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碎石城破
君子总是行以方圆，小人必定无所拘束！——《天根谈》
拔都护看了看眼前之人，在眼前之人那恐慌胆怯的眼神中，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的满足，顺手他将手中之信，让下人传递给了章浮生，章浮生看完之后，疑惑的看向拔都护，道：
“这……”
拔都护从那种满足之中醒过来，看了看来人笑道：
“你且暂时下去休息！”
随即吩咐下人道：
“快带先生好好休息一番！”
下人忙称是，然后带领来人便出了大帐，拔都护看了看章浮生道：
“章兄，这小何管家乃是我一日在大营外巡视，突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忙让卫士将他拿下，等带到我面前一审问，原来该人眼见碎石城不保，欲前来投靠我西戎，我见此人乃是夏太师身边之人，想他将来必然有用，于是便收他当了一个干儿子，打发回碎石城，不想果然有大用！”
章浮生道：
“昂，原来如此，如此一来，便可兵不血刃拿下碎石城，对双方军民都是一件好事，这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拔都护看了看章浮生笑道：
“章兄，我看未必，这夏太师诡计多端，上次伏击阿达，难保这次不是他设下的诡计，谁能确保这小何管家就不是个双面人呢？”
章浮生想了想道：
“陛下多虑了，如今碎石城中缺粮多日，前几日夏太师突围全军覆灭，他等在城中……”
拔都护打断章浮生的话道：
“章兄，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章浮生一愣，他看了看拔都护道：“那陛下的意思呢？”
拔都护看了看章浮生道：“我也不知道啊！”
章浮生又是一愣道：“陛下……”
拔都护说：“到时候再说吧！”
章浮生低头叹息一声道：“也是！”
拔都护起身道：“章兄，何不出去透透气？”
章浮生疑惑道：“透气？”
拔都护说：“走吧……”
几个人要抬起章浮生时，章浮生道：“陛下既然说走，岂有继续抬着之理！”
说着就要挣扎着起来，拔都护看向章浮生道：“章兄，且慢，你误解我意思了！”
章浮生笑了笑道：“久卧之人岂有长命者，我也该走上一走！”
说着让两个人将他搀扶起来，一步一步的跌跌撞撞的走向帐外。
两人齐齐望向碎石城，章浮生看了良久说：“陛下！”
拔都护道：“什么？”
章浮生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他又望向了碎石城头，而碎石城头也有人望着西戎大营，这个人正是小何管家，小何管家在凌冽的西北风中，遥望着西戎大营，又遥望向西云关方向，久久之后，他一声叹息：“唉！人生苦极矣！”
而他身后几个人道：“主上，干吧！”
小何管家扭头看了看几个人道：“去吧！”
说着只见几个蹬蹬跑下城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敌报，敌报……”
然后牵马上镫直接奔向镇西将军府。
而镇西将军府中，老书吏正在处理这些时日报上来的紧急公文，他连日在方将军的书房之中，已经好久未曾休息。
短短几天内，他需要重新将城内的粮食收集、储备、分配，算计着如何能撑住更长的时间，四周城防如何防备，城中居民如何妥善安置，身死者当如何？存活者当如何等等，一系列大小事情忙得他焦头烂额。
但是，他毕竟掌镇西将军府政务这么多年，心中对于这碎石城是了然于胸，如何调度也是手到擒来，不几日时间，整个城市焕然一新。
正当他忙碌之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到门外大喊道：“禀告将军，大事不好，西戎前来攻城！”
老书吏和方将军的弟弟皆是一愣，老书吏看着手足无措的方将军弟弟，他念叨着：“不可能啊！”
方将军的弟弟看向老书吏道：“这里一切事情你做主就好！”
老书吏慌忙道：“将报信之人带进来！”
不一会，报信之人被带了进来，老书吏上下打量了他之后道：“到底怎么回事？”
来人上气不接下气道：“禀告将军，禀告先生，西戎大军向碎石城压来！”
老书吏疑惑道：“怎么可能？”
来人道：“真真切切的！”
老书吏又道：“他们可有攻城器械？”
来人回复道：“不曾看见！”
老书吏疑惑道：“这就怪了，既无攻城器械，他们所来为何？”
来人看了看老书吏答道：“小人不知！”
老书吏看了看方将军的弟弟道：“如此情形待小人上城查看一下，再回来禀告将军可行否？”
方将军的弟弟看了看老书吏，随即点了点头。
老书吏随即放下手中的笔，将公文夹住置放于一边，好等回来继续处理，便起身拿了一件衣服随着来人就要出去，而这时送饭之人已经端着几个粗粝的麦饼上来，看着老书吏急匆匆的向外，便道：“先生，何急？且吃了饭再去！”
老书吏看了一眼道：“已然来不及，况且去去就回，你且将它放在锅中，待我回来再吃！”
