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卷王
【7】
结果顾清元当天晚上还真去赴约了。
也不是他叛逆作死要挑战关系户的威严，而是江言临走前那句话让顾清元有些在意。
爬了两次船后顾清元的技术强了不少，手撑着船板，试了一把就顺利到了二层。
江言还没来。
他把腿伸出围栏，看着夕阳下闪着光的海面。
“小心点儿。”
江言的声音从耳朵边传过来。
“卧槽！”
顾清元一回头，正好撞上男人的肚子。
梆硬。
“你是铁做的吗……”
顾清元抬手想掀开男人的衬衫，被江言一把抓住手。
他的手很凉，冰得顾清元一哆嗦。
“你干什么？”
“没……没干嘛……”顾清元讪讪地收回了手，见江言不想继续讨论他撞到哪里了这个话题，很识相地缩了脖子。
“手，好了吗？”
江言皱着眉看着顾清元的另一只手。
“好了。”
“嗯。”
两个人又沉默起来。
顾清元咳嗽了两声，试图打破这种尴尬。
“画……”
江言转过身子，把那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清水的油漆桶搬到了甲板上。
“你看看，有什么需要改的地方。”
顾清元站起来看着这一幅几乎没有变化的飞鸟图。
不得不说，江言画的确实很好看。无论看几次，顾清元都会惊异于这个人对色彩的把控能力。
明明每个色块都没太出挑，放到一起却莫名的让人感觉眼前一亮。
“你……有改动吗？”
“这里。”
江言戴好手套，指着鸟的头顶。
哦，他加了一撮毛。
看着越来越像……
自己的炸毛？
意识到自己荒唐想法的顾清元赶紧把这个想法从脑袋里轰了出去。
“挺好的……不过这只鸟的尾巴会不会有一点儿短？总觉得头重脚轻了。”
“有吗？”
“你看，它的爪子位置不太对，如果是……”
顾清元靠近画，可他只闻到了淡淡的香味，说话都卡顿了一句。
“怎么？”
“没……就是你看这里。”顾清元接着说下去，两个人就这么关于构图聊了大半天，难得算是话题和谐了一会儿。
江言一边听，一边在手套上蘸满了油漆，默默地对顾清元提起的问题进行修改。他的长袖轻易就被染料弄得乱七八糟，可江言就这么没管衣服，认真改画。
“喂，袖子。”顾清元指了指江言。
“……”他看都没看顾清元一眼，直接抬起胳膊。
顾清元下意识就想去给他折到上面，可手碰上他的衣服的时候，江言突然像是被吓了一跳，把手收了回去。
“？”
“没事，不用，脏了会换。”
神经病？
看着顾清元异样的眼神，好不容易破冰的感觉一下子就破灭了，江言垂眸，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画好了。”
江言把手套摘了下来，后退两步看着自己的画。经过顾清元的指点，整只鸟看起来更加真实了一些。
“谢谢。”
“没事儿，本来就是你邀请我来的。”
“……”
顾清元怼人怼习惯了，这下把话题说断，彻底没词了。
此后漫长的五分钟，江言一个人收拾画画的残局，顾清元站在一边看着。
整个收拾完，江言沉默着坐在甲板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顾清元坐在他身边，懊恼地咬了下后槽牙。
跟这位不太正常的关系户聊天，总是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那个……你的眼睛……你是混血？”
“嗯。”
“其实挺好看的。”
“嗯？”
江言这才偏头看了看顾清元。
“我是说，我看你好像在学校带美瞳……其实你这眼睛挺漂亮的，不用遮上。说不定还有小姑娘喜欢呢。”
“是吗。”
“我之前呆的学校有留学生班，学生什么颜色的眼睛都有，女生们天天扒墙头偷看。”
“她们只是新鲜。”
“那也是撩妹技能啊，天生叠buff。”
“……也许吧。”
“……”
已经尽可能没话找话的顾清元快被憋疯了。
“……”
“谢谢。”
这是江言第二次说谢谢了。
是在感谢我夸他？
顾清元偷偷看了他一眼。
江言的侧脸很好看，高挺的鼻梁上沾了一点颜料，正挡上了鼻尖的微红，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着，蓝色的眼睛和大海一样深邃。他整个人就像是个洋娃娃，而且还是个耳朵被冻红了的洋娃娃。
还以为他不嫌冷呢。
顾清元默默裹好了自己的小棉袄。
“甄仁没和你说什么吧。”洋娃娃突然说话了。
“说什么？”
“就……关于我。”
“没有啊，班长挺向着你的。”
“没有就好。”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显得……挺失望的。
“你跟他不对付？”
“没有。”
“……”
“你们那边的人，都和你一样吗？”
江言没头没尾问了一句。
“蛤？”
“没什么。”
