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再见了
桌子离窗有两米远，温煦的阳光慢慢触摸着少年的影子，美好得让人不忍心打碎这一幕。
已经走进图书馆的走进来的林梦卿，站在陶前侧边不远处，忽然止住了脚步，不自觉看怔了眼。
他还是坐在那个熟悉的座位，平时身上透露的孤独和惨淡此刻已经统统消失不见，似乎变得更加从容了。
以往可怜地乞求自己给予他一点感情的陶前再也消失不见。
“陶前”
哒哒哒
一步，两步，三步。
愈来愈近。
不知为何，这是林梦卿这三年来第一次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
心脏怦怦跳，好像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啊！
自己在紧张什么？
紧张的不是应该是他吗？
追了自己三年的人是他才对。
心中不断安慰自己，但林梦卿依旧没抚平自己躁动的心灵，患得患失。
迈开腿，林梦卿还是走到了他面前。
挑了挑眉，眼前的少年抬眼，只是惊讶了片刻，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没有热情，也没有故意冷淡。
那一双偏郁沉的双眸清澈得像春天的温泉，又好像散发冬夜里刺骨的寒意。
一股奇妙的情绪涌上林梦卿的心头，她觉得此刻的陶前变得更有了光彩。
而这一抹光彩开始吸引了她。
他们已经整整超过一周没有见过面，以往的他几日不见到自己，面色都会沉闷几分，而此刻只有遥不可及的平静。
这一抹光彩似乎要开始离自己而去。
“怎么了？”
宛若老朋友寒暄，没有丝毫别扭，陶前见她久久不说话，反而开口。
不能一开口就说明自己的目的。
坐下的瞬间，林梦卿放在腿上的手指一下子就捏紧。
脸上强装镇定，若无其事，林梦卿开口微笑：
“我们好像有几天没见了吧？”
语气非常温柔，俏皮地歪了歪脸，可爱至极，声音却抖了几分。
陶前也察觉到了她的一丝勉强。
这连和自己说话都那么不耐烦吗？
以前的陶前或许会因为她这一点不耐烦，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甚至会整天自责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今天只有长久的平静。
不过她这个问题没什么好计较的，他认真思考了一下，也不在意她对自己是不是虚情假意，因为并不重要。
“嗯一周吧？”
眉间微抖，林梦卿笑容忽地有些僵硬，以前他可是会清楚地记得没有见面的时间，然后总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来找自己，让得自己不胜其烦。
心里开始思索着他平时的爱好和平时的习惯，但她脑里却一片空白，他们做了三年多的朋友，然而她却对陶前一点都不了解。
她低下头，咬着唇瓣，心里有些焦灼，坐立不安，脑海之中快速思索。
陶前也皱起了眉，他其实很享受独处，尤其是现在自己有了许多喜欢的东西，比如手里漫画，或者手机里的游戏
他并不喜欢被别人打扰。
“林同学，不回宿舍么？”陶前随口问道。
“啊，我今天不回宿舍！”
林梦卿忽然坐直了身体，脱嘴而出。
“啧！”
声音很轻，但林梦卿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一丝不耐。
这是在让自己离开么？反应过来的林梦卿脸色一滞。
脑海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公园
对！就是公园！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嗯,今天的天气似乎不错，今天才不到二十五度诶，晚上放学后，要不要去公园走走？”林梦卿向他发出了三年来的第一次邀约，拉下了自己的第一次脸。
“在天河之畔。”
吹着晚风，夕阳照耀，欣赏美景，气氛暧昧，这样的诱惑林梦卿不信他拒绝得了。
但却没有得到回应，坐在对面的人并没有因为半点兴奋，反而不解地盯着自己，林梦卿只觉得脸上有些燥热，又有些丢人。
贝齿紧咬着下唇，等待回应的每一秒钟都无比煎熬，就像过了几个秋冬。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她逐渐理解了曾经的陶前对自己的小心翼翼，理解了他跟自己说话时脑海都得经过好几次演练，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煎熬。
如今两人的身份似乎调换了过来，这样的落差让她难以接受。
此刻心里只有期盼。
但是面对的依旧是沉默。
这让林梦卿心里抓狂，她的手动了动，又无所适从地不知道放在哪里比较合适。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短几天的时间就能让他舍弃掉和自己三年的感情！
终于。
眼前的少年嘴角处含着轻笑，只是摇了摇头。
就让林梦卿觉得如晴天霹雳。
“晚上我得回家。”陶前只是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回家？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
我们逛完公园后，难道你就不能回家吗？
林梦卿眼里有一丝恼怒，敷衍得这么明显！
心思流转间，林梦卿最后还是说出了来意：
“那晚上能帮我重新补习一下么？”
林梦卿，她再也没有以往命令似的开口，反而带上了一点恳求。
然而。
陶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移开目光，放向窗外的风景，有花有树有草，有世界。
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感叹似地开口：“时间可是最珍贵的东西啊！”
“尤其是对有限的生命来说”
林梦卿很明显身体僵硬了一下，心里苦涩。
是啊，时间可是很珍贵的东西，而他以前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给了自己，自己却没有珍惜。
陶前没有理会林梦卿的微妙变化，表情释然，认真地开口：
“越短暂，越珍贵。”
那他的意思就是真的拒绝我了？！他以后都不会把时间给自己了？林梦卿思考着他这番话的意思。
“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并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
然而话到后面，林梦卿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自己要跟这个一无所有的人在一起吗？
贫穷的歧视一直以来都根深蒂固在人的心里。
“我想你误会了，我们最多只能算是普通的朋友关系。”陶前露出轻缓的笑容，自己已经再也不想要这份曾经趋之若鹜的感情。
难道要自己告诉她自己得绝症的事情？让她可怜自己？
陶前没有把伤疤袒露在其他人前面的习惯，他也有自己的自尊。
自己在外婆去世的那年，家里再也没有大人。告诉了同桌后，就被传成了没人要的孤儿，那一段时间是他最痛苦的。
那可怜的自尊心被践踏得像一块碎了满地的玻璃。
也许，这就是玻璃心吧，陶前也怀疑过自己，会不会是自己太敏感了，想太多了，别人只是开个玩笑
想了好久。
他最终还是没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根本就不是玩笑！
那是对自己的侮辱和嘲笑。
所以他在某一天放学后，他将同桌按在地上揍了很久，揍得他满脸是血！
飘远的思绪，重新回到了眼前，望着那张曾经高不可攀的容颜。
他知道，林梦卿根本就不会喜欢他。
只是现在犯了难，需要自己而已。
但现在的自己，也需要自己。
回忆好像重叠了一样，林梦卿看到他的微笑，好像看到了他以前眼里对自己散发的光，但此刻却只有让她心如刀绞的平淡和疏远。
曾经的记忆就像一张色彩斑斓的纸被火一把点燃，燃烧的灰烬被风扬起。
漫天飞舞。
环绕在她的四周。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露出歉意，陶前站起了身，背起包，拿起手上的那本漫画书。
不急不缓地从她身侧走过。
林梦卿放在桌上的手有些急促，轻轻抖动着，微微抬起，却感受到了他的坚定。
啪嗒！
似有晶莹滴落，林梦卿的声音变得哽咽，她痛恨曾经虚荣的自己，忘记了这份一直存在身边的美好。
她鼓起勇气问道：
“能不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顿了顿脚步，陶前没有回头。
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阳光更加热烈，照耀着窗边这张有他们曾经的桌子，变得更加金黄，恍若夕辉，拉着他的背影，将他的回忆留了下来。
“林同学。”
“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