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休战
宫本竹的神色十分平静，但刘余的心中已经翻腾起了惊涛骇浪。
良久，宫本竹才叹气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还很年轻，不会理解我所做的是怎样伟大事业。”
“覆灭人类社会难道就是您的事业？”
听到这话，宫本竹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覆灭？人类社会的弊端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刘余保持了沉默，作为一个基因实验的产物，他并没有过多参与过人类社会的运转，自然也就不知道宫本竹所说的极端到底是什么。
宫本住抿了抿杯子里的热水，看着屋子里那小小的窗户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曾经是个植物学家。”
“在我漫长的岁月里，见识了世界上无数种存在的植物，和曾经存在的植物。”
他站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陈旧的册子。
随意翻开一页，拿出了一张十分原始的照片。
“凑着窗户看吧，这里没有全息影像。”
照片上是一个模样形似西瓜但却多了很多白瓤的植物。
“这是没有人类干预之前的西瓜。”
宫本竹随后又拿出了几张照片，分别是原始森林，和几种已经不复存在的植物。
“你有没有想想过如果没有人类，或者人类没有变成后面的样子，世界会是什么光景？”
宫本竹的话让刘余陷入了漫长的思考，从远古的非洲走出来的那批人类祖先，在各个大陆上繁衍生息，而后快速发展出了璀璨的文明。
文明的脚步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但同时也踩死了无数其他的生命。
“如果没有人类，肯定就没有我。”
刘余苦笑了一声，在它深层次的意识里，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人类的一员。
“孩子，你跟我来吧。”
宫本竹站起身，带着刘余走出了小屋。
在屋外，这里曾经是东京的港区，一出门就可以看到大海。
许多经历了变异的生物在这片天地里快乐地畅游，那些人类认知之外的生物，以其更加庞大的躯体或者更加诡异的姿态出现在了刘余的眼前。
“我想，你应该比我更能共情眼前的这些生物，因为你跟他们一样。”
刘余的心在震颤，尽管不认可宫本竹的行为，但身边这个老人那诡异的高尚还是让他生出了敬佩。
“你跟他们一样，都属于一种被人造出来的自由。”
“只不过他们的作者是我，而你的作者是刘心初博士。”
海风吹着，刘余的心在思想的边界摇曳。
“或许你真的是对的，但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并不想着思考这些问题。”
宫本竹看着他，认真地问道：“你不在乎人类的命运，为何又远渡重洋来杀我？”
他的眼神里满是不解，那感觉就像是一个老师在教诲迷途的少年。
刘余的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脸色有些发红。
饱经风霜一辈子的宫本竹瞬间便领会了他的意思，而后哈哈大笑道：“看来是少年人心有所属。”
“我能见到她么？”
刘余看着宫本竹，他知道千年的下落就在宫本竹的手中。
老人的脸色迅速变得严肃起来，而后说道：“你应该也知道，她被霍克公司称为最完美的人类，因此她的进化潜力是巨大的。”
刘余领会了他的意思，心中半是庆幸，半是失望。
庆幸的是虽然他们都没有提起千年的名字，但宫本竹的描述来看，千年肯定还活着。
而失望的则是，明明已经有了见面的希望，但却冲不破最后的桎梏。
“只要你跟着我，为我的事业献出你的心血，那你们的婚礼将在明天的黄昏举行。”
这一刻，刘余犹豫了，甚至下意识开口就要答应下来。
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孟舟的脸浮现在了他的眼前，那个脾气古怪的摇滚歌手用他的执着为刘余的心上了一把锁。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你说说怎么样才能回去交差。”
刘余的目光中闪过了诧异，心中对于宫本竹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议。
“如果你暂时没有打算，可以慢慢想。”
海边只剩下了刘余一个人。
看着那时而泛起的波浪和没有一丝辐射的空气，他感到自己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介于人类和变异体之间成了一个怪物。
在此之前，他认为所有的变异体不过是一堆怪物，此时此刻，刘余才正视起他们的生命。
这种心态是很难被正常人类理解的，只有作为一个怪物才能感受到他们对自由和生存的渴求。
“能否暂缓对人类社会的进攻，尽力与人类社会建造一个稳定的地球。”
刘余本以为自己的要求十分无理，对于人类社会而言，眼前的这个老者是侵略者，而侵略者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答应这种事情了。
“可以。”
宫本竹回答的速度惊人的快，像是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情。
刘余的目光再一次露出诧异，他看着宫本竹的表情，对他的决定感到疑惑不解。
这个老人的脸上再一次露出慈祥的神色，而后看着刘余说道：“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
在刘余的疑惑里，宫本竹说道：“历史上任何物理层面的战争都不可能摧毁一个文明，在那些触目惊心的灾难过后，他们还会像野草一样生长出来。&34;
“唯有摧毁文明的精神，一切才会有新的开始。”
刘余的心中更加疑惑，无法理解休战和宫本竹话中内容的关联。
“其实变异体运动只是加速的人类的灭亡，这个文明的劣根性是难以抹除的。”
两人陷入了沉默，他们所谈论的是十分残酷的现实。
“你该走了。”
宫本竹站起身来，摆出了送客的姿态。
“我可以见见她么？”
刘余的神色变得像一个迷途的孩子，在他的眼睛里宫本竹甚至看到了乞求。
“可以。”
随着宫本竹的身影，刘余穿过了海岸线，到日暮的时候，他置身在了一个小岛上。
各种闻所未闻的草本植物在这个小岛上盛放，海风吹拂之间满是自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