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喜欢
“我……”杨继程扬起手来想要削她的脑袋,落手的时候发觉这是女娃,不是男娃,又默默放了下来。
傅源没走远,转头的时候刚好看到这一幕,跑了回来,立在姜岁左前边,用手挡着她,冲杨继程说,“老师您别打她。”
杨继程算是看出来了,这小子喜欢姜岁,想拉她一把,不愿意看她自暴自弃,但是这丫头对他没那个心思。
本来出于是一片好心,可偏偏弄巧成拙。
时间不对,方式不对,连朋友都做不了。此刻的姜岁虽说看起来怏怏的,像是谁都能推一把的羔羊,但其实不对,她藏着火,没想过发泄,一直隐匿心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傅源成了点火线,一碰即燃。
姜岁皱眉拂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手,任何人的来去,并没有那么重要,踽踽独行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没说话,傅源的心却已经凉了一半。他转过头,看到姜岁毛躁躁的头发随意搭在肩膀上,刘海因为长时间挤压而微微翘起,睫毛偶尔眨着,看不明眼里的情绪,既慵懒又颓丧。
阳光不偏不倚照在她脸上,半明半暗的光影重叠,他恍然看透了另外一种状态。
脆弱。
傅源缓缓低头,不知道对谁说,“对不起。”
始于沉默,归于沉默。
起初。按照成绩排座位,年级第二的傅源和年级第一的姜岁成了同桌,两人虽然是同桌,却很少说话,大多情况都是自己干自己的事。这种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某一节数学课。
傅源忘记带试卷了,杨继程的规矩和原则大家都清楚,高一的时候,有过整个班在上课期间站在教室外进行光合作用的盛况。
这不,不容拒绝的语气于讲台响起,“没带卷子的,没写卷子的,站出去。”
姜岁抽出卷子,非正式的模拟卷她一般不写名字,无意间注意到了周边人的动作,那人欲起身。她视线扫过讲台,最后落到桌面,杨继程这个人不好惹,尤其在课堂上,之所以能够容忍她的捣蛋,多半是因为姜梁的原因,他们那一群人,在热爱梦想的同时,更在乎朋友。
更何况,朋友犯了错,波及池鱼。于是,杨继程在为他偷偷买单。
姜岁先傅源一步起来,经过他座位的同时,顺势将手上的卷子放到了他的桌面。并且压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起来。
杨继程的规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高一那件集体性罚站事件后,就再没有人犯过这种错误了,就算忘记吃饭,也不会忘记数学任务。
他每节课都这么问,也不过是走一个流程,如果真的有人站起来,会被整个班的人注目的。
通过短短不算交流的相处,姜岁觉得傅源应该不想被所有人盯着看,更何况男孩子,总是有一些执拗且莫名其妙的自尊心和胜负欲的。
反正她没事,杨继程只会恨铁不成钢,瞪她一眼,然后她就可以出去晒太阳了。
果不其然,杨继程瞪了她一眼,挥挥手让她去面壁,姜岁离开教室前朝着傅源笑了一下,表示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不在乎众人的眼光,从来不顾三顾四,想做什么,就去做了。
傅源盯着桌面上的试卷,他原以为是整整齐齐的方块字,毕竟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他的同桌,是学校里的方块字代表,他见过她的答题纸,作为优秀答卷出现在众人手里。
可是这一张,却完全不一样。好像是他第一次认识她,不乖张,不讲规矩,笑比春光,毫不逊色。
没来由的,临下课前,他拿起笔在姓名那一栏里,用自己的笔迹写了两个字:姜岁。
讲台上热情激昂,白墙外的那个人透过叶缝晒太阳,课桌旁温和的少年第一次写下了青春心事,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不怎么乖巧的女孩的名字,于她的试卷上,于他的笔尖中。
初秋的早寒隐去了痕迹,傅源笑了。
下课后,他隐隐听到了教室外杨继程的碎碎念,还有姜岁的“知道了,知道了”。
回到座位后,姜岁摸了摸暖洋洋的头发,觉得不虚此行。
傅源将试卷递了过来,主动说,“谢谢你的试卷。”
姜岁接过来,把里面夹着的几张草稿纸拿出来,在手中晃了晃,“谢谢你的订正。”
随后她看到自己的试卷,还是和最开始一样,除了姓名栏那里,多了两个字,“诶,你的字写得很好看耶,我的历届同桌里,论写字,你要排第二。”
傅源接道,“谁排第一,你吗?”
