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王的无奈
跟随殷纪脚步，殷洛两人踩在鲜红的地毯之上，走进了偏殿之中，四周的环境，空旷却不失威严。
殷王没有走上那高台，而是整了整略微有些凌乱的蟒袍后，在殿前那一排会客的椅子上端坐。
将跟在身边侍奉的丫鬟与太监斥退后，殷纪视线一转落到了站立在一旁的殷若彤身上，停留片刻后又投到了殷洛身上。
殷洛怡然不惧，笔挺的站在原地，双手负于身后，漆黑深邃的目光与之对视。
他第一次仔细留意这个殷川国主人的相貌。
眉毛浓黑向上扬起，如同一把利剑，眉宇间透出一抹淡淡的英气。
可惜的是，眼睛却算不上大，漆黑的瞳孔中很是复杂，似乎有着难以言说的无奈。
高挺的鼻梁坐落在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正中，给人一种硬朗的印象。
一身华贵蟒袍在身，更为其增添几分威严，从外形上看，倒是不失国王气度。
“坐下吧。”
殷王移开了视线，似乎很是疲惫，对两人示意。
“说吧，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你该当何罪？”
见殷洛并没有主动认错的意思，也没有丝毫畏惧，殷纪却是一转话锋，冷着脸率先打破僵局。
“大王何出此言？为王室发现张盛这祸根反倒成了我之过错？”
“那张盛几次三番欲要暗害于我，难道不允许我反击？”
“莫非龟缩忍让是王室传统？那还要这王室作甚？不如趁早解散！”
殷洛着实气愤，一连三问，再次使殷纪哑然。
这殷纪好没道理，虽然自己不愿承认，但父子关系是铁一般的事实。
他不奢望殷纪能帮助自己，但这般问罪，与过河拆桥何异，着实是个昏君！
殷纪不动声色，全然看不出喜悲，也不知是否在酝酿之中。
“七弟！”
一旁的殷若彤先耐不住了，连忙拉住殷洛衣袖，生怕他将殷纪得罪死了。
“你和我年轻时很像！”
罕见的是，殷王听完却并未有任何发怒的迹象，反而声音平和，鼻翼微颤，看向殷洛的眼神满是追忆。
“可惜，血淋淋的现实击倒了我，当年的意气风发是那般不值一文。”
殷纪声音有些落寞，如同一个失败者。
“但你不一样，你的天赋比尘儿还高，我相信你有这种底气，能将它一直保持下去！”
殷纪话锋又是一转，凝视着还没适应的殷洛，眼神中竟罕见的流露出一抹骄傲！
这与殷洛知道的殷纪截然不同！
看这倒算是真情流露，不似作假。
殷若彤也是一脸惊奇，莫非父王今日转性了不成？
“你这”
殷洛愕然，想要说些什么，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但却见殷纪摆了摆手，笑着又道：
“将你叫进来，并非为了怪罪。”
“倒是王室对不住你，责任在我，若非是我的原因，你也不会独自承受这些。”
“我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谅”
殷纪说到这里，话音一顿，戛然而止。
得不到原谅的事又何必再说。
“算了，还是说说你打算用那条件做什么。”
“只要我能做到，尽量满足。”
殷纪宛若一个身不由己，接受命运操弄的老人，虽然面带笑容，不过眼底的情绪却是无法掩藏。
有疲惫，羞愧，无奈，还有淡淡的愤怒。
“我不准备自己用。”
殷洛压低了声音，给出了一个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回答。
“那是给谁？”
殷王心中显然有了答案，不过一时有些不愿意接受。
如果真如一开始设想那般，她提出了那样的条件，那该怎么办？
要知，张盛极有可能逃回北疆，起兵哗变。
当初设想之时，可没想到今天的演武场会上演这样一出好戏。
难道说，刚许下的第一个诺言，就不能实现？
