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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文武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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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之上一片鸦雀无声,皇帝一脸铁青的看着众位大臣,对于前些时日斩杀西戎国使,扬掘西戎英烈尸骨之事他是否后悔我们不得而知,但是对于西戎送来的战书,却不能置之不理,如今情势,迫在眉睫,是战是和,难以定夺。

    皇帝在一片静寂中终于开口了,他冷淡的说道:“是战是和?大家议一议吧!”

    众位大臣依旧鸦雀无声,他扭头看向夏太师,这一眼,夏太师不得不出列答话,只见夏太师道:“陛下,以臣之见,我朝立国,平定四方,今只剩西戎一方,如今其建国称帝,且下战书,我们必与其一战,犁庭扫穴,方可震慑四方,维护一统,”

    众臣纷纷交头称是,皇帝也微微颔首。

    接下来,夏太师又道:“但是,开战却有早战晚战之分,有文战武战之分,如今情形,早战不如晚战,武战不如文战!”

    皇帝忙问:“何解?”

    夏太师道:“如今西戎刚刚建国,士气正盛,人心正旺,以拔都护之谋略,其必定已经提前想到我将大军征伐,肯定已经做了各种准备,其次斩杀其国使,扬掘其历年战死者尸骨,其从上到下,必然对我朝廷恨之入骨,而其原来首鼠两端者见达地之死,必然是心生绝望,断然不会在与我朝联络,如此其上下一心,在则,西北之地,千里荒漠,国土贫瘠,若我大军征伐,兵少则不足以制敌,兵多,则其遁逃于荒漠,我军日费巨大,千里运粮,难以持久,若粮道一断,数万大军必然葬身于荒漠,若缓了几年,我朝断其贸易,分裂腐化其人心,而西北屯粮治兵,选一上将镇守之,待其疲敝,出现变故,联合其内应者,千里奇袭,一战斩首,其余可传檄而定也,如此情形谓之早战不如晚战。

    所谓武战不如文战,西戎之地,千里荒漠,其民风彪悍,大以狩猎为生,自幼便乘马打猎,马术弓箭众人皆会,而我朝纵然人口众多,但是也是只有军士日常所训,其远远难以与西戎相媲美,且我攻其守,地利不占,纵然靠国力强压,但终究会元气大伤。而西戎土地贫瘠,物资匮乏,一切皆仰仗与我朝贸易,如断绝贸易,禁止走私,派兵严守边境,若有人来投则招,如此不过数年,其必然疲惫,不战可胜也,此谓之武战不如文战。”

    皇帝点头道:“太师所言极是!”诸位大臣也纷纷附和。

    而葛太傅却出班奏道:“陛下,此言不可,如今四海宾服,天下承平,何也?有罪者诛伐,有功者裂土分茅,如若按照太师之意,其称帝,我不理之,那臣服的诸邦必然以为我朝乏力,如若效仿,我当如何对之?如其开战,我不应之,那诸位诸侯,番邦如何看之,必然认为我胆怯,倘若以兵加之,到时,四方事起,我将如何对之?故天朝正朔,岂是异类杂邦所能窥视,当以雷霆手段,迅速灭之,如此则四方畏惧我兵锋,感怀我德行,天下才可承平,陛下才可垂拱而治!

    臣昔日曾读前代《西域志》,据其表述,西戎之地,千里荒漠,地狭民少,不过四十万余人丁,纵然其善于骑射,按照一家之中有两老者,两孩童,一男一女算,能上战场者,最多不超过七万,三丁抽一,已经是极限,也不过两万多,姑且按照三万算之,如今西北碎石城,有军屯一万户,每户抽一丁,也就一万,另朝廷禁军常驻京师者,分为六部,每部有五千人,合计有三万人,在加我朝供养多年的铁甲骑兵三千人,合计四万三千人,此部人马先到西北,再从各地征调守备军,天下十三州,除京畿外,其他各州可征调三千,如此三万六千人,合计约八万,我以八万击其三万,何所不灭?”

