些车站外略带混浊的空气。
“啊哈哈,这个就是二狗吧?”
“哈哈……好高啊!我是你玉环姐夫呢!你是来接陈瞳回村的吧?”
陈瞳还没出声呢,赵峰倒是攀起关系来了。
村子本来就小,总共只有那么几十户人家,家家户户都是姐妹兄弟相称。
玉环比二狗大,赵峰自称姐夫也确实没毛病。
二狗虽然呆,礼貌却被爷爷调教得挺好,跟赵峰打了招呼后,就抢着把陈瞳的行李拎过去,往远远停在路边的面包车走去。
路边停着一台样貌憋屈的长城面包车,车标都掉了,后视镜也没了一边。
二狗却似浑不在意,笑呵呵地朝着陈瞳咧嘴傻笑:
“哥,快上车!我载你回家!”。
这小子在跟他炫耀呢,陈瞳心知清楚,于是便笑笑,拍拍二狗厚实的胸膛,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准备上车……
“唉,等等、等等我!”
赵峰紧跑两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压得皱巴巴的硬盒华子,抽出两支递给陈瞳和二狗。
“捎一程、捎一程!这不,亲家爷爷去世了,我正好也要去陈坝村奔丧呢!”
陈瞳疑惑地抬头看着赵峰,心里感觉实在奇怪……
按理说赵峰去给玉环爷爷奔丧,肯定是要夫妇俩一起去的,怎么就赵峰一个人在这里?
而且听说邻村赵家是个暴发户,赵峰怎么会没开车呢?
还偏偏这么巧地,就在车站碰上自己和二狗?难道他是故意要接近自己的?
想到这里,陈瞳又自嘲地笑着摇摇头,接近自己干啥?
自己没财没色的,狗都不会理。
回头看看二狗,陈瞳又是只能摇头苦笑……
乡里乡亲的,也实在开不出口拒绝。
于是,一行三人,就在破旧面包车的咔咔响的噪音中,穿过县城的柏油路,向着夜幕中的大山深处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