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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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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望舒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更何况眼前这个官老爷给她的压力颇大,让她手心都有些冒汗。

    下午看见的刺客肯定不是表兄。

    两人只是碰巧有些相似罢了。

    表兄有伤在身,他和郡主无冤无仇的,怎么可能去刺杀郡主?

    沈望舒让这些话塞满了脑袋,在不断重复之下,她似乎也对这些话信以为真,脑海里的那道人影渐渐地淡了。

    她眨了眨大眼:“他哪里都没去。”

    房梁上,裴在野脊背本来已经绷直,却又在此刻,缓慢地放松了下来。

    他对她实在称不上很好,何况两人目前的关系,不过是寻常‘表兄妹’而已,她完全没必要担如此大的风险为他隐瞒,若此事一旦暴露,她很有可能受牵连入狱,——更别提他的手下之前还伤了她。

    从哪处看,她都有充分的理由向王府道出实情,即便她不敢确定刺客是他,她也可以说一句‘表兄确实不知去向’,这样王府立刻就会怀疑到他头上来,可她偏偏选择了隐瞒。

    这几天,因为陆氏和大皇子生事,让他心下颇是厌憎,即便明知道这些事与沈望舒无关,他心里仍忍不住迁怒。

    但随着她这句话,那些迁怒和恼恨霎时都散了,连带着她蓄意欺瞒的事,他也不再膈应了,心里一抹隐秘的喜悦和动容却像是扎了根似的,悄然而生。

    这世上愿意对他好的人很多,或是求名,或是求利,但没有哪一个,能让他心头仿佛被羽毛搔过似的,麻麻痒痒的。

    他在无人看见的阴影处,不知不觉地翘起了嘴角。

    沈望舒在底下又补了句:“表兄身子不好,每日离不开汤药的,若您不信,可以派人去我们府上问一问,至于为什么没人在马场看见他,我想大概是因为他骑不了马,所以在安静的地方歇着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是紧张,长史或许瞧不出,裴在野却能看出,她的背脊在极轻微的颤抖,或许是扛着这么大的压力说话,让她怕的紧了。

    裴在野不由抿了抿唇,望向那长史的目光,有些不善。

    长史想到自家郡主说,两拨刺客均是身手敏捷,若沈府那位表少爷是个病秧子,自然不可能是刺客。他出于谨慎,还是道:“我届时自会派人去沈府询问。”

    他很快不再纠缠这事儿,略正了神色:“我还听郡主说,姑娘在应对刺客时,使了那把射虎弩,你是怎么用的?又是在哪里学会使用弩机的?”

    他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此事干系重大,还望姑娘据实相告,若是有所隐瞒,只怕姑娘和你的家人都有大难。”

    这个问题确实很要紧,射虎弩的使用方法不能落在巴陵王之手,裴在野担心她被审出什么,不禁在梁上微微皱起眉,重新罩上了面具,预备抢先动手。

    方才撒的谎已经耗干了沈望舒全部的力气,这会儿让她实在憋不出来了,但是这样要命的事儿,她哪里敢说呢?

    她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道:“当时生死关头,我胡乱拽过来用的”她实在编不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道:“要不您把那弩机拿来,再给我几支箭,我再试试?”

    这想法和长史倒是不谋而合,他忙命人把弩机取了过来,又给沈望舒配了五支箭。

    沈望舒怕撒谎被这位官老爷看出端倪,不过弩机倒手就简单很多了,她故意笨手笨脚地放上箭矢,胡乱拉着钩心和望山,果不其然,五只箭都被浪费掉了,还有一只差点射中长史的脚面。

    沈望舒故作害怕地低头,不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心虚。

    裴在野不知不觉眉眼舒展,方才这长史那般胁迫,即便她真的说了,也不会有人责怪,她这时候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脱身,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他眸光和缓下来,仿佛莫名收获了意外之喜。

    他想,她和陆氏那些人,或许是有些不一样的。

    要是沈望舒直接说自己不会,长史未必会信,但亲眼瞧见这少女手忙脚乱,也由不得他不信,看来之前还真是碰巧冒撞上的。

    长史稳了稳心神:“我还需回禀世子,姑娘放心,你这次救护郡主有功,王府定不会亏待于你。”

    他说完便带着人走了,屋里屋外霎时空荡下来,沈望舒瘫在客房的椅子上,缓了半晌,才擦了擦冷汗,起身向外走。

    她步伐沉重地往外走,忽听身后有人换了他一声:“小月亮。”

    这样讨厌的外号没有第二个人会叫,她转过身,果然见裴在野在她身后。

    沈望舒眼睛亮了亮,却又想到密林里的那个刺客,一时又有些紧张,犹豫着问:“表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裴在野双手环胸,眼底透着几分不怀好意:“过来一下,我有些话单独告诉你。”

    沈望舒没做太多犹豫,跟着他走进了客房后那片茂密的竹林里。

    裴在野见她明明极有可能认出今日那刺客是他,还是随随便便就跟他走了,好像并没有意识到,她被他带到了一个完全没有人的,极适合杀人抛尸的隐秘之处。

    他忽又生了恶劣心思,走在她前面,慢慢问道:“听说你今天遇到了刺客?”

    沈望舒本来已经觉着那刺客是他了,被他一问,又疑惑起来,点头哦了声。

    裴在野抱臂,斜依在一从翠竹上,挑眉道:“你知道那些刺客是谁吗?”

    沈望舒还没回答,他就抛来一句:“是我。”

    她本来想装作不知道,却没料到他居然会直接承认,她震了震:“你”

    幽幽月色下,他唇边笑意晦暗不明,莫名阴森,他凑近她身畔:“其实你都看到了,对吗?”

    寻常人对某个人略微上心之后,总会忍不住关心几分,他却讨人厌的脾气,越是有几分在意,越是想欺负她。

    所以他真的很想看看,她为何对他这样好,她到底会不会怕他。

    沈望舒汗毛直竖,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大大咧咧地靠近了。

    他俯身,撑臂把她困于一丛青竹间,四目相对,两人鼻尖的距离不足一寸,呼吸都彼此交缠,这是个很暧昧的姿势,他晦暗眼底却无半分风月,只有审视和探究。

    沈望舒睫毛小幅度地眨动,被他弄得迷懵起来,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伸手想要推开他。

    他忽然又唤了声:“小月亮。”

    他手指突然搭上了她的后颈,这里有处穴位,足以瞬间使人重伤乃至毙命,很是脆弱,他修长食指在颈后脆弱的那一小块轻轻游移。

    沈望舒后颈痒痒的,突然变得敏感起来,她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是有点不高兴了。

    他再开口,说的是跟之前无关的话,眼底带着玩味:“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既空旷,又隐蔽”

    沈望舒左右看了看,就听他在她耳畔低笑了声,颇是恶劣地道:“你看了不该看的,若是我在这里杀了你,是不是再也没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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