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表态
感受着在四肢百骸中无序流动的暖流，文殷迟疑片刻，终是压低声音道：“主事，我……”
刚说到这里。
他忽的想到了什么，连忙止住话语，在文长勋疑惑的目光中，从书箱取出了纸和炭笔。
继而以书箱为案，埋头书写起来。
片刻。
文殷将写上了一行字的纸递给了文长勋。
后者接过一看，先是一怔，而后猛地抬起了头，惊愕道：“你体内还有劲力？”
见文长勋直接说了出来，文殷眼角抽了抽。
因为不知道自己这异常有多异，所以他本来还想谨慎一下。
毕竟他都能听到文长勋他们的谈话，鬼知道跟在后面的陈巡检等人之中，会不会也有人拥有这般能力。
谁料文长勋完全不配合。
无奈之下，文殷只能压低声音道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劲力。”
“反正跟我天醒之时，融入筋骨皮膜的热流感觉差不多。”
文长勋沉吟片刻，询问道：“能沟通调动否？”
“不能。”文殷摇了摇头，而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它们似乎很想往我血肉里面融，但又融不进去，所以就在我身体里无序乱窜了……”
“那就是劲力无疑了。”文长勋只觉喉咙有些发干。
此前他口中虽然说文殷是武道天才，但那是建立在王玄虎没有猜错，对方确有兵感或搏杀天赋的情况下。
毕竟一般的天醒入劲，只能代表运气好，无法代表武道资质。
但眼下看来，就算文殷真没有兵感和搏杀天赋，武资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因为只有武资上佳者，在面临天醒入劲之时，才会出现劲力衍生太多，一次性无法用完的情况。
如果说而今世上，天醒入劲是万里挑一。那么文殷这种情况就属于，天醒入劲里面的千里挑一。
压下心中复杂，文长勋低声问道：“大概有多少缕？”
“……我数数。”文殷怔了怔，而后静气凝神，仔细感知起来。
片刻。
他无奈道：“窜来窜去的实在数不清楚，不过四五百缕应该差不多。”
“多少？”文长勋懵了：“四五百？！”
他本以为对方体内顶多也就十来缕劲力顶破天了，谁想竟然有这么多。
要知道。
三五百缕劲力若是悉数融入四肢百骸，足以让文殷成就气血如虎！
人家王玄虎十岁习武，而今三十有五，在武道一途摸爬滚打了近二十年，也才堪堪踏足气血如虎而已。
文殷一招天醒，便拥有了气血如虎的底子……
这已经不能算是上天“钟爱”了，说是“偏爱”都不为过。
这样一尊人物，若是能成长起来，未来当然不可限量。
但要是搞起事情来……
哪怕只是余波，也不是旁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思绪翻涌之间，文长勋脸色一阵忽明忽暗，已经完全坚定了放养文殷、不让陈刀会跟他有产生太多交集的决心。
看着文长勋的表情有些不对，文殷心下一跳，不动声色地问道：“主事，这是好是坏？”
“放心吧，是好事。”文长勋脸上挤出强笑，解释道：
“因你武资远超常人，所以在天醒之时衍生出来的劲力，自然也远超常人。”
“只是你自身没有半分习武的底子，是以身体一次性无法承受这么多劲力的淬炼，多余的劲力于是也就留在了体内。”
“等你此后修习了内练法跟拳脚武技、能够熟练掌握自身力量后，这些劲力自然会融入你的四肢百骸，成为壮大你身躯的养料。”
听到这话，文殷并没有感到欣喜。
他看着文长勋有些不对劲的神色，试探着问道：“主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如果此事是坏非好，你大可不必隐瞒。”
“如渊连贡院关闭都能挺过来，很难再有什么事情能打击到我。”
文长勋愣了一下，哑然失笑道：“我没骗你，这于你而言确实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
他话锋一转，叹息道：“似你这般武资，如若出身大宗大族，哪怕稍加培养，此后也必然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
“奈何我文家不过一村之族，附属帮派亦不过一县末流，护不住你成长，也无法为你遮风挡雨。”
“以后的路，只能你自己一个人摸索着走，文家甚至都无法为你提供太多的帮助……”
说到这里，文长勋双目已经有些发红，抬袖做出拭泪动作，声音带着哽咽：“殷侄儿，是叔无用……”
“是叔愧对你父……愧对文家列祖列宗祖宗，愧对你之卓绝天资啊……”
看着文长勋循序渐进、真情流露的模样，文殷突然觉得，自己此前的表演跟对方比起来，完全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文殷正色拱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主事切莫如此。”
“自如渊出村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孤身行进、如履薄冰之准备。”
“若有出人头地之日，我不会忘本；如时运不济、招灾惹祸，我亦一力扛之，不会累及族亲。”
“无论有无天醒，也无论是否踏足武道，也不论走上何种道路，如渊都是这般想法。”
此话一出，文长勋擦拭眼泪的动作微微一顿。
心下愕然间，他终于反应过来。
一路之上，他都是站在文殷是武道天才的角度上，去思虑如何对待度对方。
可他却是忘了。
对于文殷而言，纵使他已经天醒入劲，纵使他成就了气血如牛，自身却还是那个刚出村子，环首四顾心中茫然，不知路在何方的书生而已……
是以。
就算文家不准备栽培文殷，对方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毕竟他压根儿就没有这么奢望过。
“却是我想太多了……”
文长勋一时沉默了下来。
……
尽管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但文殷等人依然在正午时分赶到了县城。
在遥遥能够看到县城轮廓时，王玄虎便在文长勋的吩咐下，停下了马车。
车内。
“殷侄儿，文家虽然无法全力去栽培你，但让你在武道上少走些弯路还是没问题的。”
已经调整好心态的文长勋拍了拍文殷的肩膀，叮嘱道：
“反正到了县里之后，你先听你虎哥安排就是。”
“等他将传你的传了，该教你的教了，后面想如何走，便全看你自己。”
文殷倒也没有矫情，当即拱手道：“多谢主事！”
“无需道谢。”文长勋摆了摆手：“你只要记住自己在犁华村，还有七亩地没赎回来就成。”
说完。
不等文殷回话，他便钻出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