说完便急匆匆的披上衣服跟着来人出去，一上马便催马镫，急速向城头奔去。
而小何管家望着西戎大营，看了看时间，心说：“这也该到时间了啊！”
话刚完没一会，只见西戎大门顿开，大批骑兵向碎石城下直奔而来。
而这时也听着有一队人急匆匆的登上城墙，小何管家扭头一看，原来是老书吏。
老书吏急匆匆的上前道：“小何管家，怎么样？”
小何管家盯着他看了看道：“你看！”
老书吏慌忙向城墙外看去，只见大批的西戎骑兵向这里直奔而来，他疑惑道：“他们想要干什么？”
小何管家笑道：“城中大小事宜先生做主，我哪里知道？”
老书吏一愣，他扭头看了一眼小何管家，随即扭头看向城外的西戎骑兵道：
“小何管家，你是贵人，自然不应该与我这下贱之人一般见识，如今当放下你我之间分歧，共同抗敌才是！”
小何管家笑道：“老先生此语何意？你我哪里有分歧？莫要多想，见外了。”
老书吏道：“那是最好，当前城中困难，若有不妥当之处，还要小何管家提醒我才是。”
小何管家欲说，但是最后还是道：“老先生一切处置皆是妥当无比，无任何不妥当之处！”
老书吏仔细观看了西戎骑兵并无攻城器械，想是对碎石城构不成什么威胁，才放下心来，转向小何管家道：“这倒是奇怪了？”
小何管家问：“奇怪什么？”
老书吏又看了看西戎的这些骑兵道：“他们一无攻城器械，二无内应，今日所来何事？”
小何管家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内应呢？”
老书吏脑子嗡的一声，突然感觉不对，他盯着小何管家想从他脸上看出来一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在扭头看了看城墙之上的人，皆是夏太师从京中带来的禁军，并无西北驻军。
但是，他想……
他慌忙表面强装镇静，拱手道：“大人，将军府中还有一些琐事需要我回去马上处理，这就……”
话还未完，只听一阵噔噔的脚步声，只见城内文武统统上城，其中一个领头之人端着一个盒子，跑到小何管家面前跪下道：“主上，大事成矣！”
老书吏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但是到底是什么他说不上来，而只见小何管家缓缓打开盒子，看了看盒子中东西，笑道：“不想将军也有今日？”
老书吏一听将军二字，内心颇为疑惑，突然一个想法猛得击向他头脑——难道他们发现方将军的尸体了？知道现在这个方将军是假冒的？
可是不等他想明白，只听小何管家一声命令道：“来人，将这狗贼给我捆了！”
说着几个士兵上前将老书吏捆绑了起来。
老书吏一愣，随即问道：“大人，何故如此啊？”
小何管家从盒子中拿出一颗头颅，直接展现在老书吏面前道：“你看这是何物？”
老书吏先是直接被这么一吓，等缓过心神一看，大叫不好，原来这是方将军弟弟的头颅，他扭头看向小何管家道：“你这是为何？”
小何管家道：“我为何？这自然要问你了。”
老书吏一愣，自言自语道：“问我？”
小何管家笑道：“自太祖开基立业以来，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可是方将军与你倒行逆施，居然抢夺士大夫的家财，违背太祖遗训，此等罪过我等替太祖皇帝执行圣训而已！”
“这……”老书吏被小何管家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堵得是哑口无言，倒不是他多么在理，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居然能牵强附会到如此。
接着有人上前道：
“我等皆知现在方将军身受重伤，断然不能处理事务，一切皆是你这老狗所为……”
老书吏打断此人话语道：“既然是我所为，何关方……”
此人道：“你这老狗仗着方将军的权势，不杀方将军，如何能制服住你？”
老书吏道：“可是……”
又一武将模样人道：
“老先生，莫要怪我们，我们也不得已啊，谁让你和方将军违背太祖他老人家的圣旨呢！”
小何管家道：“如今就让你死个明白，大家都知若是你在将军府，纵然我们前去，也会被你识破，用兵将我等诛杀，反而不如说西戎有敌情，将你一个人骗过来，然后我等前去镇西将军府再结果了方将军。”
老书吏听到结果了方将军怒道：“你……”
那个刚才端着方将军弟弟头颅的人笑道：“可笑啊，堂堂方将军，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死在床榻之上。当时我们说有要事要找方将军，门卫虽然拦截，终究在我等这些人的威胁恐吓之下让了出来，进去卧室后，他居然一脸惊慌的看着我们。哈哈哈……我岂会给他多言的机会？况且我等众人面对一个手无寸铁躺在床上之人还不是手到擒来，没等他开口，便是一刀，直接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收拾完毕，拿了印信之后，然后告知下人说方将军要休息，便径直离开，可笑下人还小心的在外面伺候，不知他们的方将军早已经身首异处了……”
