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遂疯狗
最后，还是没能吃上小猫。
小猫脾性太大，就连大名鼎鼎的楚大将军也不敢招惹。
景妧气鼓鼓地吃晚饭，不搭理一旁的楚陌。
楚陌无奈极了，刚伸手想摸景妧的小脑袋，她立马转过头，凶巴巴地瞪着他。
楚陌：“……”
他只好收回手，默默吃饭。
沈伏在一旁暗自发笑，幸灾乐祸的模样让楚陌眸色暗沉，怎奈沈副将没有一点眼力见，甚至开始拐起猫来：“小灰，饭后同我出去玩？”
察觉到楚陌的不悦，景妧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轻轻软软地冲沈伏喵了声，懒懒地直起身子向沈伏走去。
沈伏高兴惨了，大笑道：“小灰真乖，哥哥带你——将军，你做甚！”
楚陌一把捞过景妧，抬眸淡淡地扫了眼沈伏：“副将，军中事务繁忙，你怕是没这个时间。”
沈伏不服：“我有！”
“你没有。”楚陌语气很淡，说完后也不管沈伏怎么想，垂下脑袋逗景妧：“小家伙，我找人为你做了衣裳，但你似乎不太喜欢？”
景妧：“！”
楚陌嘴角微挑，笑容有些坏：“原想明日让你挑布料，看来也不必了。”
景妧：“喵！”
我要！
她扬起小猫脸，巴巴地瞅着楚陌：“喵~”
“怎么？我说对了？”
景妧摇着小脑袋，可怜巴巴地直喵呜，小脑袋还轻轻地蹭他的大手。
许是毛茸茸的毛发蹭的他有些痒，楚陌很快就软下了心肠，温柔地揉她的尖耳朵，笑着说：“好了好了，别撒娇了。”
景妧抬起小脸，星星眼盯着他，满是期待：“喵~”
“明天随你喜欢地挑。”
景妧高兴地又蹭了蹭楚陌，琥珀色的眼眸弯成两个小月牙，小模样可爱极了。
这一幕让对面的沈伏有些心酸，他愤愤地低头扒饭，下定决心要捡一只比小灰还乖的小猫。
吃完饭后，楚陌抱着景妧登上城墙。
玉南关地处南方，气候并不寒冷，但如今已是十一月，夜晚总归有些寒意。
景妧自幼畏寒，变成小猫后依旧如此，晚风吹得她耳尖微颤，兴奋的心情也淡了些。
楚陌察觉到景妧的异样，笑了笑：“怕冷？”
景妧点头。
楚陌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现在好点了吗？”
景妧喵呜一声，声音带着些满足。
楚陌摸着她的小脑袋，手倏地一顿，眸色有些暗沉：“小家伙，今日伤你的人是郡守之子，我不能动他。”
景妧一愣，抬起小脑袋，迷茫地瞅着他。
楚陌声音有些低：“李升是个好官，我在玉南关已有三年，两方素来关系融洽，我不能打破这个局面。这是边关，不可有内忧，所以……”
他垂眸与景妧的琥珀眼对视，嗓音低沉，眸色复杂：“所以，委屈你了。”
景妧看不懂他眼里复杂的情绪，但这幅失落的神情却让她心里难受的紧。
她忍不住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楚陌的大手，细细软软地冲他喵呜。
——没关系的，我不委屈，你也别伤心。
楚陌怕痒，下意识想收回手，却又强忍着把景妧抱紧，他气笑了：“我若是收回手，你个坏家伙可就摔在地上了。”
景妧坏坏的：“喵~”
楚陌无奈的拍了下她的小屁股，笑骂：“调皮！”
景妧：“！！！”
楚陌打了我的屁股！
打了我的屁股！！
屁股！！！
景妧瞬间炸成毛团，凶巴巴地：“喵！”
楚陌见她恼了，掩饰性地清嗓：“该回府歇息了。”
景妧支起身子，凶的不行：“喵喵喵！”
楚陌你大胆！本公主总有一天要同你算总账！！
她虽是气鼓鼓的，但也不愿离开怀抱，委屈了自己。
于是小猫郁闷地窝在楚陌怀里，小脑袋栽进暗处，生着闷气。
楚陌缓步走在夜晚的街市上，四周静的仿若只有他一人，令人窒息的孤独感如同附骨之疽再次缠上他。
这时，怀里小小的一团暖呼呼沉甸甸的，像是光团慰在他的心口，乃至全身都温暖又满足。
这一刻，楚陌放下心里深处对小猫的怀疑与试探，只觉得万分庆幸。
庆幸几日前去了城外的小山村，庆幸一时兴起将她带回将军府，也庆幸在发现她极通人性后没有将其灭口，而是珍之重之地养在身边。
……
楚陌将景妧抱回卧房，然后将她的小窝拿进房内，对床上歪着脑袋瞧他的景妧说：“今晚和我睡一起。”
景妧摇头。
楚陌挑了下眉，声音很轻，却又不容置疑：“不要也得要，我担心你夜晚睡觉不老实，碰到伤口。”
景妧犹豫了下，勉强接受了。
楚陌掩下笑意，为她铺好小窝，一切妥当后，把小猫放进窝里：“请。”
景妧捲着短短的四肢，小毛球似的滚了滚，小窝又暖又软舒服极了，于是她扬起小脸赞赏地看了眼楚陌：“喵~”
本公主很满意！
楚陌笑道：“累了一天，早点歇息。”
