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洛心雪眉头紧皱看着身边人,“你能不能下去？”
“我下去的话你下去吗？”不用她回答，霍衍都知道答案会是什么，他赖在这里不是死缠烂打,是未雨绸缪。
他特地让秘书去缠住温简光，就是为了早一步坐到洛心雪旁边,省得两人坐在一起后，他再干瞪眼没办法，闹出一些惹她讨厌的矛盾。
霍衍一双长腿抵着前座后背，不留一丝缝隙,洛心雪要是想出去,除非他破天荒愿意让路,不然就得从他腿上迈过去。
想到那种姿势,洛心雪只得打消念头，冷冷瞥了一眼明显知道她在想什么的男人，掏出包里的眼罩和耳机戴上,将身边人屏蔽在外。
车子很快发动。
大约行驶了五分钟左右，路况颠簸。
洛心雪感觉肩膀一沉，熟悉的清爽剃须水味充斥鼻尖,音乐声外,夹杂着霍衍的道歉声。
洛心雪没有任何反应,知道一旦搭理他就没完了。
但男人显然没有自知之明，不是碰到她的肩膀，就是突然拉住她的胳膊,牵住她的衣角。
洛心雪顾着暗中等着看热闹的全车人一忍再忍。
终于,当男人越来越肆无忌惮,开始触碰到她的手腕时,洛心雪猛地摘掉眼罩,接着迅速抬起手背，朝着男人的鼻子甩去。
手掌如若打在肉上，比如脸颊，会发出清脆的拍击声，但手背搭在骨头上，比如鼻梁，却不会发出那种清脆声。
一道只能两个人听到的敲击声响起，霍衍在外到底是顾着一些面子，没有将惨叫声叫出来，只是下意识闷哼一声，捂着鼻梁含着自然产生的泪花，控诉看着洛心雪，“司机开车有问题，我又不是故意碰你的。”
他的眼睛本来就是世间罕见的好看惑人，此时雾气弥漫，更让人心跳加速，难以直视。
洛心雪刚才出了一口恶气，又因为无法直视他的眼睛超过三秒而恼怒。
她告诉自己，这种只不过是身体自然反应，她已经算是很有自制力的人，换了别人，也许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这么一想，洛心雪很快调解好自己，冷声道“司机开车有问题，我也不是故意的。”
霍衍一噎，手指抹掉鼻血，“这司机开的是他妈的十八弯山路吧，能让你的手跟个回旋镖一样给我鼻血干出来。”
洛心雪没给他眼神，正准备戴上眼罩，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上动作一顿，缓缓转头看向他。
霍衍正换着手指擦鼻血，见到她在看他，心头一跳，忍不住露出笑意，柔声道“担心我？没事，小伤。”
洛心雪又盯着他看了一会，看得霍衍笑意越来越甚，喜悦几乎要溢出眼眶时，突然道“你这次手上沾了血，怎么没出现反应？”
霍衍笑容一顿，又擦了擦鼻血，而后张开沾满血的右手，“给张纸。”
洛心雪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为了自己衣服不被沾上血迹，从包里拿出一包面巾纸，抽了两张递过去，“你到底什么情况？”
他越不正面回答，就越让人想知道。
霍衍将两张纸一起捂住鼻子，发出闷哼“鼻子疼，说不了话。”
洛心雪无声看了他几秒，不再问他，将眼罩重新戴上，靠在窗边。
早知道这样能老实，她早就动手了。
这一次，霍衍不但没再黏过去，反而往外面挪了挪，生怕血迹沾到她身上。
车程半个小时，到达第一场活动地点。
洛心雪坐在后面，清清楚楚看到前面几人下车后，露出震惊忐忑的表情，江卓眼神复杂往车上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京市第一中学，怎么会来这里？”
“难道这次活动和学生有关系？”
“听说第一个活动是洛理事提出来，她也是主要策划人。”
“那怎么没选洛氏旗下的学校，选了京一中。”
活动地点超乎所有参选人员的意料之外，之前他们只是知道一共有三个项目，并不知道具体内容。
洛心雪一下车就受到了全场关注，她听到了大家的议论声，暂时不打算回答。
等候在一旁，负责本次接待的学校老师，迎上来与基金会的工作人员握手打招呼。
领头的老师走到洛心雪面前，微微一怔，而后不自在略微偏移视线，满脸笑容伸手“洛理事，欢迎。”
洛心雪握住对方的手，“路老师，不对，该叫路副校长。”
路天泽眼神明显更不自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直视面前女孩的脸，明明直播的时候他都能全程看完，对着邵玲珑的脸，他同样不会有任何不适，但偏偏见到洛心雪真人，眼神就变得不受控制，甚至没由来的感到心虚。