果然，殷洛的手最终指向了一旁的殷若彤。
殷纪心中瞬间一震，在见到殷若彤毫不意外的样子后，他知道。她必然会如同最开始心照不宣的那般，提出那个条件。
毕竟谁又会愿意嫁到比北疆更北的苦寒之地呢？
殷纪想要拒绝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眼前局势危险，若是不答应北疆外那国的联姻，只怕内忧还未除，外患已至！
两相齐至，殷川国又该如何抵挡？
届时毗邻的东边，西边，甚至南面怕都会借此分一杯羹！
然而就在此时，殷若彤却是出了声。
只听她话语平静的道：
“我没有条件，还是七弟你说吧。”
殷纪闻得此言，长舒一口气。
然而殷洛却是敏锐的察觉到殷若彤话语中的颤音，唇角一抿。
他如同一个智者一般说道：
“可以。”
“那就请大王拒绝五姐的联姻罢！”
殷洛此言一出，宛若石破天惊，殷纪与殷若彤两人皆是怔怔看着殷洛。
“你如何能知道！”
殷若彤反应最大，她从未与殷洛提及此事，如何能知道？
“猜到了。”
殷洛笑得很是促狭，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也没想到，自小便最是叛逆的殷若彤，此次竟然乖乖听话了。
“不行，除了这个什么都能答应！”
殷王不做思考，当机立断拒绝。
殷洛并未恼怒，似乎早就料定殷纪会拒绝。
风轻云淡的拉了张椅子坐下，沉声说道：
“难道大王就没想过，万一这所谓的联姻，是张盛主导的一个局呢？”
声音低沉，却极具引导。
“那牧野国与我殷川国世代宿敌，岂是一场联姻就能罢休的？”
“若是如此，历代先王的努力岂不都是笑话？”
殷王听到殷洛这天马行空的言论，沉吟良久，但思维一时难以转变。
“可是，他们诚意很足，北疆半年未起刀兵便是最好的佐证，寡人很难不信！”
殷纪话语断断续续，努力思索佐证以此证明自己的判断。
但殷洛可不会等待，打击的话语接连吐出：
“莫非半年的和平，就让你忘了他们的本性？”
“习惯吃肉的动物偶尔吃吃草，你就以为它不吃肉了？”
“这是在清除冗余，为了吃到更多的肉！”
殷洛的规劝总算起到了效果，殷纪手托下巴，沉思起来。
若是放到以前，这样的言论他不用想便是觉得不可能。
可那张盛才展露了野心的冰山一角，容不得殷纪不作它想！
“可真要是张盛设局，他这样有什么好处？”
殷若彤也是一脸讶然，显然她也从未想过这种可能。
“好处？我且问大王，北疆那边除了张盛外，级别最高的几个统领可都是五姐的母族？”
殷洛不急不缓的话语落在殷王耳中，却宛若惊雷一般！
“五姐一旦真的与牧野国联姻，去到了牧野国，难道大王还会将她的母族放在北疆这般重要的位置？”
“毕竟五姐与这些统领才是直系血缘，大王又怎会信得过！”
殷洛一语点醒梦中人，殷纪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只要一换走在那边根深蒂固的殷若彤母族，无论再换谁接替，都是及不上张盛的威望，势必会被其归于一心！
届时一旦哗变，就算自己亲征，也改变不了结局！
殷若彤更是心中颤抖，脊背发寒。
“这就是张盛的真正目的！”
“分化，统一！”
“他肯定早便与敌国暗通曲款！”
“不然今日又何必要逃？那是在怕你一怒之下，撤了他北将的职位！”
“我敢肯定，休战这半年，那牧野国肯定也没闲着，一定在日夜准备！”
殷洛提高了音量，句句诛心！不断萦绕在两父女的耳边。
“粮草！”
殷纪一下回神，一切都合理了。
现在已经入冬，若是牧野国真如殷洛预料那般，那么储备的粮草怎么都够这个冬天的消耗！
“大战，近在咫尺！”
两父女相视一眼，齐齐看向殷洛，神色是那般震惊，如同看到了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