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依栏涕流
辞曰:
花落闲庭燕子飞,红鸾终日悲戚戚。
温柔梦中双双靥,合欢镜里茕茕妻。
桃花落去还复发,爱人别离无归期。
几片落英随风去,几时东来几时西?
话说夏桀听了玉妃的劝诫之歌,有所醒悟,于政事上开始用心。
过了几日,夏桀与妺嬉游于内宫花园,玉销等众妃嫔陪着。此时花园里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鲜花,花团锦簇,花香袭人。夏桀见花间两个蝴蝶相叠而扇,就指于众人看,戏说道:“此物亦有人情尔!”
妺嬉噗嗤而笑,玉销则正言道:“君王乃万民之仪表,若内庭整肃,则万方敬仰;若亵狎不正,则家淫国乱,君上不可不慎。”
妺嬉撇嘴笑说道:“君上在内宫说句玩笑,外人怎得而知?”
玉销道:“君王万民所仰,言于内必闻于外。”
夏桀呵笑道:“朕不过说句玩笑,玉妃是不是小题大做啦?”
玉销道:“君王之言,无微不彰,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所以古代的圣王都是谨小慎微的。”
妺嬉绷嘴不悦,看看夏桀,夏桀肃然不语。
秋天的下午,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妺嬉站在栏杆旁,看到眼前的桃花已然落尽,不觉心生失落。她抬眼望去,希望看到那个熟悉的伯栋的身影。在这森严的王宫中,她无人可以倾诉,只能将这份思念深埋在心底。平日里,每当风吹起窗帘,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望向远方。
一行大雁南飞,妺嬉蓦然想到自己来到夏邑已一年有余,自己贵为元妃,虽侍从环绕,百官敬畏,但内心孤寂难耐。平日里锦衣玉食,歌舞宴乐,却总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
父母几个月都没有音信了,可怜的弟弟有谁去看看他?
家就在眼前,可是家又离得很远。妺嬉眼里流出泪来,心里默默念叨:
谁谓河广,一苇可量。
谁谓家远,跂予可望。
苑墙实广,离家难量。
玉璧实远,不知何方。
却说有男伯栋听了父母的话,隐姓埋名,走遍天南海北,查访天下大势,寻找复仇的机会,有诗为证:
霜露零落秋水深,寒枝瘦叶鸟声凄。
虎狼难改英雄骨,风雨更壮男儿志。
天下苍生有谁怜,人间正道无难事。
莫向桃花叹摇落,故园松竹正翠微。
这一日来到有施国,见到施伯独夫妇,双膝跪地,掩面痛哭。季姜拉起伯栋,说道:“妺嬉临走之时,知道你必来,她为你留下了一个礼物。”
伯栋随着季姜夫妇,来到妺嬉的闺阁。屋内收拾得干净整洁,一如妺嬉在时的样子。季姜撩开床帏,床上被衾折叠整齐,在床的中间,放着一个精美的匣子。伯栋跪在床边,伸手打开匣子,登时哽咽流泪。原来匣子里装着伯栋送给她的一对玉镯,还有一块玉剑首。
伯栋收拾好匣子,向伯独夫妇拜了三拜,又踏上了行程。他计划到东邑,看一下夏都,也许还能见到妺嬉。
不止一日,来到夏邑,但见街道宽敞,楼房林立,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伯栋走在街上,忽然看到一个身着男人装的青年,佩剑戴冠,周围一大群侍女跟着,还有侍卫保护。他马上认出来了,这是妺嬉。
妺嬉这时也看到了他,她的目光凝固了,一份紧绷的情感如同锁链般将其困住。她看见了伯栋,不错,有男伯栋。她下意识地想搂住他,大声地哭一场,然而,恐惧突如其来。她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泪水滴落在心灵的深渊。终于她低下了头,没有再瞥一眼伯栋,咬紧了嘴唇,朝前走去。
伯栋看到妺嬉远去的身影,泪水扑簌簌流了下来。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来到东邑最大的乐庠“落花庠”。乐庠相当于今天的歌剧院和音乐学院。那时人们非常迷信,经常要举行各种祭祀,祭祀就离不开音乐和舞蹈,所以需要大量音乐、舞蹈人才。乐庠一方面搞演出,另一方面也培养音乐人才。乐庠有时候也搞露天演出,演出的地方称为“乐墠”或“乐圃”。
伯栋进去一看,里边稀稀落落的,人不算多。舞台上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幕布,使得整个剧场如同梦幻仙境一样。
伯栋坐下不久,演出就开始了。首先是一支热情洋溢的舞蹈表演,舞者们身着华丽的服装,他们的舞姿热情奔放。一位男歌者高声朗道:“我高祖大禹,黄帝之玄孙,聪明睿智,勤于治国。昔洪水为患,黎民困苦,九州同陷洪流之中。大禹承先祖之志,率百官之智,躬亲治水,历尽艰辛,终得洪水平息。又开辟渠道,灌溉田畴,使五谷丰登,万民富足。大禹之德,后世敬仰,垂范千古。大禹之名,万世流芳,照耀华夏。”
然后唱道:
禹功既成,大泽为清。
天下归德,万世之明。
酒醴盈樽,歌舞升平。
九州归一,惟天之命。
男歌者唱完,一位女歌者朗声道:“当今君后行仁政,重民生,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当今君后雄才大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平定四方。”
然后唱道:
我后威武,万国一统。
日月推移,四海皆宁。
皇祖在上,盛德昭通。
我后嗣昌,永锡无终。
女歌者唱完,另一位女歌者念诵道:“元妃温婉端庄,慈悲为怀,关爱众生。元妃之德,千古传颂,其懿范之卓越,为后世之楷模。”
然后唱道:
元妃懿德,四海皆闻。
母仪天下,同气相亲。
君子行道,圣人光临。
我有美酒,酌之以斟。
伯栋正听着,突然进来几名军卒,对身旁的一位男子吼道:“竟敢诽谤元妃,跟我们走!”
。
“小人酒后狂言,军爷开恩啊!”
那人哭诉道。
“跟我们走,有你说理的地方。”
几名军卒不由分说,拉着那个男人走了。
伯栋已无心听唱,闷闷不乐走了出来。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且去外公家看一看。”
伯栋想到这里,向东而去。正是:
伤心往事浑如梦,一曲沧浪水自流。
东风不见人憔悴,南风不与我同游。
山川不改往日色,草木犹含故国秋。
可怜此生无穷恨,都付青山鸟鸣啾。
伯栋的母亲纴莟是有莘氏国君伯尚的大女儿。有莘氏是一个姒姓国,历史悠久,当年崇伯鲧就娶了有莘氏的女儿修姒,生下了大禹。夏末,有莘氏生活在今山东省曹县一带,下辖着二十几个城邑及其大大小小的村聚。莘国都邑的城墙用泥土夯筑,两丈多高。莘邑内住着几千户人家,莘邑中间的高台上十几座高大的房屋就是莘国国君的宫殿。
莘伯尚的夫人奕董是三朡国君巍臼的大女儿,小女儿姴董被送往夏宫,成为夏后的妃子。莘伯尚和奕董共生了五个孩子,纴莟最大,长子伯单,下边还有仲木、叔春、纴巟。纴巟已与葛伯垠的长子伯林定了婚约。
有男伯栋来到有莘氏,拜见了外公莘伯尚和外婆奕董,与三位舅舅和小姨纴巟也见了礼,众人皆唏嘘不已。
莘伯尚安排伯栋先到有莘氏的府学里当少师。府学距离有莘氏的宗庙不远,面积很大,有莘氏贵族家的孩子都在那里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