说完这句话后，他却没有上床，而是走向一旁的书桌处理军务。
今日景妧的确累坏了，她懒懒地打着哈欠，扫了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楚陌，小嘴轻轻嘟囔了下，趴在小窝里睡着了。
梦里，景妧就快吃着鱼了，坏家伙楚陌一把抢过香喷喷的小鱼，然后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景妧气鼓鼓地扑上前，想要虎口夺食，结果吧嗒一声，掉出了小窝，她醒了。
迷糊糊地睁开眼，小猫爪太短，脑袋又有些大，让她废了好大功夫才揉开眼睛。
她歪着脑袋看向还在办公的楚陌，反应了几息，这才明白自己是做了梦。
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皎洁的月亮昭示如今天色已晚，约为子时。
景妧轻轻皱着眉头，慢吞吞地走向楚陌。
习武之人耳朵极其灵敏，更别说楚陌武功高强，景妧刚跳出小窝他便发现了她，于是将走到书桌旁的小猫抱进怀里，问道：“怎么醒了？”
嗓音有些沙哑，是熬夜熬出的疲惫。
景妧抬眸看他，琥珀色眼睛带着不悦。
楚陌有些愣，抿唇问道：“我吵醒你了？”
景妧倏地咬他的手指，力度比白日的重了许多，让毫无防备的楚陌皱了下眉。
她下意识又松了力度，但还是气汹汹地瞪着他。
楚陌打商量：“我再小声点？”
景妧气得小猫爪“啪”地打在他手上，然后抬起小脑袋示意他看外面。
楚陌照做，忽的醍醐灌顶，又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说天色已晚，该休息了？”
景妧重重点头：“喵！”
楚陌一怔，定定地看着眼前脾性不小的小家伙，半晌嘴角微挑，唇间泄露出几分笑意。
很快的，他掩不住笑意，大笑开来，笑声带着疲惫的沙哑，却并不难听，反而多了几分野性豪爽。
景妧歪着小脑袋，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一双大手轻轻地摸她的小脑袋，上方传来楚陌磁性低沉，又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嗓音：“好，听你的。”
他一把抱起小猫，把她放回小窝：“睡觉吧。”
一进小窝，困意气势汹汹地袭来，景妧困倦地打了下哈欠，懒洋洋地趴下。
就在眼要彻底闭上的那刻，她倏地睁圆眼睛，冲眼前静静盯着她的楚陌，重重地“喵”一声。
楚陌失笑：“这就休息。”
听到这话，景妧这才放心睡下。
很快，小猫便打起了小呼噜，声音很小很软，配上睡得安静乖巧的小猫脸，可爱极了。
楚陌灭去所有火烛，缓步走向床榻。
躺在床上的他静静看着小猫，嘴角一直带着笑，眸色温柔如水，敛去白日里的所有锋芒。
不知过了多久，闭上双眸沉沉睡去。
梦里他回到了少时。
那时的他最喜白衣，因为白衣衬得他温润如玉，似翩翩君子。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便是京城人对他的赞美。
但很少人知道，楚公子是个桀骜不驯，嚣张肆意的轻狂少年。
他骄傲自信，天赋异禀，楚家剑法被他耍的威风凛凛，霸气凌然。
鲜衣怒马少年郎，纵马游街轻狂时。
他曾与其父楚译同上战场，目睹金戈铁马尸横遍野，曾许下壮志豪言，换来父亲与有荣焉的大笑与一句——
“待吾亡后，吾儿便是大遂第一大将！守护大遂的万里山河！”
少年楚陌从没想过，这一天来的这般突然，得知父亲战亡后，他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他在楚译的灵柩前跪了许久，说了很多。
没人知道楚陌说了什么，但少年似乎一夜间成长，十七岁的他请旨出征，不顾所有人的劝慰阻拦，毅然征战。
属于楚陌的时代正式来临。
他以极其迅猛之势为父亲报仇，随后如他曾放出的豪言般，撑起因楚译战亡而动荡的大遂。
少年年仅十七，却以单薄的脊背身躯，扛起大遂的安宁祥和与往后的盛世光景。
自此“大遂疯狗”之称闻名于世。
多年过去，没人再在夜晚要求他早睡早休息，许是不敢，也许是不在乎。
而今日，气他太晚不歇息，景妧凶巴巴地瞪他咬他打他，小模样极其招人疼。
楚陌觉得自己多少有些问题，不然为什么小猫一凶，他就高兴的不得了。
高兴到一梦梦回少年时。
那段美好到如今不敢想象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