也许是洛家势力庞大，也许是洛心雪在网上搅起的风波超乎人想象之外，所以他才会这样。
但不管如何，他都不能继续这样下去，隧抬起头，客气道“洛理事怎么称呼都行。”
看着两鬓变白的老师，洛心雪似笑非笑点了点头，等对方再次不自在，甚至可以说‘落荒而逃’般移开视线后，才松开手，看向他后面的女生，“这位，就是刚刚成为京一中语文老师的程冬绿老师？”
程冬绿心底一惊，没想到自己会被关注到，与此同时，心底开始害怕。
最近洛心雪在网上重新掀起姜寸雪当年的高考事件，每一次出现都证据确凿，将当年的事推上热度顶峰，广受全民关注。
程冬绿一直担心自己当年牵扯进去的轨迹会被发现，等确定姜寸雪的小号微博没有提到她，再到洛心雪没有任何关系到她的暗示，这才放下心来，也才敢来参加让她垂涎已久的霍氏基金会活动。
谁知她还没开始搭上关系，没和想亲近的人多熟悉，洛心雪直接就点她名了！
这让程冬绿刚踏实的心再次提起来。
不过她知道自己未来将站到什么位置，所以早就训练出一套应对大场面的心理，尽管心底再惴惴不安，面上也能不显分毫，甚至露出完美的招牌甜笑道
“洛理事不愧是活动主策划人，连我这种边缘辅助人员的名字都能记住。”
比起姜贝贝，比起姜家人，比起那五人，比起路天泽，程冬绿才真正让洛心雪另眼相看，她忍不住轻笑出声，当年，学校那么多人，她也是对程冬绿一个人另眼相看。
程冬绿被洛心雪这一笑，弄得有些懵，心思百转千回后，往前走了一步，“洛理事，我早就想当面跟你说一声谢谢了。”
其他人全看了过来，宋冰研等人往前凑近了些，似乎想听清楚他们在议论什么。
洛心雪微挑眉头，“哦？没记错的话，我和程老师素不相识，不知道这声谢谢从何说起？”
“我读高中时，和姜寸雪是特别好的朋友，但直到她去世多年，经过洛理事的正义，我才知道她当年受了那么多委屈，这点既让我感到内疚，又让我特别感谢洛理事。”
程冬绿说完这句话，站在旁边的路天泽表情明显一顿，其他几人看她的眼神，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就像是原本就知道这人里面装着什么样的芯子，此时此刻，对她的印象再次被刷新。
“说实话，我对程老师有印象，是看了当年姜寸雪在学校被记者包围的视频，程老师在关键时刻出来力挺。”洛心雪将‘力挺’二字咬得很重，眼神随即露出赞赏之意，“为友情力挺而出的勇气，让人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在场的人听到洛心雪话里的亲近，表情全都一变，本来没将这个小老师放在眼里的人，也将视线挪到她身上。
这让程冬绿心里一喜，真的没想到在洛心雪眼里，她居然是这样的印象！
看着周围人因为洛心雪的一句赞赏，而对她换了一个态度，不禁为自己刚才的大胆感到窃喜。
但一想到当年有一段她说姜寸雪提前知道试题的录音，程冬绿又忍不住担心。
更何况洛心雪最后一次直播里出现的人，网友们听不出来，她自然能听出来是哪几个人，那足够说明洛心雪知道当初是谁在学校欺负姜寸雪。
程冬绿刚泛出一丝喜悦的心，又变得忐忑，她看了一眼宋冰研，忍不住犯难。
此时她最应该做的事，就是说一些当初姜寸雪受欺负的内幕，以此来拉近和洛心雪的关系，然而偏偏宋冰研就是那几个人之一，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很快，她就想到了应对办法，睫毛一眨就溢出了眼泪，带着哭腔道“寸雪对我那么好，我却没有给到她相同的关注与照顾，这么多年，我每天都在后悔，要是当初在寸雪告诉我她知道试题的那一刻，就劝她告诉老师，也许就不会有悲剧发生啊！”
“砰——！”
程冬绿原本说得起劲，正觉得自己反应能力相当快，相当机智时，腰侧传来一阵重击，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踹飞出去。
当身体落在地上，疼痛袭击大脑，嘴巴里尝到血腥味时，她才发现自己冲昏了头，遗忘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现场鸦雀无声，连倒吸凉气的声音都刻意藏住，不敢惊扰了一脸阴寒，鼻孔里塞着两团纸巾的男人。
洛心雪眼神瞬间变得复杂，她真的看不懂霍衍，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真的在意姜寸雪，这些人就不可能还好好的站在这里，更不可能再往上升职，过着体面富裕的生活。