    皇帝微微点头道:“太傅所言极是!”众位大臣又纷纷附和。

    夏太师道:“太傅所言虽是,但是战场之间非是单纯的拼数量,其他诸多方面因素制约,岂有兵多者必能获胜,就算能获胜,如此大军远征,粮草又如何能供应?”

    葛太傅道:“陛下命我暂掌尚书台,经日夜核实,今年税赋加上往年储存足够大军远征。”

    夏太师又道:“陛下至孝,今大行皇帝尚未安陵寝,岂可劳师远征,太傅所算,只是刨除朝廷日常开支,如今陵寝未安,如何远征?”

    葛太傅沉思片刻又道:“陛下至孝,尽大行皇帝之孝乃是小孝,尽列祖列宗之孝才是大孝,今太祖皇帝留下的江山面临如此之境,岂能为大行皇帝之陵寝而不顾太祖之江山,纵然他日于九泉之下,列祖列宗也会体谅陛下,如为安寝而废天下事,就是大行皇帝复生也会责骂陛下!”

    皇帝看了看两人道:“太傅所言极是,况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朕一人之天下,就算要留这千古骂名,就让朕一人承担罢了!”

    朝堂所有人立即跪下大声道:“君辱臣死,岂能让陛下一个承担,若陛下承担,视我等如何物,臣等启奏,愿天下臣民与陛下一共承担。”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如何使得,四方有罪,罪在朕躬,岂能让百姓替朕受牵连!”

    一臣启奏道:“陛下此是何语?陛下为君父,哪里有臣子让君父忧愁之说,天下臣民能为陛下尽孝,乃是其莫大幸事,足可成为一传世美谈!”

    另一臣奏道:“天下臣民倘若能听到为陛下分忧,是其何等幸事,如今臣如能得到为陛下分忧之机,已经是手舞足蹈,喜难自禁,况升斗小民乎?臣愿为陛下分忧,献出半年俸禄,使陛下即可平定叛乱,又可尽孝于先帝。”

    皇帝忙说:“哎呀呀,难得的忠臣,有此贤臣,何愁国家不昌盛,可是,如此一来爱卿如何度日?”

    这位所谓的贤臣道:“家中糟糠及老母日常纺线织布,可以变卖些钱米,在加上臣剩下的半年俸禄,紧紧缩缩的可以度日!”

    皇帝抚掌道:“哎呀,爱卿真是贤臣,天大的贤臣,如此贤臣岂能不表彰,杜公公!”

    杜公公忙称在!

    皇帝竟然当众脱下朝服,交于杜公公道:“将朕得朝服赐予这位爱卿!”

    杜公公忙道:“陛下,此乃天子之物,如何能赐予臣下,还请陛下另选他物!”

    皇帝道:“朕不能于先帝尽孝,愧对天下,而爱卿能解朕之苦楚,能使先帝不暴露于日月,其功岂是一件袍子所能比拟?快快赐下!”

    这位臣子接过龙袍,双手举起,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声音哽咽道:“陛下皇恩浩荡,臣即使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万分之一,臣将视此袍如同陛下,供奉于祖上祠堂,率领子孙日日跪拜,永生永世不忘陛下之恩德!”

    皇帝道:“爱卿能为朕分忧,朕赏赐之,此乃爱卿之功,不知爱卿是否愿意为朕走一趟?”

    这位大臣道:“臣岂不效死命!不知陛下有何差遣?”

    皇帝道:“爱卿既然言,天下臣民均愿意替朕分忧,朕苦于臣民不知,想让爱卿替朕走了一遭,宣谕朕之意图,若臣民愿意为朕分忧则好言安抚,替朕奖赏!”

    这位大臣浑身一颤,两眼发直,脑门冷汗直下,但是转眼不到片刻,他便收回心神,忙跪拜道:“臣早已经有良策!”

    皇帝忙问:“何策?”