众人听完皆哈哈哈大笑，小何管家抓着方将军弟弟的人头直接从城上扔下去，大喊：“干爹，大事成矣！速速进城！”
老书吏见此随即向众人喊道：“诸位，你我之间皆是私怨，此逆贼乃是西戎奸细，何不快快将他斩杀……”
众人听了老书吏的话皆哈哈哈大笑，而老书吏急得大喊：“你们疯了吗？西戎进城后，不但城中百姓不保，你们也难以保全啊……”
可是众人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老书吏，其中一个武将模样人笑道：“我等现在皆是拔都护陛下的臣子。”
众人皆是点头，老书吏看向这伙人，气得他差点晕倒道：
“国家养士百年，你等何故如此？”
其中一人随即一脸正气道：“圣人云：良禽择木而栖，如今紫微星降临于西方，拔都护应运而生，乃真天子也。”
小何管家道：“正是啊！”
说完便让士兵举起白旗，放下城门，可是惊奇的景象出现了，整个西戎居然不动，就在那里观望着。
小何管家一愣，众人也皆是一愣，而老书吏也是一愣，过了好久之后，只听城下有人将方将军弟弟的人头捡走，又过了好久有人向城上喊道：
“传陛下令，让你率领众人列队出城而降！”
所有人一愣，而老书吏首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你们这伙狗贼啊，你们的主子并不信任你们啊，哈哈哈……”
所有人看着老书吏那种癫狂的笑容，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受了莫大的伤害，小何管家更是耳根跳动，他冲上前去，伸手一巴掌，大声骂道：“你这个该死的老狗奴，爷爷还轮不到你来说！”
用脚将老书吏踢开，向城下喊道：
“麻烦禀告陛下，若是我等出城，若城中有变，到时大事去矣！”
过了一刻钟，只听城下大喊道：
“陛下令汝等拆掉城上神臂弓，将武器全部扔下来！”
众人皆是你看我，我看你，最终所有目光都落到小何管家身上，小何管家一狠心将脚一跺喊道：“事已至此，哪里还有退路！”
随即下令道：“拆掉神臂弓！”
众位军士听了却不敢动，有几个将领道：“主上，这……”
小何管家怒道：“还不快拆，若是城中有变，你我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几个将领慌忙下令，让属下士兵去拆。
老书吏看见急得大叫道：“不可，不可啊，就算投降也得有资本啊，如此一来，就是他人鱼肉了，城中百姓军士该……”
小何管家拔刀上去就是一刀，老书吏立刻倒在血泊之中，身体在不停地抽搐，小何管家又狠狠地踢了他几脚骂道：“老狗奴，你还不死吗？”
说完将刀扔到城下，大声喊道：
“干爹，如今神臂弓拆了，武器都扔了，还请快速进城，以防止变乱。”
而在城下的拔都护看着城上的白旗，拆掉的神臂弓还有城下的武器，他还是下不了决心，一个问题始终在他脑海中徘徊：“如果这是夏太师的圈套该怎么办？”
而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命令，如此时间过了一刻，两刻，就那么流逝着，许久之后，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他还是下不定决心。
而旁边服侍之人看拔都护如此，于是找了一些食物与水向他端来，他看了看这些食物和水，摆了摆手，示意退下，可是站的比较远的人传令之人只看见他摆手，而没看清楚他为什么摆手，当成是撤退，慌忙传令撤退，而传令的士兵生怕忘了，念叨着撤退撤退，结果不知怎么念叨成进攻了，而当命令传到擂鼓鸣金之人手里，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撤退还是进攻，但是看如此情形，必然是进攻了，怎么会是撤退的命令呢？于是支支吾吾半天后说了个进攻，而整个西戎顿时响起了进攻的鼓声，所有西戎骑兵顿时向碎石城中冲去。
而城上的小何管家及众人看到西戎骑兵冲了进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准备前去面见他们的圣主。
而拔都护正在纠结之中，突然听到进攻的鼓声，大惊道：“果然汉军有伏兵！”
慌忙就要撤退，可是一见所有西戎骑兵向前冲，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敲了进攻的鼓声，他立刻大怒道：“是何人违背军令，朕要斩了他。”
可是此时所有的人都已经冲向碎石城了，这浩瀚的声响覆盖住了一切，他虽然贵为天子，但是他的声音也淹没在这咆哮的声音之中，而他也被众人裹挟着冲进了碎石城。
而西戎大营中的章浮生，遥望着碎石城这里，久违的脸上总算是露出一丝笑容道：“碎石终得破，家恨今日消，兵起三千里，灭尽无良贼！”
无良？谁又是无良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