“不是我,”姜岁突然变得很激动,像是想起了那个排第一的人,“沈言年写字可好看了,虽然说数字和字母搭配起来总是拿不到分数,但是好看是真的好看。”
“你朋友吗?”傅源问。
姜岁一脸认真地想,回了他一句,“是死对头。”
傅源发自内心觉得,她能够对死对头的优点进行肯定和赞扬,这不就是一种难得的品质吗,随之,对她的好感度又增加了。
再后来,两个人就成为了朋友,由于排名一直没变,座位也就一直没变。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姜岁退了,并且再也没有回来。他坐在了第一的位置上,她却摇摇晃晃落到最后。
那一次惊动全班的吵架结束后,两个人就恢复了最开始的样子,他慢慢地靠近,却发现姜岁真的很狠,不是朋友,就真的不是朋友了。
傅源无意间听说了姜岁家里面的事,从那之后,他才发觉自己做的有多过分,他不敢靠近她了,他不敢和她说话,只敢偷偷看她一眼,毕竟第一排和最后一排,只有她睡着的无数个课间,他才缓缓转过头看她,而微乎其微的一个有可能抬头醒来的举动都会使得他慌乱逃离。
高三开学的一个月后,他见到了姜岁口中排名第一的沈言年。很奇怪,明明是死对头,他们两个之间的相处却那么自然,看起来疏离,不对付,实际上却是少有的亲密。
沈言年总是很快就让姜岁炸毛,也能很快让她认输吃瘪。老师让傅源叫姜岁去办公室,他其实很紧张,心里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表面上却要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他以老师之名,堂而皇之地站在她身后,等着她醒来。如果任卓没有转过来问她题,如果任卓没有把她叫起来,他多想时间停留在这一秒,她还在他眼前,而他不用避退连连。
他转告了老师的话,还没有走离几步,就听到她在向沈言年解释说,老师找她。
沈言年点了点头,放她出去。
姜岁没看到,任何人都没看到,傅源停在原地,和沈言年无声对峙。
然后他看到,沈言年眼里的冷和傲。
傅源是温和的那类人,他对每个人的态度都近乎相似,相离有度,温文尔雅,看不出来差别。
可是沈言年不一样,他虽然像开屏的花孔雀,但是很少有人能够靠近他,安全距离被他掌握得很好,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说话有时候吊儿郎当,却只和姜岁开玩笑。
风虽大,都绕过他灵魂。
阳光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文南巷依旧漫长。沈言年带她去了烘焙坊,文图书店旁边的那一家。
自己走进来和别人带进来的感觉果然不一样,姜岁喜欢甜食,夸张的说,一看到蛋糕面包就走不动路。
其实她经常经过这里,却很少走进去。因为,懒。
一排排甜品前,站着一个小朋友。
“这个,这个,这个……”不知不觉,她已经选了不少了。
蛋糕拿到桌上的时候,姜岁还在纳闷,“怎么这么多,沈言年,你说实话,你真的没有趁我不注意多点了其他的吗?”
沈言年何其无辜,举起双手,“我保证,”本以为他会顺着他,结果他却说,“我保证这些都是你点的。”
他今天格外皮,在姜岁的无声凝视下吐出了四字真言,“童叟无欺。”
气氛一度很微妙,姜岁竟然觉得这样的他很真实,莫名熟悉。
但是不能丢面子,姜岁威胁,“有本事你就一口都别吃。”
沈言年很识相,投降道,“好好好,我错了,我想吃。”
姜岁把最靠近自己怀里的那一个推到他面前,是她最喜欢的雪媚娘,“这个很好吃,给你。”
沈言年接过来,咬了一口,“真的,很好吃。”他问,“你喜欢吃甜的吗?”
姜岁嘴里塞满了吃的,点着头,含糊不清,“喜欢。”
等到口齿清晰了,她抬头看过去,“你呢?”
沈言年放下雪媚娘,坐的端正,一字一句都很认真,“我也喜欢。”
他向来对味道没什么独特的喜好,就连苦味,他也是不温不火的,貌似什么都可以。没什么喜欢的,没什么讨厌的。
但是从现在起,他喜欢吃甜的。
“别动。”
姜岁真的乖乖地一动不动,只是眨着眼睛,嘴里的面包全聚集到腮帮子处,她轻轻地将食已入齿不得不发的那一口咬了下去。
像是时间的钟表停住了。
沈言年伸手碰触她的嘴角,如羽毛一般,明明是在唇边,心却好似被挠着。
“吃到嘴角了,我帮你擦一擦。”沈言年认真的模样真让人觉得他只是单纯好心,碰巧看到了,就帮了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