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平静山村起波澜

    晋阳县地处玉华国万里连山东麓。万里连山从西部一直浩浩荡荡，如万马奔腾之势，奔腾至此，戛然而止。再往东去便是玉华国的粮仓，燕州平原。晋阳县身处咽喉之位，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所谓的咽喉要道，也正是因为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此处也是耕地稀少，土地相对贫瘠，此处的原住民自古都在饥饿边缘挣扎。

    在晋阳县的一个小山村的一片梯田旁，几个小孩正在奔跑玩耍着。不远处便是官道，一条条铺路的青石，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风风雨雨之后，已经由青转黑。这青石上曾一遍遍长出青苔，又被行路之人一遍遍踩踏，只留下这青石在此地默默地见证着也诉说着它们曾遇到的种种过往。路旁有一块不知历经了多少载的大石头，上边依稀可以辨认出“游仙村”三个字。

    小杨子兴站在路旁，看着偶尔过往的行人车辆，也偶尔会摸摸路上的青石，思绪也会随着青石路起起伏伏，一直绵延到大山最高处，道路的尽头。他不知道这条路最终通往何处，会不会就这么一路跨过大山，一直走到太阳落山的地方。

    “驾”“驾”，远处传来几声轻喝，而后随着一阵“嗒嗒”“嗒嗒”的马蹄声，几匹高头大马在山路中飞驰而过。马上几人皆着一袭黑衣，头戴斗笠，埋头在马身上，一手紧勒马缰绳，一手持皮鞭朝右上方高高举起。几人的动作出奇得一致。几位黑衣人的身体在马上，伴随着马匹的急行的脚步一起一伏，没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一、二、三……一、二、三、四……”杨子兴还在试着数清到底有几人几马，但因为马儿跑得太快，数了几次总是出错。还没有完全数完几人便没了踪影。数数对于他这样七八岁的年纪来说，确实是有些困难，何况还是移动中的东西。他看了看不远处梯田边玩耍的小孩子们，想问问他们有人数清刚刚过去了多少匹马，却又没有说出口。这些孩子并不是很喜欢和他玩，大家一起的交流很少。这倒并不是因为小杨子兴长相奇特抑或他有什么疾病，单单只是因为他的父亲是镇上唯一的教书先生，多年考取功名，也曾是秀才。但后来便再无寸进，于是在乡里教书为生，也同时继续研读诗书，以备将来继续赶考。

    “孩子们，快回家，快回家，出大事了！”杨子兴的思绪尚还沉浸在数刚刚过去的马匹中，突然被一声大叫拉回。朝着声音的来向一看，正是村长赶着自己的驴车从镇上的方向朝他们跑来。“快回家，快回家。”“村长，村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几个刚刚在梯田旁玩闹的小孩一下子朝村长的驴车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追问着。“你们不懂，快回家，待在家里不要出来，快走，快走！”村长的语气很急，能听出来这不是在吓唬他们。但是小孩子的好奇心中，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村长也不再言语，急匆匆地赶着车回家，路上碰到些大人，偶尔会停下，招手让他们靠近，然后在耳边耳语几句。大人们听完便头也不回急匆匆赶回家，把门拴上。

    有几个小孩子一道追村长的车，毕竟是少年心性，贪玩又好奇，不愿意回家，都想跟在村长车后，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带头的叫杨大虎，是三叔家的大儿子，经常因为上山掏鸟，下水摸鱼挨了不少揍。三叔和三婶没有为他少操心，棍子都打折了不知道多少，也没有让他听话一点点，反而让他更加地无所畏惧，是出了名的小太岁。其实大虎的心肠不坏，只是有点贪玩罢了，有的时候有点不知分寸而已。有一次他发现在一处石壁的空隙处，有雀儿出入，当即断定那里肯定有个鸟窝。但是边上有一些干的荆棘挡住了爬上去的路。大虎当机立断，回家拿了火折子，朝着荆棘放了一把火。结果冬天枯黄了的干草，一粘火星子，就着凛冽的西风，哗一下子蹿了起来，烧了一大片山地。好在村里的大人发现得及时，好多人上山拿着各种东西扑火，才把火熄了。杨三叔逮住大虎就是一顿好揍，当着一众村里人的面，从下午一直打到了晚上。三叔家的二儿子二虎还有杨子兴一顿帮着忙的求情也拦不住。最后还是村长阻拦才停了下来。村长说：“算了算了，三子，好歹是没有烧到后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燎了几片冬麦也没啥，来年还能长出来。孩子还小，就这样吧。教训到了就得了。”可是大虎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虎。有一年过年，大虎和村头木匠家的儿子木头一起放爆竹。木头提议炸牛粪没意思，要不要试试炸人粪。大虎和他一拍即合，两人开始找人粪，最后没找到，于是二人决定把爆竹放到哑巴家的茅坑里。却不曾想引发了臭气爆炸，不光是茅房的盖屎板被掀翻，而且整个茅房里都涂满了粪便。哑巴虽然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来，但是脑子不傻。气得哑巴天天在三叔家门口咿咿呀呀地骂街。好在哑巴不会说话，要不指不定得说得多难听。哑巴一连骂了半个多月，大虎也让三叔打得一瘸一拐的，也是半个多月才缓过劲来。

