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鸡腿和糖葫芦(二)

    再次在客栈一楼见面，小一然依旧是第一眼便看到了楼下的苏木白，脸上青紫重叠，面颊凹陷，脸色黄的发灰，但是眼睛却格外乌黑混沌。

    小一然从未见过这种眼神，不太像是眼球，反而像是人间说的琉璃，透过光影，里面像是有星河流转却又凝滞原地。

    苏木白洗好后便自觉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站在门内，将出未出。对门的天翼长老也就是小一然的师傅在屋内打坐，一旁小一然的二师兄仲捷透过紧闭的房门看到了瘦瘦小小的苏木白，俯身轻声说道：“师傅，那个孩子已经收拾好了。”

    “嗯，那便走吧。”说着，天翼长老便起身向外走去。

    听到开门声响起，苏木白无意识地身体一僵，随即看到是小仙子的师傅和师兄，又放松了一些。

    天翼长老经过苏木白身边时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继续往楼下走去，身后的仲捷轻拍苏木白瘦弱的肩膀，轻声说了句：“走吧。”便也下楼去。

    他们在楼下等了一刻钟的时间，期间，小一然的三师兄仲祁笑眯眯地问了苏木白的姓氏、父母等所有信息。终于在话题穷尽时，楼梯上方传来了脚步声。

    苏木白即刻循声望去，果然是小仙子，她已经换下初见时的粉色衣裙，换成一身嫩黄色衣裙，发带也换成了同色系，腰间没有过多的佩饰，但被那轻快脚步带起的丝丝飘带，却好像已经缠绕住自己，轻柔得让他手指发痒。

    转息之间，小仙子便已飘飘然落座在自己旁边，手里还拿着那支糖葫芦，说了之前没来得及说的那句话：“快吃吧，他们说小孩子都爱吃。”

    苏木白没有伸手去接，甚至还将手往衣袖里缩了缩。

    他很想去拿，不是因为对糖葫芦有多么向往，饿了很久的人，一串糖葫芦远不如一个馒头香；他是想要紧紧地抓住这从未有过的温暖，这温暖在此刻的具象化物品，就是眼前的糖葫芦。

    但是他没有，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拿了之后，身边剩下的就只有这一根糖葫芦了，他害怕。被恶鬼缠身的时候，他没有害怕；被人摁在泥坑里快要窒息的时候，他没有害怕；被人绑住双手吊在房梁上的时候，他没有害怕……可是现在，面对一根糖葫芦，他怕了。

    看苏木白迟迟不动，仲祁笑眯眯地开口了：“小师妹，小白太久没吃饭了，这个不好消化，先吃饭吧！”

    “好，那就先吃饭，你要吃什么？我有钱，随便点！”小一然豪情万丈地点了点头，说出了两肋插刀的气势。

    “馒头……”

    “只吃馒头吗？”

    “嗯，够了。”

    小一然看着眼前瘦弱的小白，顿时生出了老大护着小弟的情绪，差点忍不住说“全都要！”三师兄眼疾嘴快地接过了点菜任务“小师妹，交给师兄吧，你呢，就好好跟小白玩吧。”说着便起身走到另一边招来小二。

    不多时便端上来了三个碟子——一碟子馒头，一碟子炒青菜，还有一只烧鸡。

    三师兄依旧笑眯眯地说道：“小师妹，小白饿了太久了，不能吃太油腻的，也不能吃太多，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体是受不住的。”

    小一然急忙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师兄，谢谢师兄。”

    “乖，跟师兄还客气什么？快吃吧，你最爱的烧鸡。”

    “嗯嗯，可惜师兄和师姐不能一起吃……”

    “没事的师妹，你帮我们吃就好了。”大师姐温言在一旁说到。

    “好，我帮师兄和师姐吃！”

    一旁神情严肃的天翼长老也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在烧鸡上来的那一刻，苏木白便感觉到那香味在肆意地钻入自己的鼻腔，可能是因为他饿了太久，应该是诱人的香味，此刻却直接冲入胃肠，肆意横冲直撞，格外难受。但是听到这是小仙子最喜欢吃的，便强力忍住不适，吃着眼前的馒头和青菜。

    吃了个半饱后，苏木白便自行放下筷子，他见过太多一时贪吃撑死的人。天翼长老似有所觉地抬了抬眼，眼神中的隔膜似乎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