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游湖
……
渭州军营里，青松带着一份密报撩开帐门走了进去。
而端坐在桌前的那人面无表情的放下公文，拿起密报边看边听青松的禀报。
“公子，那日冲上街的马，是瓷商陆家所购，属下还查到那陆家不是第一次从西戎人手里买马了，并且这陆家与其他几家对州外转售的商家有所不同。”
青松唯恐接下来的话会引起主子的怒气，歇了一口气瞧了瞧桌前人的脸色无异，才继续说。
“渭州府内做州外转售的商户里，最大的几家主要有沈家的茶，肖家的酒，陈家的胭脂，再就是陆家的瓷器，州内规定每月初十固定往西戎运货，其他几家的转售货量都及其稳定，面上看没有什么问题，但这陆家的瓷器，自去岁起，货量却大增。”
桌前的顾斯年听到这处抬起了头，道，“继续说。”
“是。”青松紧接着道。
“去岁三月起，陆家的转售货量，由原先的每月三车，增至五车，按说瓷器的价格，比其他几家都要贵许多，既增加了货量，陆家上缴的商税也应当更多，但从账面上来看，商税却与这货量不符，属下怀疑……”
正欲继续说下去，青松就见主子将密报拍在桌上，俊颜隐含怒气。
“这渭州，是该整理整理干净了。”顾斯年沉着脸似笑非笑。
青松暗道，陆家自求多福吧，公子一有这种表情就是动真怒了。
“继续盯着陆家，有任何情况都要报于我。”顾斯年起身叮嘱，“该去月湖了，备马。”
“是，公子。”言罢，青松转身出了大帐。
待账内只剩一人，顾斯年表情恢复往昔。
商家偷漏税，就说明有人包庇，何况渭州地处大晋与西戎的边界处，无怪乎那日家丁为首之人那样紧张，只盼赶紧走人，半句不肯多说，连主家名讳都不报。
若非自己警觉，让青松派人去查，倒不知这渭州表面的平静下已是危机四起。
……
渭州城中的月湖上，三三两两的游船行于湖面上，不时传来阵阵乐声，好不惬意。
沈惟峤与弟弟乘的这艘游船不算最大，却是最精致的，船内布置典雅得当，赵景还专门聘请了渭州最有名的乐坊清音楼的乐师来弹奏琵琶。
因为兄长的再三交代，登船后沈惟峤就跟赵景提了将游船上的窗户都打开，说是怕空气闷，实则兄长说要全部透光，让他再附近也看得到自己在这边的情况。
这种小要求，赵景当然不会多说什么，游船行了一会儿后，赵景小心翼翼的开口。
“沈姑娘，你今日能来，我很高兴，这月湖，我都提前问清楚了，待一会儿我们停靠到月湖东边，那边可以垂钓，我想着琴棋书画你或许觉得无趣，垂钓你当时还未体验过。”
话音刚落，就见面前的姑娘以手帕掩口，眉眼弯弯的笑道，“垂钓倒是有趣，阿怀一定也喜欢的。”
“赵大哥，垂钓后，我们可以在岸边烤鱼吃吗？”沈惟怀可不管那么多，光天化日之下有什么不安全的，都钓鱼了，那必须要烤鱼吃，这才有意思。
“自然可以，沈小公子想吃烤鱼，晚些时候我们钓上来了就烤着吃。”赵景话是对沈惟怀说的，眼睛依旧盯着沈惟峤。
“赵大哥，你陪我玩五子棋吧”沈惟怀瞥了一眼赵景，贪玩归贪玩，兄长的交代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兄长说了，只要看到赵景一直盯着姐姐看，自己就要转移注意力，姐姐见过的外男不多，要是直勾勾的盯着看，定是要害羞。
“好，但沈小公子还小，我与你一对一下棋，传出去人家要说我欺负你，不如沈小公子与沈姑娘一队，我一人与你们两人下如何？这样就算得上公平了。”赵景笑笑应道。
说完看沈惟峤点点头，立马就让随行的下人摆好棋盘开始对局。
这边的对局沈惟延看不见棋面，却看得到双方落下抬起的手。
“阿怀这小子倒是没忘记我的嘱托，子渊，我们也来对弈几局。”
顾斯年微笑应好，“敬山，你是不是有些太紧张了，我看沈姑娘也是个聪慧的女子，想来她自己应付的了。”
沈惟延落下棋子之后摆摆手失笑。
“此言差矣，子渊，我这个妹妹，看着聪明，学什么也都快，但是太过于单纯，昨日你们走后，我就问了个清楚，这赵景与峤峤说幼时之事，那幼时我也是在的，若出于男女之情想要结识，何必等到前几日才来。”
“再者说，他赵家就算只是个司马之职，却也是为官之家，他家让人上门说媒，这事我本就存疑，子渊，峤峤自打出生起，就被我们家保护的极好，上至父母，下至我与阿怀，都疼她至极，她从未见过腌臜事，也并不觉得这赵景会有什么问题，但我作为兄长却需得为她多看看。”