如果不在意，他现在又在做什么？
当着众人的面，不顾他人眼光，不顾霍氏总裁的身份，不计后果将一个女人踹飞。
诚然在场的人不会拍摄，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但这里的人都是京市豪门未来的继承人，谁知道今天的事会在以后造成哪些后果，影响到霍氏。
从前霍衍再怎么我行我素，不顾他人，但真正事关霍氏，他从不会任意妄为，多多少少也会讲究个人风度。
这事发生在眼前，洛心雪才感受到霍衍真的不再是以前的霍衍，就像是丢掉了身上的所有束缚，彻底无所畏惧了。
程冬绿侧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咳着血，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扶她。
霍衍没有出声，像是不屑出声，阴着一张脸转身，走到洛心雪面前，“再给我两张纸巾，换一下。”
洛心雪再次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这次完全是被动，自然露出来的反应。
她没有给，看向旁边的沈秘书长。
“小气。”霍衍嘀咕一句，转身走向秘书。
洛心雪拎着包往前走，看着不用装，也显得非常可怜兮兮的旧友，俯视笑着“看来事实并不像程老师说的那样。”
程冬绿不敢再吭声，前一刻还在享受喜悦，谁知那种另眼相待她的目光只短短持续了不到两分钟，就全变成了嘲讽，让她难堪至极。
被踢了这一脚，她心里再没了想攀上洛家势力的心思。
程冬绿将求救的眼神望向宋冰研，得到的回应却是对方嫌弃的眼神，以及四字唇语“蠢货，活该。”
医疗团队的车最后到达，温简光下车看到躺在地上的人怔了怔，在发现程冬绿身上挂着评选会徽章后，立马带人上前查看。
洛心雪没有阻止，她的计划里程冬绿可是重要的主角之一，要是此时伤个万一，就太便宜她了。
因为这场小小的风波，众人也不再互相寒暄，待温简光确定程冬绿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让助理安排车将人送到医院进一步查看后，活动恢复正常。
路天泽和贾奇志走在前面，领着所有人往学校里面走。
刚踏入校门，贾奇志便回头道“各位，从这一刻起，第一个项目便开始了，接下来路老师会带我们熟悉校园每个角落，提醒一下，你们一定要注意一些隐蔽的地方，有助于之后完成任务，这次虽然是基金会完成项目，但为了让大家体会更深，会不同以往的评选会，让大家一起参与进来。”
众人一愣，没想到他们还不知道项目是什么，活动就已经开始了，有人开始注意起周围建筑与景色，有人忍不住哀叫道
“这有点不公平，在场的不少人都是从京一中毕业的，要是任务和京一中地标有关系，我们肯定赢不过他们。”
“没错，从京一中毕业的都是在这待了好几年的，我们再怎么记都比不过别人。”
“他们随便动动脑子，就知道哪里最隐蔽，这还怎么比。”
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话，就有一群人为了共同的利益附和。
同样，得益的另一群人，一定会站出来反驳。
第一个站出来的便是接收到宋冰研暗示，别无他法的邵玲珑，“任务是什么还没有说，你们就这么怕输吗？”
“什么叫怕输，要是换个环境，换到我们学校，你愿意吗？”
“怕输又怎么了，这里谁不怕输？你敢说你不怕输？”
邵玲珑刚开口就被堵了回来，被这么质问，她也不敢呛回去，除了开口的是她得罪不起纪家少爷，还怕万一说了，被当成众矢之的针对。
宋冰研眼神冰冷看了一眼缩回来失去战斗力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没用，只能让她自己上。
“你们别吵了，既然活动内容定成这样，一定有她的道理，我想评选团队早就想到过这一点，肯定会保证公平，再说要是被霍总听到，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另一群开了口的和没开口的，听到宋冰研这么一说，尤其是听到后半段的话，顿时打消欲争到底的念头。
刚才那一幕深刻且清晰的停留在每个人脑海里。
霍衍比以前更无所忌惮了，他们可不想当出头鸟，姑且就相信基金会会保证绝对公平吧。
一群人恢复安静，开始认认真真听路天泽介绍，观察牢记京一中隐蔽的地方。
时隔四年，再次踏入京一中，洛心雪心里难以平静。