江言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看了一眼乱七八糟了的上衣，抿了下嘴，随后拿起外套，打算就这么走。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顾清元还是叫住了江言。
“说。”
“首先我声明我不是找事儿，就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你身上的味道是油漆吗？”
“……”
江言明显卡顿住，然后想了很久才咬着牙回了一句。
“不是。”
“那……”
“我挺爱干净的。”
“可……”
“不是体味。”
“……”
“……”
“走了。”江言脸拉的老长，自己先跳下二层。
直到顾清元听到船的破门吱嘎响了一声，才叹了口气。
好吧，现在后悔问他了。
真是个怪人。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挺离谱的顾清元打了个喷嚏，临走前不忘给画又拍了个照片。
转天，江言意料之中的没来上课。
“顾哥！”张子峰把作业本从顾清元书箱里翻了出来，乐呵呵地打开。
“卧槽？顾哥你没写？？”
“嗯。”
昨天本来在海边呆的时间就挺长的，顾清元一回家就被突袭回来的于笑笑给逮着了，强制性十二点关了灯。
保持睡眠。
“不写老唐的作业有什么惩罚措施吗？”
“室外健身式听课。”
张子峰哭丧着脸倒在桌上。
“看起来你是没少罚站啊。”
“那不叫罚！那叫健身！！你看看，我这小腿的肌肉都是健身出来的！！！”
“信你个鬼鬼。”
“嘿？！顾哥你……”
张曼慢慢吞吞地走到两个人面前，看了一眼顾清元一片空白的本子，脸腾的红了。
“那个……还交……吗……”
“不好意思，我自己去跟老师说就行。”顾清元对着她笑了一下，小姑娘又看了一眼顾清元身后的空位，像是还想问点儿什么，最后憋着就走了。
“她以前也这样吗？”
“张曼啊……你可千万别跟她说多了。她是文学社的，据说特别喜欢写那种校园爱情小说，小心她把你当男主！”
“不至于吧……”
“等你被她写过了你就知道至不至于了……”
“对了顾哥，过两天就是校运动会了，你要参加什么项目吗？”
“我有啥可参与的，老老实实当个小观众挺好的。”
“别啊，支持支持我的体委工作嘛！去年运动会就咱班没人参与项目，老唐已经发过火了，可是要求每个人都得上场的。我是想抽签定谁去哪个，不过你不是新来嘛，我给你个特权，你选你想报的！”
“每个人？”
那江言去不去？
顾清元脑袋里突然蹦出了江言的样子。
“你看着写吧，只要不是跑一千米，你随便给我填。””
“顾哥我爱你！”
张子峰又蹿老高，顾清元一把拉住了他。
“峰子，我问你个事儿，咱这儿附近有没有卖绘画工具的？”
“嗯？你要画画？上网买不就行了吗。”
“网购东西八百年送不过来。”
“百货商场应该有吧，你要是急着用去看看也行。”
“好。”
“那我去给他们做签去了。”
张子峰完全把作业没写这件事抛在脑后，乐呵呵地就去撕纸了。
顾清元叹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牛奶和一飞冲天。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到下午午休的时候，江言拿着没拆箱的快递盒来了。
他换了一身白衣服，不过顾清元已经可以预见这件衣服最后的样子，颇有些可怜地多看了一眼。
两个人安安静静地做着前后桌，谁也没提起昨天晚上最后的不愉快。
顾清元觉得江言身上的味道好像没那么严重了，至少在他前面坐着，他不需要屏息凝神了。
但那股说不上来的味道确实是还有。
明明不是油漆的味道。
顾清元撅着嘴玩着笔，看着卷子上的题。
“定语用错了。”
一抬头，看到江言正看着自己的卷子。
“我刚按答案改的啊。”
“答案错了。”
“……”
？
顾清元又低头，仔细看着江言指出的选择题。
还真错了。
“你怎么知道？”
“这套做过。”
“……”
做过？
大哥这是高三模拟题啊。
顾清元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江言，后者面无表情地拿着作业本走到最前面，放在张曼的桌子上。
他忽然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那种自从转来这个学校后就不再悬于心头的……
叮。
这种莫名熟悉的压迫感！！！
这家伙……
这家伙不会……
顾清元咽了口唾沫，回头一看。
只见快递盒的打印单上，赫然写着一串汉字。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新版共六本。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