顾斯年不可知否，“敬山所言在理，我是家中独子，没有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今日听敬山这么一说，那赵景当街拦下沈姑娘，细细想来的确有许多疑点。”
沈惟延点头朗笑，再度开口。
“子渊，你我一见如故，我也不拿你当外人，今年开始，来我们沈家说媒的不止他赵家，还有陆家、肖家、陈家，这三家与我们沈家一样都是商贾，他们来，我是一点不意外，我们这四家人，财力相当，峤峤若嫁到这三家其中一家，我是有底气不让峤峤受欺负的。”
“陆家？可是那做瓷器的陆家？”顾斯年面不改色的问着。
“正是那家，你知道？”沈惟延奇道，不过也不奇怪，知州不单管军营，还管州内大小事务。
“昨日看交割公文，略看到了一些，这商户方面的事儿，我正好也想请教一下，敬山可愿与我说说州内其他几家商户的事情？”
这沈家，是父亲的旧友，不必担心有异心，但是其他这三家大的商户就得好好查查了。
“这有何难？我与你说便是，这渭州府啊，商户数量多，但是主要呢，是陆、沈、肖、陈，我们这四大商户占据了渭州过半的财富，我们沈家时二十年前来的，陆家则更早三年，肖家与陈家都是十七年前来到此地。”
沈惟延喝了一口茶又继续。
“四大商户在你们外人看来财力不相上下，实际确是陆家与我们沈家争一二，肖陈两家并第三。”
“陆家的瓷器生意，由陆老爷一手做起来，五年前陆老爷撒手人寰，过了两年陆夫人也追随而去，陆老爷与陆夫人生有一子两女，两女也都已经嫁人，现在的陆家，就是这一子，陆华来当家，陆华比我大两岁，自这陆华接手后，陆家的瓷器生意越发的好，对了，转售你知道吧，我们这四家对州外的转售做的都极好。”
顾斯年接到沈惟延询问的目光，点了点头。
“你知道就好说了，原先这转售的部分，属我们沈家做的最好，去岁起，陆家就赶了上来，别看人家货量就那么几车，瓷器的价格可比我们茶叶高，就多了那么两车，只多两车，陆家的转售就领先我们其他三家了。”
“不过这货量多，数额多，缴税也多，哎呀，从前都是我们沈家缴得多，去年开始就是陆华领头啦。”
顾斯年表情微变，看来沈家并不知道陆家那档子事儿，“那肖家与陈家呢？”
“肖家，他们家的酒香啊，我自己都经常买呢，肖家十七年前来的，肖老爷与肖夫人只有两个儿子，不过并未掌家，肖家还是肖老爷肖关泰作为家主。”
沈惟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顾斯年，大眼瞪大眼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给自己添了口茶。
“肖家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肖今风，今年十六，小儿子肖今雨，今年十一，与阿怀一般年纪，肖家的酒肆，经销全州府，生意一直很好，州里的饭馆酒楼就没有不用他家酒的。”
“最后再说陈家，陈家的胭脂水粉，峤峤都喜欢的紧，但凡出了新品，这丫头就得订一套回来，这陈家的夫人已经过身多年，现下的陈夫人是继室，陈老爷陈令其有四个孩子，两子两女。”
说完又停了下来，这次顾斯年看懂了，马上抬手倒茶，沈惟延满意的笑了。
“陈家的大公子与二姑娘是原来的陈夫人所生，三公子与四姑娘是继室所生，二姑娘十五，上月刚嫁人，四姑娘十岁，大公子十五，三公子十四，这陈家人口复杂，在上门说媒的几家里，就只比赵家好一点。”
“我们这四家商户，关系说好也过的去，都是商人，不会轻易起冲突，这几家里头，我也就瞧着陆华是个可行的，年纪轻轻就能扛住重担。”
顾斯年给沈惟延继续添茶，垂眸说道，“辛苦敬山，给我说了这许多，那陆华，听着倒是厉害，改日若有机会，我也想会会。”
“那下次要是有这机会，我便喊上你。”沈惟延说了这许久，转头看了看妹妹的那艘船，伸手抓住顾斯年疾步往外走，“诶诶，他们上东岸了，我们也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