    这位大臣当众讲道:“朝廷历年税赋在九千万贯文左右,臣算在加上一成,在算上往年盈余,足够大军西征及先帝安寝!臣请陛下于今年税赋之中在加一成税赋,名为尽孝赋,如此天下臣民既于先帝尽孝,又不扰动四海,还省专项替陛下巡视四海之人力物力,也能借助税赋运转之便省时省力,等大战一过,明年陛下减税赋两成,如此皇恩浩荡,天下百姓孰不欢欣雀跃?”

    突然朝堂中一声大喊:“陛下,此是奸臣,应该立诛于庭下!”

    众人扭头看去,原来是一末流御史出班跪奏,只见此御史正色道:“此策乃是祸国殃民之策,如按照此策,则天下顷刻分崩离析,社稷不保啊,陛下!”

    刚才出策的大臣道:“你这末流小官还不赶快退下,在此胡言乱语,本部堂官何在?还不赶紧将他拉下去!”

    此御史道:“慢!陛下万万不可按照此策啊,如此则列祖列宗的江山难保啊!”

    刚才的大臣颇为恼怒道:“你这末流小官,何敢在此狂吠!”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只见御座旁有一小内监手捧食盘,原来此次廷议时间过长,已过早膳时间,杜公公怕皇帝身体难以支撑,故让小内监端来一碗早粥以备用。

    他看到便向皇帝道:“臣请罪,借这位公公手中的早粥一用!”

    皇帝忙向他指的地方看去,厉声道:“杜公公,你好大的胆子,早朝时间竟然敢进早膳,公然违背祖制!”

    杜公公忙跪下请罪道:“奴才知罪!”说着一遍一遍的自己掌嘴。

    皇帝看了之后道:“罢了,罚俸一年,下不为例!”

    然后看向那位小内监道:“呈上来吧!”

    小内监慌忙呈上,献策大臣道:“陛下请进此早粥!”

    皇帝慌忙摆手道:“我岂可违反祖制!”

    献策大臣忙解释道:“此非陛下违反祖制,乃是陛下解臣之忧,以展示臣所献之策之精妙!”然后向众位大臣问道:“陛下是不是为了解臣之忧,才进此早粥?”

    众位大臣慌忙附和道:“陛下乃展示策略之精妙,非违反祖制!”

    皇帝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也是为了你啊!”用眼看向献策大臣,献策大臣慌忙跪下以谢皇恩,然后道:“此早粥如若分为十分,请陛下少食一分!”

    皇帝点点头留下一分,然后献策大臣道:“陛下可觉腹中饥饿?”

    皇帝道:“不也!”

    献策大臣便大声道:“此是也!一户之家,只是多收他一成,他日常便是少食一成,如今天子少食一成尚觉可以,而普通之家有天子之金贵,天子尚可,升斗小民何不可?”

    御史磕头哭泣道:“陛下,不是这么算得,这天下税赋不是这么算得…………”

    皇帝怒道:“朕可为君父少食一成,而升斗小民却不可?你这是何意?分明是想假借铮言,欲博名望而已,可恶至极!”

    御史哭泣道:“陛下,实实在在不是这么算得,臣真是一心为陛下,为祖宗江山社稷啊……”

    皇帝道:“那你告诉我是怎么算得?”

    御史哭泣道:“臣不敢说,臣不敢说啊!”

    献策大臣在一旁讽刺道:“你分明是理屈词穷,欲邀直名之辈而已!”

    御史跪行抱住夏太师大腿道:“太师,你是国家老臣,你得为江山社稷啊,你的劝谏陛下啊……”夏太师于心不忍,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说,御史见此又跪行道葛太傅身前,不停磕头道:“太傅,你是圣人的门徒,又是帝师,你得为江山,为黎民,为祖宗社稷说句话啊!……”葛太傅看了看,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忍住了,御史看两位重臣皆不答话,他扭头向杜公公不停磕头,满脸是血道:“杜公公,你一直随侍天子,历经几朝,你得为朝廷说句真话啊…………”杜公公看了看御史,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最后还是沉默了。

    御史看三位重臣均不答话,他疯笑着站了起来道:“朝廷诸公,皆尸位素餐,无一为百姓者……”他话未完刚才的献策大臣道:“难道全天下就你一个为朝廷,为了祖宗社稷?若是为了祖宗社稷,你所言非虚,缘何你不给陛下讲出不可行的理由呢?”

