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雍丘困兽
李整比李仪更加理解曹操的想法。
张超之于曹操不过困兽之斗。
那雍丘弹丸之地，一没粮草，二没外援，曹操全军只需围城即可。雍丘支撑不到一个月必然土崩瓦解，拿下整个兖州已是板上钉钉。
但是在那之后呢？
如果夺回整个兖州后李整要带着李仪脱下军装回归故里，曹操会同意吗？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曹操已经确定要让李仪陪他一路走到底。
「青釭剑」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王牌是曹丕。
“甚至不惜动用自己的儿子来绑住李仪……曹将军这是下了死心……事已至此，不如坦然接受他的「好意」吧。”
于是李整劝诫李仪暂时把工作重心放在为曹丕身上。
李仪想了一圈后也明白了曹操用意，干脆在大营新设一处军帐供自己与曹丕使用。
先前陪伴自己左右的史阿与王观则留在原帐中，并将军务暂时交给王观管理。
王观还想推辞：“小人不过一介白身，我怕士兵不服我……”
李仪将调兵护符拍在王观手中，正色道：“让我看看谁敢不服。”
……
两日后大军准时开拔。
曹丕身上丝毫没有娇贵之气，真的就像学童一般，休息时亲自为李仪整理床铺，行军时更是为李仪牵马引缰。
大军未出十日便抵达外黄县，此后再向西南渡过两条河水便能包围雍丘。
曹操没有像之前进攻定陶那样以急行军的方式前进，反而有意放慢行军脚步，给足了张超向外界求救的时间。
张超的求援信顺利递到了臧洪手上，而实际情况也正如荀彧所预料的一样——袁绍彻底否决了臧洪想要支援张超的请求。
曹操安全渡河后立刻对雍丘实施了四面包围，但就是不主动攻城。
张超在城内每过一天，就必须消耗一天粮食。
臧洪就要多焦虑一天，他与袁绍之间的矛盾就会多加深一天。
只需要静静等待，直到某一个时间点为止，雍丘城将不战自溃。
而从那一刻起，臧洪与袁绍之间就会产生再也无法抹去的裂隙。
……
雍丘属陈留，而陈留紧靠豫州。
夏侯惇与李典离开后，夏侯渊很好的补上了军力上的空缺。
身为颖川太守的夏侯渊率领麾下郡兵一千人由西而来，堵在雍丘的西门。
曹洪守在北门，曹仁直面南门。曹操自己率领本部人马背靠睢水守在东门。
曹操每日也不亲临阵前，只是让李整随时监视城内动向，自己则和荀彧坐在帐中接收来自西北方向快马的消息。
显然西北方向的事情比眼前的雍丘重要的多。
……
“怕不是西北方向有什么大事。”
“练剑时不要胡思乱想。”
李仪用「伊水」剑身敲了一下曹丕手中的「青釭」剑鞘，示意他赶紧拔剑。
“是，师傅。”
曹丕虽然年幼，但比一般农家儿子身材更加高大，力量也更足。
在李仪的调教下，曹丕对用剑的方式也逐渐得心应手，仅仅数日的时间便能和单手持剑的李仪简单过上两招。
李仪看到曹丕的进步心中也是为之欣喜，可能曹丕真是一个用剑的天才。
于是李仪在早晨教导曹丕用剑，下午又腾出时间指导曹丕使弓。
夜幕降临至睡前是曹丕的休息时间，但曹丕却总是利用这段时间，独自一人在帐内点燃烛火，默默读书。
李仪想起年少时爱不释手，现在却被荒废的经典子集，心中一阵感慨。索性也翻出自己尘封已久的书卷，在闲暇之余陪同曹丕一起阅读。
曹丕热爱文章与故事，还送给李仪一卷「孝文本纪」。
李仪摊开书卷，发现这卷「孝文本纪」除了大字正文外，旁边还有曹丕用小字写上的「解释」。其中不仅包括地名、官职，连「大横庚庚」这类卜筮的解读都有。
李仪心中好奇，指着曹丕做的笔记称赞道：“在大字旁边另起一行用小字记录，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比以往另起新书要直观许多，不知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曹丕一脸骄傲道：“师傅可知北海郑康成？”
李仪当即肯定道：“「经神」郑玄的大名自然是知道的，可惜无缘拜见。”
曹丕连忙从自己的书卷中抽出一卷展开在李仪面前，指着上面的小字说道：“您看，郑玄就是用此方法为经书做解。”
