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剑台论长生
神剑峰顶，有一块伸出悬崖顶部的长条形平台，像是一把神灵巨剑，压在崖顶，从侧面看，就像是神剑剑尖直指向漫天星空，
剑台之上，宽大的青色道衣飘飘，曾明心背负着双手，沉默的站立在这漫天星辉之下，夜色静谧，四宇暗沉，漫天星辉灿烂，月华如洗，洒落在曾明心身上，似有神辉星星点点的在曾明心身上飘出。
夜风猎猎，吹拂的曾明心衣角向后扬起，在这一刻，曾明心竟像是要羽化飞仙一般。
陈起第一次感受到飞仙的意境，曾明心站在漫天星河下的剑台上，飘飘乎如遗世独立，似是羽化而登仙。
眼前这一幅画面，陈起将会终其修道一生，再难忘怀。
曾明心遥指东方，说道：“齐国，万年古国，千年前乃是天朝上国，而今不过是齐楚地域的三流小国，疆域不过千里，城池不过二百，人口不过千万，弹丸之国也。”
“向东是晋国，疆域千里，比齐国强不了多少。而我辈凡人，也只是知道东方有一个晋国，再向东还有几国？这齐国有几人可知？”
“我曾经越过晋国，向东走过万里，穿过数国，止步于滕国都城。听当地人说，再向东十万里就是大海之滨，可是我却很难走到。”
“据传，那茫茫大海，无边无际，无人知道那大海的边际在哪里，那么，海之东是否还有地域，还有人族？以我的修为，尚且行不到那大海之滨。其余凡人，又怎能得知。”
曾明心沉思片刻，手指向西，道：“向西，世人皆知，在那无尽远的西边是仙止山脉，仙止仙止，神仙到此也要止步。”
“据传闻，仙止山脉西边是大妖之地，远比我们这仙东之地的妖族强大，可以说仙止山脉保护着仙东之地。可是，那山脉再西，又是何地？又有哪些国家地域？又是怎样的人情世故？”
又转向南北，道：“向南，又有无数的国家，有茫茫大山、大河大川；极北，则是大荒冰原，漫漫无边。”
“这四宇，有着太多的不为凡人所知的地域，有着太多凡人无法想象的珍禽异兽、珍宝异物，有着太多凡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的精彩和奇诡，你对于这些就不好奇吗？就没有探索之心？”
陈起闻言，心有震动，却沉默不语。
曾明心越说越是激昂，伸直手臂，剑指星空，说道：“这方天地，已然有无数的精彩，纷呈的人物，奇妙的境遇。这星空又有什么？满天繁星，我们距离如此之远，看到的不过是一点星光。”
“可是，就像我们远处观山，山不过一指高低，近处看山呢？那山又是何等的巍峨壮观。如果近观星辰，那一点星光又会是如何的壮阔无垠？”
“我们立于大地之上，有深渊、古井、溶洞、暗河，九泉深潭下有什么？大地之下有什么？大地有多厚，绝顶仙人是否能够挖通？挖通了大地之下又会有什么？”
曾明心慷慨激昂，手舞足蹈，立于这直指星空的剑台之上，指点东西南北，天上地下，江山无尽，激动的说道：“这八荒六合有着无尽的秘密，值得我们去探索；有着太多的精彩，等待我们去经历。可是”
说到这里，曾明心突兀的沉默下来，看着这方天地星空，静默无语。
陈起被震撼到了，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曾明心，虽然已是暮年，沉沉老矣，没有想到却是有如此激情的一面。曾明心说的这些他从没有想过，是他未曾触及到的思想。
自从他得到仙缘十三图录，就一直处于修炼、拼杀之中，从没有想过他为何修炼，他只是知道他修炼者仙缘十三图录就会变的无比强大，再无人敢欺负他。
他一直处在被动之中，被动对付神剑门，被动应付各路修仙者，被动对战培元期修士。
他只是想着修仙，却没有想过修仙的意义何在，人生的意义何在，以后要怎么样，以后要做什么，他的目标又在哪里。
直至柳老混去世，他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曾明心沉默片刻，语气低沉的说道：“可是，我们凡人一生，不过百年，即使像我们这样的修仙者，修炼有成，也不过是多几百年的寿命。以吾生也有涯，而学也无涯。这八荒六合、无尽岁月，我等凡人又能触及几何？”
“你现在已经踏上修仙之路，可惜修的却是那千万年来无人能修成的天弃功法。我现在是浣体期九层，也算是在这修仙路上，可是却培元无望。我的寿命已不足十年，而你如果不能再进一步，也不过是百余年的寿命。”
陈起默默的听着，不禁心有感触，渐渐凄苦起来。
曾明心语气低沉，满是不甘与无奈，说道：“我等诞生之前，这个世界与我等无关，世间无我也就无谓。”
“我等生之后，却只是百年之身，这百年间，又能有何成就。为官者，位极人臣；致学者，立德立言；齐家者，福荫后世；这已是凡人间极高的成就，然而百年之后呢？”
“不过是一抔黄土，青石黄纸；千年后，也不过就是一个名字而已，世人感念你在世功德，后人感念你福荫深厚。可是，这感念与你又有何干？”
“这世间一切已经与你无关。万年之后，千万年之后，你是否来过这人世间？这或许都已是悬案。”
陈起怔怔无言，是啊！百年之后，已是黄土一抔，这世间一切美好精彩，又与你何干呢。
千万年之后，无人知你，也无人念你，这世间是否有过你？你是否存在过？你如何证明你来过？后世人又如何知你、知是你？
曾明心仰望星空，默然肃立，久久无语。
陈起思索良久，试探着说道：“或许，这就是修仙长生的意义。修仙者，修长生，修的就是长存于世，与天地同在，永恒不朽。”
曾明心长叹一声，说道：“长生，何等的虚无缥缈。古往今来，有几人可修得长生。我辈凡人不可知，那天上仙人是否也知呢？”
“我想，长生不朽终究是虚幻而不切实际的，修仙修道，长生长存，真正的意义是在于去经历这世间的一切美好和精彩，尝尽人生百味，看遍世间百态，不论最终长生与否，不留遗憾，无愧于心，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
说到这里，曾明心转头看着陈起，缓缓说道：“我已是残余之年，你却正当启程，认准方向，坚定信念，不论能否修仙长生，尽自己所能的去拼搏奋进，经历种种精彩，品尝各样美好，无愧于自己一生，才是真正的大长生。”
陈起肃然起敬，拱手为礼，长揖在地。
曾明心作揖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