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不幸
“我怎么觉着刚刚听见了阿凛在敲门呢？”
伴随着“吱呀——”一声开门声，隔壁李嫂的声音传了出来，“怎么没看见人呢？”
“李家嫂子，这呢！”
还不等周凛答话，刘雁就推开门，一把将还在自家门口张望的张秀春给拉到了自己家里来。
“阿凛？你今晚，不是应该在陪着谢婆婆一起过除夕吗？怎么会到雁儿这里来了？”
张秀春知道，每年周凛都会去陪着小卖部的谢家婆婆一起过年，怎么今年这么反常，居然跑到刘家妹子这来了？
“李嫂，阿婆，阿婆她不见了，你有看见她吗？”
饶是周凛远比同龄人更加成熟，但毕竟也还只是一个刚上高中的孩子，一晚上的惊慌失措，此刻又见到了平日里对自己多有照拂的两位嫂子，强忍的情绪终究还是绷不住了，一张口就带着哭腔。
张秀春哪里见到过周凛掉过哪怕一滴眼泪？就连那一年，何芸和周保民离婚，何芸带着周瑶走的时候，周凛就站在自家早点铺门口送两人上车，但一直到车子完全驶离视线，周凛都不曾哭过。光是听见周凛强压哭腔的声音，张秀春都觉得自己的心好像都跟着抽的疼了一下。
“这，这，这，哎呦！阿凛你别慌，你先和李嫂说说，婆婆怎么了？你先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婶子们都帮你去找！”张秀春手忙脚乱的扯了一大把卫生纸团在手中，一股脑全塞给了周凛，然后扯着大嗓门冲着家里吼道，“李国斌！李国斌！你快别看电视了！赶紧的，把你衣服穿好！谢婆婆走丢了！我们出去找人！”
周凛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瞬间，自己的情绪就绷不住了。他本想要张口感谢大家，宽慰一下大家，但却悲哀地发现，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现在的他，连他自己都安慰不了，所有的感谢和安慰在婆婆被找到之前，都显得那么苍白且无力，像一个四面漏风的笑话。
刘雁一听，当即就拿出挂在门后的羽绒服，然后一边穿着羽绒服一边对着周凛说到，“小凛，你现在千万别着急，姨也帮你一起去找婆婆，现在只要多个人，那就多份力！”
“哥哥。”小小的刘悦扬着头喊周凛，“你蹲下来一点。”
小姑娘只到周凛的大腿，周凛刚刚蹲下身，小姑娘就用自己的小手吃力地环着周凛的脖子，然后轻轻地拍着周凛的背安慰道：“哥哥不哭，悦悦抱抱你，抱抱你就不害怕了！”
“好了，好了，悦悦乖！”刘雁穿好衣服一把抱起女儿说：“妈妈现在要出门一趟，我、国斌叔叔和秀春姨姨都要去帮小凛哥哥找谢婆婆，你一个人乖乖待在家可以吗？”
“那，找到谢婆婆，哥哥就不害怕了吗？”刘悦才三岁，她不懂为什么谢婆婆不见了，小凛哥哥会哭？但是她知道，如果妈妈不见了，她也会很害怕也会哭，所以现在小凛哥哥一定很害怕，只要帮助小凛哥哥找到谢婆婆，小凛哥哥就不会哭了！
“嗯，找到谢婆婆，小凛哥哥就不会害怕了！”刘雁虽然有一点担心女儿独自一个人在家里会觉得害怕。但是，带着女儿一起出去找人也更加不方便，而且谢婆婆人很好，平日里对自己家也多有照拂，自己既然知道了这件事，那断然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妈妈乖乖，悦悦不害怕，哥哥也不害怕！婆婆也不害怕！”小悦悦很乖，轻轻地吻了一下妈妈，就从妈妈的怀抱中下来，自己爬上沙发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沙发的正中心，俨然一副小大人模样。
事态紧急，刘雁将门窗锁好就急急地跟着周凛几人出了门去寻人。
“阿婆？阿婆你在哪？”
“谢婆婆，你听到了吗？我们在找你！”
“老王，老王！你在这街上有没有看见谢婆婆啊？……哦哦，没见到是吧？谢谢了，谢谢了，新年快乐啊！”
“纪姐，纪姐！你看见谢婆婆了没？……哎呦，走不见了喂！我们现在正找呢！行行行，你帮我电话问着，有消息记得马上联系我！”
四人一路从小卖部问道巷子口，期间周凛也一直没有放弃过打谢婆婆的手机，但是打过去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估计谢云羡也一直在给阿婆打电话。
“喂？云羡哥，你找到阿婆了吗？”
周凛手已经冻得毫无血色，连接听电话的手指都有些不大灵活了。
“没有，阿凛，你那边有找到吗？”
此时距离阿婆不见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外面天这样冷，邻水巷又人员复杂，周凛感觉刺骨的寒意蔓延到自己的四肢百骸。
“我这边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云羡哥，警察到了吗？”
自从谢忱和沈畅言夫妇两双双因公殉职之后，谢家老俩口就很抗拒接受相关的人、事、物。
当时谢家夫妇双双殉职的消息传回来时，谢婆婆直接就晕倒住院了，出院之后就天天去警局门口望着，守着，坚持了整整两个月，后来再也没来过。
此后谢家夫妇的同事们上门慰问、探望也无一例外全吃了闭门羹，老太太虽然接受了儿子儿媳双双去世的事实，但是也无法再有勇气去面对那些或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也不想再听到那些抱歉和安慰的话语，烈士家属……如果可以，老太太一点也不稀罕。
“我给林叔打了电话，他马上就到了。阿凛…你说，奶奶她究竟去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云羡哥，我好怕。”
周凛的最后一句话随着巷口凛冽的寒风消散在黑夜中，谢云羡也不知何时挂了电话。
李叔几人还在挨家挨户的问询，周凛固执的站在原地一遍又一遍拨打那个无人接听的电话号码…一直到手指头全都僵硬，连手机都拿不住掉下去的时候——一行清泪无声地划破夜色，砸在青色的石板上。
……果然，每一个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的结果吗？奶奶，您可一定不要出事，不然我这辈子都没法原谅我自己。
“阿凛！”
谢云羡的声音遥遥地从身后传来，但是周凛深陷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有听见。
“小谢！”还是张嫂最先看见了远远跑过来的谢云羡，“奶奶找到了吗？”
谢云羡大口地喘着粗气堪堪在张秀春面前停下，“找到了，奶奶已经找到了，阿凛呢？”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谢天谢地，阿凛在巷子口，你快去和他说说，他担心了一晚上！”张秀春双手合十，一边推着谢云羡一边口中念念有词：“感谢如来佛祖，感谢观世音菩萨，谢天谢地，终于找着了，菩萨保佑啊，菩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