    御史一愣,片刻后他自嘲道:“说他者易,已行者难啊,我嘲笑诸公,而我何曾又不是把家族妻小放到了江山社稷之上?”他扭头大声对皇帝道:“陛下,臣非博取直名者,臣实不愿坐见朝廷颓败,臣先走之!”说完一头撞到御柱之上,脑浆崩裂,血溅四处。

    众人皆是一惊,皇帝片刻后道:“虽是博取直名之辈,但终究朕不能辜负他,好生安葬,将来修史留他一笔吧!”

    众人齐呼:“陛下万岁!”

    皇帝整理衣冠道:“今日廷议,诸位所言皆有道理,无论太师,还是太傅所言皆是珠玉,但朕思之,朕刚即位,西戎如此胆大,若不以雷霆灭之,将来必定猖狂,天下如何待朕,必然以为朕胆怯,朕之名声倒是其次,怕只怕如太傅所言,到时四方兵起,于百姓不利,故朕以为太傅所言颇为有理,不知各位爱卿何意?”

    众位大臣慌忙道:“太傅所言极是,臣等皆以为必当以雷霆手段立诛西戎!”

    皇帝忙道:“好好好,既然大家都从太傅之见,朕也不好违了众位的意,朕也从太傅之见!”

    夏太师在旁又道:“可是,陛下……”

    话未完只见皇帝打断道:“太师,我朝军中以你威望最盛,南越东夷北狄皆是太师平定,此次还是拜托太师辛苦一趟!”

    夏太师又说道:“陛下,此时万万不可……”

    话未完只见皇帝打断道:“太师,此次前去,不论胜败,等你回朝之日,朕给你把检校二字去掉,如何?”

    夏太师愣住了,朝堂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太师乃是三公,自古以来非大德不可任之,按照历朝历代算来,这太师要比皇帝少得多得多,可足见其珍贵,故得一个检校太师已经是不易,而历朝历代皆是追封太师,如今这是要出一个活太师,这比任何荣誉都值得珍惜,这是前无来人的事情,如何不让众人震惊。

    夏太师他心知此时万万不应该征伐西戎,可是当去掉检校二字这几个字传入他耳朵时,他整个人在震惊中还是没有抵挡住名利的诱惑,他渐渐的后退沉默了。

    而这时皇帝又说:“朕不但将这八万军队给你,连朕得北衙,南衙禁军一并给你,朕就在此期盼你得胜归来!”

    而这时突然朝堂中又有一位御史正色道:“陛下,不可!”

    皇帝望去,忙问:“为何?”

    御史答道:“天下精锐皆在其手,如其勾结西戎称帝该当如何?”

    皇帝微微一笑:“夏太师先帝旧臣,岂是叛逆之辈!朕父子如此待他,他断然不会做出此事!”

    御史答道:“难道太祖不是先朝旧臣,难道先朝少帝待太祖之恩不够深厚?”

    皇帝默然。

    夏太师用手指着这位御史道:“我忠心可鉴,岂是你能污蔑!”

    御史答道:“太祖曾于先朝皇帝驾崩时,举手指天发誓,定不相负,先朝皇帝于御床前两眼流泪,让少帝抱太祖脖颈,以亚父称之!”

    皇帝沉默片刻后道:“夏太师忠臣可嘉……”话未完只见此御史大声道:“陛下,人心难测啊,谁知他日此人不让陛下不西狩?臣愿血谏!”说完一头撞在御阶之下,脑浆崩裂!

    众人不免唏嘘,一日之间两人死命于朝堂之上,皇帝揉了揉额头,静了片刻,缓缓道:“今日,事变频发,朕心力憔悴,先散朝吧,至于出征之事再议吧!”

    说完在山呼万岁中,所有人从朝堂之中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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