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徐子柚的爸爸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陪着她过生日，点上一根蜡烛，然后告诉她，十岁以前的愿望爸爸可以替她做到，十岁以后，就要点两根蜡烛，许两个愿望，爸爸帮她实现一个，自己实现一个。
年龄越大，能做到的就越多，可以许更多的愿望，但是总有一个愿望想留给爸爸。
如今她二十岁了，可以许三个愿望，可是总有一个愿望会落空。
她每年都许愿可以有人会永远陪在她身边，陪她过生日。
钟意努力做到，但是自己只填补了属于友情的那部分，亲情的空缺却怎么都填不上。
徐子柚看起来可爱，活泼开朗，但实际骨子里比谁都脆弱，害怕分别，依赖感情，每年假期都早早回家就为了和妈妈多呆一会儿。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会看着爸爸的照片无声流泪。
徐子柚双手合十，平至胸前，在点点烛光里，映出温暖虔诚。
睁开眼，吹灭蜡烛的那一瞬间，徐子柚看到门口闪过的人影，瞧着有些眼熟。
分完蛋糕，徐子柚借口出去透透气。
站在楼梯上，眺望南城的万家灯火。
晚风中都是属于夏天的滚烫。
徐子柚向远处望，能看到南城大桥，两排路灯一点一点照亮江面，在她的眼睛里闪烁。
她想起那夜倚在桥边的易池西，好似比这深江还要神秘。
“子柚。”
只有陈元会这么客气地叫她，朋友都会叫她柚子，而易池西总是叫着徐老师，可也没觉得把她当师长敬重。
徐子柚朝陈元点了点头。
“这里的风景还真不错。”陈元今天带了一副银框金属眼睛，在夜色里显得更加精英范。
“嗯。”徐子柚没再看他，盯着江景出神。
“其实，”陈元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高中我向你借笔记那次确实打算跟你表白，只是偶然撞见你找钟意说要拒绝我，所以才没有说出口。”
陈元有一双深情眼，盯着人的时候，只觉得灵魂都要被吸走。
徐子柚没想到他提起这件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回了一句“都过去了。”
陈元看着她不甚在乎只当往事的样子，泄气轻笑，确实，都过去了，两年前他没有机会，如今也没有。
徐子柚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朝后看去，只看到空荡荡的走廊。
回到包间，徐子柚拉起半醉的钟意，准备回家。
徐子柚不在，她刚刚喝了好几瓶。
和陈元告别，徐子柚拖着钟意往回走，手里还提着没吃完的蛋糕。
钟意还有独立行走的能力，只是嘴巴依旧停不下来，哼着自编自创的生日快乐歌。
“柚子，你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徐子柚笑得无奈，“知道啦。”
终于回了家，徐子柚把钟意安顿好。
看了看对面房间漆黑一片，拿起还剩下一半的蛋糕下了楼。
果不其然，她看到易池西站在楼下石桌旁，手里提着一个包装袋，来回踱步，不时抬头朝徐子柚房间望。
“西西！”
易池西闻声看过来，眼里是受到惊吓的诧异，愣愣地看着徐子柚走到他面前。
徐子柚定定地看着他，缓缓开口，“刚刚在ktv那个是你吧？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妈说的。”
其实是那天在老地方偶然听到的。
其实徐子柚也是猜的，平时这时候，易池西的房间都亮着灯，而且ktv的走廊里有一丝熟悉的花香味，徐子柚知道今天池阿姨的花店新进了一批花，下午上完课，易池西要去一池花屋帮忙。
徐子柚凭着直觉下了楼，果然看到了易池西等在楼下。“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大江？”
“瞎猜的。”
“那你现在站在这干嘛？”
“我，我散步。”易池西把礼物袋藏在身后。
“好吧，那你要吃蛋糕吗？”徐子柚在石桌前坐下，眼睛弯弯，藏着盈盈笑意。
池阿姨今天很忙，根本没时间给易池西做饭，她猜他今天没吃晚饭。
易池西面露犹豫，然后装着嫌弃地开口，“这是别人吃剩的。”
“只有我和钟钟吃了，陈元没有吃。如果你嫌弃我和钟钟的话，那也没有办法。”徐子柚说的是实话。
易池西这下也没再问真的假的，乖乖坐在她旁边，礼物放在另一边的石凳上。
徐子柚给他切好蛋糕，然后放在他面前。
尽管很饿，但易池西吃得依旧很斯文，慢条斯理地吃完一块，看向徐子柚。
徐子柚了然，把剩下的推给他。
“吃完就回去吧，现在太晚了。”
