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谁这么倒霉?
尔彧只比白依楠大了十几天,所以白依楠从来不喊她表姐。
因为父母工作原因,表姐妹俩第一次见面是在七八岁,大人在客厅聊天,她俩在内屋玩。那个时候的尔彧就已经知道自觉学习了,从小背包里拿出作业本一笔一画认真地写。
白依楠自己一个人玩得没意思,就趴过去看她写。
看看她板正的字,想想自己爪子刨的字,内心一阵羞愧;再看看她认真的模样,再想想自己坐两分钟扭三分钟的模样,羞愧更甚。
小白依楠决定做点什么,她要改变了!于是她啥也没干老老实实看着尔彧写完。
等尔彧合上作业本,白依楠看了一眼她的名字。
“原来你叫尔或啊。”平时都是听长辈喊小名贝贝。
小尔彧习以为常,下巴一翘,嘴一嘟,高傲尽显:“这个字念‘玉’,《广雅》中说——‘彧,文也。’意思就是有文采。”
小白依楠听得一愣,她都不知道《广雅》是什么。
小尔彧偷偷瞥一眼她的表情,神情得意。
小孩子的胜负欲往往就是这么体现的。小白依楠不甘示弱:“那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小尔彧一愣——她叫什么来着?
“哼,你不知道吧?我就不告诉你,你自己去找吧。”
“哼!我知道,我不想跟你说话。”
“你就是不知道吧!”
“我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直到现在,尔彧都不知道她这个便宜表妹的名字到底什么意思,可能仅仅是字面意思。当然了,白依楠本人也不知道。
两人关系改变是在初中。
开学那天她俩一起去看分班表,由于人太多,白依楠只能在人堆里蹦起来看,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发现下面一个眼熟的名字从眼前扫过。
她一把抓住旁边的尔彧:“哎我刚刚看到一个跟你同姓的诶,叫尔苟还是尔荀。”
前面的人突然回头:“不是吧,这上面只有一个姓尔的,叫尔或啊。”
“啊?”
周围有人笑出了声:“谁叫二货啊?”
“在哪呢,让我看看?”
“二货?二货在哪?”
“这父母也太会起名字了。”
“……”
尔彧瞬间明白了。她用力攀上白依楠的肩膀,咬牙切齿:“人,不能瞎成这样!”
白依楠以为她不是在说自己,还拍拍她:“没事,没人知道是你。”
好,现在知道了。
旁边的人都看过来,尔彧从脖子红到耳根,小声对白依楠说:“你他妈的……”
白依楠震惊:“你说脏话!”
尔彧实在受不了了,把她拽走,走了好远才停下。
“你故意的吗?!”
“什么啊?”
“让我这么尴尬!你就是故意的!”
“我怎么了?哦,你说脏话!我要告诉小姑!”
“你他妈的!你敢!”
白依楠不止震惊,她严肃起来,皱起眉:“你跟谁学的?”
“你管我。”尔彧也有点心虚。
“我不告诉小姑了,你别说了。”
“切。”
也是在这个时候,白依楠意识到,这个只比她大了十几天的表姐,已经进入了开始追求所谓的“个性”的反叛期,前十二年在家里被压抑的性格开始激化释放,极力追求与童年截然相反的言行风格。
小姑家家教很严,白依楠知道,所以她很理解尔彧,同时也在想自己会不会也很快进入这个阶段,她一方面抗拒尔彧的变化,一方面羡慕她可以释放自己,尽管方式是不值得赞同的。
白依楠开始顺着尔彧,把她当成下一阶段的自己,因为那时的她觉得尔彧比她更加接近成年了,她马上也是。两人的关系竟然就这么渐渐达成了诡异的和谐。
但是尔彧的这种变化并没有持续多久,几个月而已,她又变成了乖巧懂事的别人家的孩子,很多长辈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的变化,她就又回来了。
白依楠开始大胆地喊她二狗,她也会在没人的时候称呼白依楠为“拓马德女士”。
后来白依楠知道有人矫正了她,并且由此引发了更令家里人担心的情况。
尔彧站在一班门口看着白依楠飞奔过来抱住自己,一脸懵。
然后,就被拽进了厕所。
一路上白依楠声情并茂、痛心疾首地讲述了自己的悲惨遭遇,收获了尔彧一路的大声欢笑和同学们时不时关爱智障的眼神。
“他真的把你端出去了?”
“昻。”
“哈哈哈哈……没事,这也算是另类公主抱嘛,你不亏。”尔彧咽下一口饭,又凑到她跟前,“他长得帅吗?”
白依楠仔细回忆了一下:“是挺帅的吧。反正比我目前在咱学校见过的都好看。”
“都?”
“啊,跟严愈则差不多吧。”
尔彧一把叉子抵到她脖子前:“你不会真的瞎吧?”
“我说实话,真的。我有必要夸他吗?”
尔彧像是想到了什么:“不能吧?”
“咋了?”
“你知道江雨岸吗?”
“知道啊。”
“你见过他吗?”
