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砸窗
搞不清原因,尤厚几乎唯沈言年是从,他把沈言年叫沈哥,陪他打游戏,陪他罚站,在中考前奋力一跃和他成了同班同学。
沈言年倒数第一,他倒数第二。
这一天,天朗气清,很适合出游,沈言年抱着篮球,将舒舒服服躺在操场一隅晒太阳的尤厚一把拽起。
“沈哥,打篮球吗?”他揉着眼睛问。
“不打,”迷迷糊糊的尤厚听见他沈哥说,“砸窗户去。”
经过一条短巷,正值中午,人迹罕至,不怎么起风,阳光照在白墙上,落在窗户处,硬是被沈言年找出了一个“篮筐”。
尤厚看着这个高度,好言相劝,“沈哥,她家窗户比篮球框高多了,虽然我相信你的技术,但是万一砸到别的地方了,你肯定又会让我背锅,要么,咱们还是算了吧。”
沈言年还在找角度,试了试手感,没听清尤厚的一番分析,“你说什么?什么背锅?”
尤厚脸部一抽,“没,没什么。”
“给你看看身边的灌篮高手。”沈言年嘴角一勾,抬脚发力将球砸了出去。
“嘭——”
篮球在玻璃窗上砸了一个洞,随之周围开始分崩离析,由于惯性来回弹动,最终滚进了床底。
这是姜岁的卧室,书柜上一排排全部都是书,课内的,课外的,辅导书,各种试卷。屋内很简洁,清新的装饰,没有粉嫩嫩的壁纸,大部分都是淡绿色。
书桌紧靠窗户,上面摆放着试卷和草稿纸,当然,还多了几块玻璃碎片。
姜岁端着杯子,正打算往嘴边递水的手一顿,不过是接了杯水的功夫,怎么就被袭击了,篮球从她脚边咕噜滑过去。再看看窗户,破了一个大洞,她扬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走到了窗户旁,靠在墙边。
她将脑袋探了出去,“谁砸我窗户,敢做不敢当,有本事就给我出来。”
沈言年本来想直面暴击,结果被尤厚拽到角落,等姜岁开始挑衅的时候,早就看不到人了。
姜岁打算继续叫嚷,屋里突然传来了声音,“姜岁,你吵什么?卷子写完了?”
“妈,有人要毁我容。”她无辜。
里面那人泼了一盆冷水,“你那脸净遗传你爸了,没有一点姿色。”
楼下藏匿在角落的沈言年露出脑袋,看着楼上半隐半现的侧脸,内心反驳,“挺好看的,姿色不凡。”
要说他是见色起意,倒也不是完全正确。他砸姜岁窗户的那一天,她顶着好几天没洗的油头,刘海随意的被发卡叉了起来,扎了个最像鸡窝头的丸子头,还穿着一件浅绿色的睡衣,兔耳朵垂在身后,捧着刻有“坚持”的马克杯。用八个字完美总结,那就是,不修边幅,不拘小节。
自我介绍的那天,沈言年刚好请假了。多年后他回忆起自己与她的初见,那一刻,她让我相信大力水手不吃菠菜也能变得力气很大,就好像,她不用很漂亮我也能动心,更何况,她很漂亮,是我梦里的玫瑰。醒来后,就只想拥抱她。
沈言年没能拗过尤厚,苟到了最后,在姜岁去接水的瞬间,跑掉了。
事情当然不会就这样结束,喝着枸杞养生的兔子女孩坐在床边,轻轻踢了一脚从床底拨出来的篮球,教它学成语,“咱们要讲礼貌,礼尚往来嘛。”
不知道姜岁从哪里得知了砸她窗户的是沈言年,既然他砸她窗户,那她得砸回去。
一周后,十分相信自己投篮技术的姜岁抱着篮球找角度,高度对沈言年不是难事,距离对她也应该不是难事。她本着如此想法,跃跃欲试。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姜岁,你是给言年送篮球的吗?”