李仪如获瑰宝，手指在郑玄的文字上来回轻抚，感受着这位当世大儒的精神世界。
曹丕本以为自己的师傅只是一个单纯的军人，朝夕相处一段时间后才发现他原来是一个崇尚学识的人。如果生在一个和平年代，保不准能够成为一代名人。于是当机立断，将自己读过的藏书以及钞本全部送给李仪。
二人互相学习，共同成长，在遇到两人都解不开的难题时，又一同向荀彧请教。
荀彧对李仪身上的变化感到惊讶之余，利用空隙时间作书，将自身家学向二人倾囊相授。
荀爽和郑玄同为「易」学大家，虽然在解经方法上与郑玄不同，但荀氏一门家学能于学界立足，也自有其道理所在。
……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雍丘城依旧是那个雍丘城，但雍丘城内却没剩多少人。
张超最终决定做殊死一搏，宁可像人一样战死，也不愿像蝼蚁一样活活饿死。
曹操手下诸校均没有料到张超会狗急跳墙，以至于李仪在听到鼓噪声后还以为自家部队在搞演习。
然而战争刚一开始便宣告结束。
张超带着一群老弱病残突袭曹操大营，李整只守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反杀数百人。
李仪带领麾下二百骑兵冲入张超军中时，张超手下的「士兵」连逃窜的力气都没有，纷纷趴在地上乞求饶命。
张超见到骑兵冲阵，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居然挺枪直冲身穿「赤炼铠」的李仪。
李仪甚至都没拔剑，身旁的骑兵一箭就将张超射倒在地。
“抓住他，交给曹将军。”
曹操见张超被缚，随即命人将张超绑在云梯上，开始大摇大摆挥军进攻。
雍丘城内见到此情景哪还有防守的意志，县令只得带着印绶和官员集体出城投降。
曹操在马上看都没看县令一眼，转而向李仪命令道：“去围住张超府邸，一个蚊子都不准飞出来，能走出府邸的只有尸体！”
李仪点头领命。
站在一旁的李整一脸严肃的曹操命令复述了一遍：“只有尸体能走出那个府邸！”
“大哥放心，我懂……”
……
当李仪带队赶到张超府邸时，朱门之外已满是尸体，更有数人在和士兵搏斗中惨遭杀害。余下众人见无法逃离，只得退回门内，将大门紧紧闭上。
那群士兵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居然用刀枪戳起尸体，口中还谩骂不止。
李仪指挥部下围住施暴的士兵，用马鞭抽了一下戮尸的带头人，骂道：“混账东西！你是何人的部队！”
那士兵白白挨了一鞭子，张嘴还了一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敢管我们的事！”
李仪从马背跃下，金光在对方眼前一闪，那军士的头盔瞬间分成两瓣，顺着耳朵掉落在地上。
部下见李仪动手，纷纷下马，用长刀指向被包围的士兵。
双方僵持时，一声怒吼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飞到李仪面前：
“是谁家的兵，敢动老子的人！活得不耐烦了？！”
李仪抬起金剑逼停马身，对着马背上的人回答道：“曹将军麾下李仪，奉命前来镇守此处，你又是何人？”
马背上的男人怒目圆睁，满脸胡渣都快要爆开，挺枪指着李仪大骂道：“什么李姨王姨，老子听都没听过，怕不是张超派来的奸细！给我拿下！”
“动手？”
李仪飞起一脚正中马眼，那马儿吃痛，当下便把背上的人甩了下来。
那人连滚带爬，起身后挺枪直取李仪面门，李仪害怕对方真是友军，故意留了一手，侧身躲过枪刺后只是用剑砍断了枪头。
“还打吗？”
那人看着手中断棍，心中也是一惊，指着张超府邸大门再次确认道：“当真是曹将军派你前来？”
李仪收回金剑，点头道：“我乃朝廷钦赐「神锋校尉」李仪，不信你可以去问曹将军。”
“你就是那个力战吕布的「神锋校尉」？”
“正是在下。”
那人扔下断棍，拱手道：“方才多有得罪，在下颖川太守夏侯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