“没有。”
尔彧把叉子往桌子上一丢,战术后仰:“那你现在见到了。”
白依楠愣了几秒。
“不能吧?”
“听说他是来学校了,就今天。”
“可是,如果真的是他,我还能全须全尾在这吗?”
“啧,你别听那些风言风语,他人挺好的。”
“挺好的?就算不是他,啊就这行为,能叫‘挺好的’?”
“行了,不就换个座位吗。”
白依楠不想跟她再浪费时间,但是又有些心情复杂。
自己为难了怎么办?当然是去为难别人啊。
“你今天怎么一个人?”
果然,尔彧脸一拉:“他被年级主任叫走了,说是准备什么竞赛。”
“哟,那你们以后见面可少了。”
尔彧翻眼皮瞪她一眼,没说话。
前一天在家吃饭的时候,白依楠说起了遇到小混混的事,白妈担忧道要离远点,迟到了也没关系,安全最重要。
白爸提到那个叫江雨岸的也选了文科,今年文科班可热闹了。他在另一所高中教书,在一中也有很多熟人。
白依楠没在意过这些,跟她没关系,毕竟在学校都一年了她也没见过这个鼎鼎大名的风云人物,顺便还腹诽了一下,谁这么倒霉跟他同班?
是谁呢?哦原来是我自己。
白爸还说:“那孩子我见过,他小时候参加比赛我还带过他,长得很漂亮。哎,造化弄人啊,那时候我还跟同事说他长大一定会很优秀。”
白依楠没说话,心想你还说过尔彧太文谧呢,这人在长辈面前能是真性格吗?
下午两点半上课,前面一段时间大家都会在班里自习或者午休。
白依楠一回去就趴下了,趁着同桌没来。
就在她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感到旁边有动静,大脑空白了几秒,身体一僵——他回来了?他回来干什么?他又不听课!
睡不着了。
她能感觉到对方也趴下了,并且没有别的动作。
她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渐渐地她还是睡了一会儿,预备铃响了才起来,脑袋在胳膊上蹭了蹭,深呼吸几下,她下意识往旁边看。
睡着。面朝她。
白依楠顺手拿几本书放在侧面将两人隔开,胳膊放在上面撑着脑袋,不看,不想。虽然位置小了但心里舒服很多。
月考完赶紧走。她想。
一下午风平浪静,对方睡到四点才醒,发了会儿呆,玩了会儿手机,晚自习没来。
白依楠不禁想,好像确实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哈。据说他基本不会来上课,一个学期见不到几次,但是来了也不打扰人这一点倒是真的。
可他来干嘛呢?在家睡觉不舒服吗?
白依楠是觉得,反正也是不学习,在哪不一样?老师都习惯了。他来了反而她还不自在。
晚自习照例是漫长且无趣的,最后半个小时尤其。他们没那么多题要做,主要还是背,刚开始要背的也不多。前两个小时已经差不多耗完了注意力。
她头往前一伸,发现秦玉含在看课外书,下面还压着刚画的画。
白依楠伸手戳了戳她。
“你那张画能让我看看吗?”
“这个吗?”
“对。谢谢。”
白依楠发现秦玉含的画很标准,虽然她不懂,但是感觉不一样。
还画的时候她顺口一问:“你在看什么?”
“《三体》。”
“哦?”
“你要看吗?”
“谢谢,不用。其实我买了典藏版,但是就看了第一本,然后放在书架上落灰。我有好多书尤其是名著,但没看过多少。”
“哈哈哈,只是典藏是吗?”
“对啊。因为我对硬壳书没什么抵抗力,封面好看我就想买,买了就摆在那我也高兴,万一我那天就想看了呢?”
“其实这是一种病。”
“啊——”
“你们吃饼干吗?”
董鸢听她们聊,也想加入,她无聊很久了。
白依楠张大嘴巴:“啊——”
董鸢塞她嘴里一个。
秦玉含也张嘴:“啊——”
董鸢再次投食。
此时董鸢前桌,常言同学也转过来:“啊——”
“滚。”
“哦。”
“这货天天白嫖我的零食,自己也不买,买了也不给我吃!”董鸢戳着他的脊梁骨怒骂。
白依楠嚼着嚼着突然想起来:“他是不是住校啊?”
董鸢:“对啊。”
“他是不是带手机了?”
“啊?”
常言突然转过头,一脸警惕地盯着她俩。
董鸢:“好哇,你竟敢带手机!被我抓到了吧,你再敢偷吃我东西我就去揭发你!”
“我没有!你别瞎说。”
白依楠:“我还截图了呢。”
“那是别人借的我的手机,是我弟在玩。”
“能不能把借口找好了?”
董鸢:“明天帮我带早饭,我就不揭发你。”
常言深呼一口气,看了一眼白依楠,落寞转身。
第二天早读结束江雨岸就来了,打着哈欠侧身靠墙坐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粉色运动鞋的男生来给他送早饭,他就毫无心理负担地边打游戏边吃了起来。白依楠没忍住看了他一眼。
江雨岸一顿,略微思索了一下,把牛奶推给了她。
“没吃饭?”
白依楠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