倒了大霉了,球没抛出去,还被人家妈妈抓包了,她总不能告诉眼前的人,我不是来送篮球的,我是来砸窗户的。
权衡之下,她极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对,”姜岁咬牙切齿,“我是来送篮球的。”
她不甘地递出了手中的篮球,“阿姨,篮球已经送到了,我就先回家了。”
“既然来了,去家里坐坐吧,难为你跑一趟,都出汗了。”阿姨很热情。
姜岁不太会拒绝人,尤其是好看又温柔的人。
秋媛领着姜岁进了家门,让她先在沙发上歇一会,给她倒了杯热牛奶,拿了些小点心出来,两个人跨服聊天。越聊越激动,津津有味,是谁童心未泯,两人竟然一起窝在沙发上看起了《甜心格格》。
再然后秋媛带姜岁参观了沈言年的卧室,极其简洁,一排排的大力水手和一茬茬的菠菜瞬间拉升了稚气。篮球明星稳居正中,他的画技不错,将神情描绘得栩栩如生。桌面上有一张咧嘴笑的照片,比着常见的剪刀手,像一个阳光大男孩,姜岁承认有一丝丝帅气。
抽屉没有拉严,姜岁视力很好,那个角角好像是一个绿色的兔子耳朵。沈言年喜欢兔子?还是绿色的。
姜岁真心觉得这人是个小孩子,砸窗户,喜欢兔子,爱画简笔画……
姜岁离开的时候,收获满满,秋媛给她装了好多吃的喝的,甚至还有玩的。
回到家后,她提着那棵菠菜,满脸不理解,阿姨,这是假的,不能吃!
高一的时候,两个人剑拔弩张,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姜岁是真的看他不顺眼,而沈言年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反正这一年,班级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姜岁和沈言年有仇。
班主任本着以和为贵的念头,让他们成为了同桌,转折发生了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前。
沈言年在街头游荡,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生日礼物,秋媛女士的生日快到了,他身为儿子,必须有所表示。
过马路的时候,他发现了姜岁,她站在他旁边,下一秒,身旁的人闯了红绿灯,有一辆车猛地开了过去。和姜岁擦肩,沈言年吓坏了,连忙伸手抓住她胳膊,把她护在了自己的怀里。退后了几步,来到安全区域。
怀里的人闷不吭声,没有说话,没有反抗,沉寂了一会儿后,小兔子抬起头,红肿的眼睛里被悲伤灌满,泪珠未停,泪痕未干,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砸到沈言年的耳朵里,心疼瞬间蔓延全身。
“沈言年。”她声音沙哑,像是在求助,亦或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回应,“我在。”
转瞬间,姜岁的双手环住了沈言年,她彻底躲进了他的怀里,抱得紧紧的,放声大哭。
“我讨厌,说话,不算数,的人。”她哽咽着说出了一句话。
沈言年将她圈入小小天地里,慢慢靠近了她,小声安慰,“别怕,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感受到怀里小脑袋轻微的点了点,然后把他抱的更紧。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拥抱,在灌满难过的风里,环住了仅有一抹温暖。
沈言年把姜岁送回了家,之后一连好几天,姜岁都没有去上课,老师说她有事请假了。两周后她终于来了,然而快期末考试了。
高二那一年,两个人就像两个陀螺,一心扑在学习上,交集少的可怜,姜岁不怎么用手机,沈言年也不敢去找她,她的伤疤一年年结痂不落。
倒数第一的沈言年说过,我努力,争取我们还同班。
期末考试后,姜岁没有告诉沈言年自己选的是文科,她谁也没告诉。她躲了起来,不敢见沈言年,她骨子里仍是少年胆怯,不敢直面,只会逃避。
高二文理分科,姜岁选了文科,沈言年选了理科,两个人分道扬镳。
他见过她十几年来最落魄的模样,从那之后,他不敢开口向她问好,他只能默默努力,争取不食言。
既然她在文科班,那他就参加转科考试。
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考试,姜岁考的很差,之后就没有考好过。沈言年觉得她可能又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敢去问,只好一边偷偷看她,一边刻苦学习,准备转科考试,一年后,终于如愿。一年过去了,她还是高一刚开始的模样,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他渐渐明白,躲避向来不是最佳方式,他既然走到了她面前,就要陪她很久很久。
高三的时候,她不再是第一,和朋友疯疯闹闹,他们说她肆意潇洒,原来不在意成绩的时候真的很好,但是他们是不是忘了,从第一的宝座下掉下来的这个人,曾经荣耀加身,是上帝的宠儿,永远站在舞台中央,她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成绩,她只是没有释怀,仔细看一看,除了数学,其他哪一门,她不是名列前茅。
你们说羡慕她,可沈言年觉得她过得一点都不好,他想揉揉她乱哄哄的头发,看一看初见她那日开怀真诚的笑。
如果是高一时的沈言年,想想就是想想,可是现在他高三了,开始变得狗了。
记忆转回高三,姜岁趴在桌面上睡着了,下一秒,画风突变。
他把姜岁摇醒,提着无理的要求,“笑一个。”
姜岁还没睡醒,“什么?”
沈言年:“你听到了。”
姜岁睁开眼睛,态度瞬间变了,“好嘞大哥。”她露出了一个职业假笑。
“哼。”他不满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姜岁不恼,只是往后躲。
姜岁在推搡间笑着问,“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