尤其走到自己被欺负过的走廊，教室，宿舍楼天台，女厕，垃圾回收点，压制在心底的愤恨翻江倒海，形成一种戾气围绕在她周围。
如果不是经历过四年训练，如果她还是四年前刚重生的姜寸雪，这时一定会暴露，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维持表面的平静。
洛心雪低头看了一眼手提包夹层，那里连接着左岩他们所在的职工楼操控室，京一中每个角落都已经布置完毕，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她暗自吐出一口浊气，告诉自己，别着急，一定要稳住。
穿过姜寸雪曾经被记者包围的走廊，经过姜寸雪最后一次经历校园暴力的休息室。
洛心雪目光无波无澜走过，宋冰研几人一路维持的淡定面具，终于出现裂缝，不自觉低着头，不敢看上第二眼。
姚星悄悄双手合十，快速走进礼堂。
江卓脚步停了几秒，接着垂下眼睑，快速略过。
霍衍忽然轻轻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走了进去。
还没进去的参选人员看到他的举动一怔，不敢多问，装作没看到进入礼堂。
洛心雪进的早，没有刻意去注意那些人是什么表情，如果想看，之后都可以在监控中看到，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特别注意，否则反倒会引起怀疑。
礼堂已经标好了位置，参选人员都做坐在后面，评选会工作人员坐在前面，因为这个项目是洛心雪提出来的，事后活动内容也由她主策划，所以作为项目策划，她坐在了第一排的外面，为了方便等下上台。
医疗团队坐在了最侧面一排，如若有人身体不舒服，他们第一时间就会观察到，同时也为了大家方便寻找医生。
温简光坐在靠近舞台的最前方，虽没能和洛心雪坐在一起，但相隔很近，说话声音都听得到。
洛心雪从桌子上拿了一瓶水递过去，“温大哥，喝点水，活动才刚开始就快把你忙坏了。”
“谢谢小雪。”温简光露出柔和的笑容，一接过矿泉水，就打开盖子喝了几口，“看到水才发觉确实很渴。”
洛心雪笑了笑，“照这样看，接下来的两个月你不会清闲，说不定比在医院还要辛苦。”
“从选择医生这个行业那一刻起，就做好和清闲两个字拜拜的准备了。”温简光喝完水没有将瓶子放下，紧紧握在手里，“要是天天繁忙之余，能和你抽时间说几句话，那样的话，不但感觉不到一丁点辛苦，反而甘之如饴。”
洛心雪一愣，感觉到温简光与之前有些不同，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一阵刻意加重的脚步声打断。
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霍衍盯着洛心雪的后脑勺，眉头皱得死紧，他就去了趟隔壁，两分钟不到的时间，居然又聊一起去了！
贾奇志快步迎上去，“霍总，您的位置在最前面，就在洛理事左边，挨着的。”
他要是再看不出来顶头上司心里在想什么，就白长了这么一颗七窍玲珑心了，贾奇志美滋滋迎着脸，等着赞赏。
谁知赞赏没得到，反倒听到顶头上司阴森森问“哪个傻逼安排的位置？”
贾奇志汗毛瞬间竖起，小心翼翼道“难道理事长不想和洛理事坐一起？”
霍衍顿时明白到底是哪个傻逼安排的位置，指着洛心雪和温简光中间的狭窄过道说“你今天就坐这里，不，评选会结束之前，你就把你自己焊死在他俩中间！”
“啊”贾奇志刚苦着脸，一看到霍衍嘴角向下压，立马扬起灿烂笑容，“是，霍总亲自指派任务，这是我莫大的光荣，我现在就坐过去。”
贾奇志小跑去过道上，一屁股坐下，完全不觉得丢人，将洛心雪和温简光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
霍衍满意看着贾奇志圆润的身材，哪怕被洛心雪不善而厌烦的盯着，仍然心情极好向前走了两步，“贾副部长以后的餐食费，都由霍氏负责。”
贾奇志这下真的笑得跟朵太阳花一样，无比灿烂，“谢谢霍总！我一定多吃！”
霍衍高高勾着嘴角，先冲着温简光抬了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再转过头看向沉着脸的洛心雪，“刚才聊那么开心，我一出现就对我板着脸，啧，真是越来越享受你对我的这种特殊对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