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入宫时晚夏，一转眼到了八月十五前夕。
这是林希儿在宫里过的第一个中秋，也是离开家里的第一个中秋。
皇帝特许林希儿今日免了一天的课业，但不允许出去。
原因是：作为公主的伴读，是不允许私自外出，免得丢了皇家颜面。
在隔壁锦岳宫，皇后和太子还有长帝姬在一起说说笑笑吃着糕点赏月，皇上去了受宠的温贵妃那里，今日似乎只有林希儿和清泉在一起过中秋。
本来大娘子想请她和长帝姬他们一起赏月，林希儿拒绝了，因为她一去，太子就不能和皇后在一起过中秋。
太子虽为储君，但他也是为人子，又怎么在万家灯火前独坐案前批阅那枯燥的奏折？
林希儿朝外喊道：“清泉？”
“奴婢在，宗姬殿下可有吩咐？”
“替我研墨。”
林希儿思考许久，提笔写下：
一剪梅中秋有感
叶落梧桐秋意凉，皎月何处，数向西窗。
昔时赏月学堂旁，旧句还吟，残墨幽香。
今夜琴声何处扬，高楼独上，难诉衷肠。
刘郎信断雁南归，秋水茫茫，我思惶惶。
写完后，长舒一口气，似放下包袱那般，让清泉把纸笺收下放到了一个小木箱中。
小木箱是她在入宫前差人为自己打造的，里面放着的是她写的一些词句，有好有坏，但基本上都是发泄情绪的树洞。
梅奴儿此时神色急匆匆的赶来：“宗姬殿下，九皇子来了，就在门外候着。”
九皇子？林希儿思考许久也想不出来这是何许人物，系统告诉她，这个九皇子是后来西夏朝的统治者，也就是在那次叛乱中，她的妻儿老小也随着一起去了北齐，死在了北齐的五国城内；而九皇子位居偏安一隅，也就躲过了那场浩劫，可他也不思进取，开辟皇朝后夜夜笙歌，让灯红酒绿的生活迷了眼，失了自己一统北方，迎回二帝的那份初心。
她差侍女给她戴上一顶黑色的乌骓帽，一片黑纱如墨水般倾泻而下。
男女七岁不同席，更别说一个十五岁皇子夜晚深入长公主伴读的内宅了。
“今日中秋，怎的嘉阳宗姬不去院子里赏赏月，在这书案前埋头苦读呢？”
林希儿站起来低着头微微屈膝行万福礼：“九殿下夜晚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哦？我怎么不知，我们的宗姬殿下今日为何要如此拘束？我可是知道，如今的大才女，也就是你，可是两首词名冠汴京城呢。”
“九殿下见笑了，您身为凤子龙孙，我只是个宰相之女，我为臣，自然该有的礼数也还是要有的。”林希儿讶异了好久，想了半天才想出来这些话。
话说到这，是个傻子也明白，索性就点到为止，不再做声。
“吾想问问你，东坡居士的词句&39;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39;这句词你有什么注解？”
林希儿心里犯嘀咕，这九皇子脑子没啥毛病吧，大晚上的跟我在一块儿讨论诗词，这病迟早得治。
她悄悄嘱咐清泉：“去把大娘子身旁的紫苏喊过来，让梅奴儿侍候我，记住，带着紫苏去我后面的屏风处，听的更清楚。”
别说人人平等之类的话，在古代，你不遵守古代的规则，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不愿意跟任何人维持亲如姐妹般的关系。
矛盾具有对立性，两个人再好，也有一定的摩擦，当大大小小的摩擦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就彻底闹掰了。
所以包括皇后、长帝姬还有庶姊姊妹妹，只是没有触及到她们的底线，一旦触碰，后果不堪设想。
“启禀陛下，这苏东坡虽然表面上在思念自己的弟弟，可深层意义上来说，万事哪有一帆风顺，不过遭遇几番挫折罢了。想必九殿下一定理解臣女说的意思。”
此时林希儿瞟了一眼后面的屏风，紫苏似乎刚刚到了。
紫苏是皇后从娘家带到宫中的侍女，从小玩刀弄枪，文虽不能舞文弄墨，但也是略略读了一些书。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长公主的侍读和皇家子孙，尽管是在现代，也让林希儿浑身刺挠的不行。
“这就是你理解的诗意？看来还是吾看高了你。”九殿下叹了一口气，“本以为是个聪明的，结果却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罢了，吾先回去了。”
“恭送殿下，九殿下慢走。”
送走了九皇子，林希儿回到房间，摆摆手：“其他人都先下去吧，清泉、梅奴儿、紫苏你们三个留下。”
“是。”一群宫女太监纷纷退下。一瞬间空荡荡的房间就剩下三个人。
“清泉、梅奴儿，把刚刚的事情一一向紫苏道明了说。”
清泉和梅奴儿说完后，紫苏思索了一番，说：“那按照宗姬殿下的意思来看，她问这句话是另有深意？”
“九皇子，怕是早就有造反的心了。”林希儿叹了一口气。
清泉不理解：“就这一句诗词会有多大风浪？”
紫苏解释道：“表面上是中秋赏月的诗词，但其实是，月有阴晴圆缺，是指人有不同脾气，有的是笑面虎，有的是刀子嘴豆腐心，这里是暗指各位皇子和前朝大臣都有各自性格，且都想把太子拉下台面，自己想坐上去太子这个位置；而此事古难全，是指古往今来所有造反的成功性少之又少，这件事难以成功，他需要找个内应，而这个内应正是宗姬殿下。”
“那当时写这首词的人会不会也是这样想？”梅奴儿疑惑道。
紫苏摇摇头：“不是，本身写这首词的东坡居士没有任何的意思，只是思念远方的兄弟而已，可是阿泉你想过没有，九皇子为何白天不吟诗词不做注解，且如果晚上赏月吟诗词做注解为何不找前朝的亲信大臣们商议？偏偏又是晚上又是找宗姬殿下一个女子讨论，伤害宗姬殿下清白事情倒小，疏通前朝后宫关系是真。”
林希儿笑笑：“紫苏，你现在回去，把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大娘子说，不要跟大娘子说我们的猜测，大娘子贤德明事，自会理解是何意。让大娘子跟太子说。好了，天色已晚，清泉把人叫进来吧，侍候我洗漱，我要休息了。”
“请他们进来吧，侍候宗姬殿下更衣就寝。”
等到林希儿就寝时，已经是戌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