易池西低着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今天是你生日？”
徐子柚怔住，淡淡答道，“只是习惯了和钟意两个人一起过，感觉没必要告诉你。”
“那为什么那个老同学可以陪你过生日？”易池西猛然抬起头，眼底是熟悉的委屈。
徐子柚心头一颤，和易池西对视，心跳再次失控。
“现在不是和你一起过呢嘛。”
徐子柚声音如绵绵的风。
落在易池西的耳朵里，像小猫爪挠在他的心上。
他敛去眼中深藏的感情，舔干净最后一块奶油，说话都带上甜意，“生日快乐，徐老师。”
长臂一申，将礼物撰在手里，又收回来一寸，犹豫再三，才递了出去。
徐子柚接过来，“所以你现在站在这是打算送我礼物？”
易池西没有回答，眼底暗光涌动。
她打开礼物盒，看到了独角兽，水晶里晃动着星光，徐子柚眼底也扬起彩虹般的惊喜，“谢谢你。”
易池西不自觉挺直身板，抬高了下巴，眉梢眼角都带着得意。
“你今天许了什么愿？”易池西突然开口。
徐子柚看向他，沉默了许久，看起来像是在回忆一小时前许的愿。
“许了三个愿望，第一个是希望可以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少生病，妈妈的工作量可以减轻，可以经常回家。第二个是希望妈妈身体健康。第三个愿望还空着。”
易池西听她慢慢地说，眉眼依旧很温柔，只是在陈述愿望罢了。
他早就听他妈说过徐子柚家的事，只不过池林听的都是李奕说给她的，角度自然不一样。
李奕一直觉得亏欠了徐子柚，这些年不能经常陪伴在她身边，让她既没有了爸爸，也少了妈妈的陪伴。
当时易池西听着，一直觉得这母亲当的太不称职，如果他是徐子柚，肯定上了大学就不愿再回家。
连陪伴都做不到的妈妈，一个人的家，也没什么好回的。
可是易池西眼里的徐子柚，没有对母亲的怨念，没有来自单亲家庭的乖戾，她理解妈妈的工作，她祝愿世界可以更美好。
对于一切，她坦然接受，接受孤单，接受一个人长大。
岁月磋磨，她却好似捻碎了柔软。
易池西听到最后，开口问道，“为什么第三个愿望空着？”
徐子柚敛下鼻子冒出的酸意，“因为不能实现。”
“为什么？说出来看看，说不定我能帮你实现呢？”易池西眼睛亮起来，看起来很想帮她实现愿望。
徐子柚抬头望月亮，低头瞬间掉进他期待的眼睛里。
“我希望每年都能有人陪我过生日。”
易池西闻言肩膀颤动一下，然突然站起来，撑着石桌，低头凑近徐子柚，语气肆意，“这还不简单？”
深吸一口气，“以后我每年都陪你过生日。”
四目相对，徐子柚迷迷糊糊地醉在他这句话里。
她清晰地听到了两个人的心跳声。
咚。咚。咚。
每年都陪你过生日。
每年都陪你。
夏夜依稀似梦，只有浸在蝉鸣里的路灯恍惚着现实。
陡然响起一声汽笛，将两人都拉了回来。
易池西瞬间弹起，绕着石桌转了半圈，侧对着徐子柚。
徐子柚也回过神来，“很晚了，该回去了。今天谢谢你的。”
“嗯。”易池西声音闷闷的，看着徐子柚起身要走，又开口，“我刚刚说的是认真的。我明年就毕业了。”
徐子柚转身露出一个天天的笑容，星光懒洋洋地躺在她的眸子里。
“我知道。”
“那晚安。”易池西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
“晚安。”
徐子柚回到家，漆黑的屋子里，她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愣愣地发了会儿呆。
然后拿出独角兽水晶球，握在手里。
扭动按钮。
一点点雪花飘起，像冰白色的火焰，在无尽的夜里燃烧。
点亮她游离的眼睛。
怎么办？易池西，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每年都会陪我过生日，我该相信吗？
易池西回家的时候，池林已经睡下了。
他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对面阳台上的吊兰随着晚风，轻轻荡起。
玻璃门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清。
易池西皱了皱眉，她到底回去没，这么快就睡了吗？
他现在可是兴奋得睡不着。
心里也有了打算，他目前的分数考徐子柚的学校还有些难，但是只要把英语提高二十分，那就完全不成问题。
只是他爸妈一直希望他考去北京的学校，不知道会不会同意他留着南州。
易池西紧紧盯着对面的房间，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笑起来。
笑意消融了半个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