    跟着大虎他们玩是有很多乐子，但是他们有的时候太没有分寸，总是做些出格的事。而且他们也不喜欢子兴。子兴的父亲在教书的时候对大虎他们很严厉，他常说严师出高徒，如果对他们不闻不问，放任自流，那会害了他们。不过高徒目前是没有看到，只是他们会把先生的严厉有时转嫁到小子兴身上。所以子兴有时候就远远地跟在他们后边，看他们的心情，如果心情好了，还能一起玩一会，如果心情不好，一会挨揍的又是自己。

    几个小家伙就这么一路追着村长的驴车追了一道，眼看都快追到村长家了，真相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这时一个巴掌轻轻地拍在了子兴的后脑勺上。子兴疑惑是谁，回头一看，是三叔，边上放着一担水。原来三叔出门挑水，正好走到这个巷子里，看到了他们几个在追村长的车。三叔和杨子兴的父亲是叔伯兄弟，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是本家人，所以三叔和自己家的关系还是很好的。三叔的大名就叫杨三儿，曾经杨子兴的爷爷帮他取过一个名字，但是三叔嫌记得太麻烦干脆就没用，到现在已经完全忘记那个名字了，干脆大名小名都叫三儿，多省事。三叔食指竖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下，示意子兴不要出声。然后脱了一只鞋，就朝大虎走了过去。或许是杀气太重，没走几步，就被大虎发现了。那小子一看，大事不好，啊啊地大叫着一路撒丫子就跑了。三叔赶紧回来挑着水开始追他。这一父一子，一个大叫着跑路，一个挑着水，穿一只鞋，拎一只鞋追，水都洒了快一半出来了。子兴看得忍不住大笑，笑得肚子都有些疼了。

    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溜了。于是自己也赶忙急匆匆地回家。真不知道村长说要出大事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到家时，已是日落西山，天色暗了下来。父亲已经在家里掌上了灯，正在灯下读书。子兴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等待着父亲。自己的父亲叫杨庆元，今年三十五岁，年少时就好读书，曾经在后山举人龛苦读十年，考取功名。怎奈天不遂人愿，到如今也只是个秀才，还没能更进一步。平素里都是靠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谋生，好歹是自己的名声还不错，很多人都愿意把孩子托付给他。不过这山地里的田地不甚肥沃，大家也都不怎么富裕。大多是有钱的给几个铜板，没钱的拿些米面鸡蛋来抵这读书的费用，都想着万一将来孩子能考取个功名，也能走出这大山，过一过那官家人的富贵生活。至于自己的母亲，自己出生以来没有见过。还小的时候也曾问过父亲，但是他一直对此闪烁其词。后来子兴也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也就不再多去追问了。

    子兴搬了一个小木凳，坐到了靠近门口的墙边，等待父亲。这时他家的小猫蹭了过来，子兴一把把它抱在了怀里，一人一猫一起安静地等待着时光的流淌。子兴家这只猫，通体黄色，头上有三道竖着的黑色条纹。大概半年前，大虎家的母猫下崽儿，子兴看上了这一只，央求了大虎、二虎两兄弟好久俩人都没给。最后还是三叔大手一挥，直接让子兴带回了家。气得大虎、二虎两人大哭了一场。父亲杨庆元开始还不太乐意，但也拗不过孩子，最后还是同意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后来还给小猫取了个名字，说这猫通体黄色，偶尔有几道黑纹，像极了自己那天采到的黄芪，于是就给这小猫取名叫做黄芪，父子二人也经常叫它阿芪。就这么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子兴等得有点焦躁，玩了一下午，又等了这么许久，肚子也饿了。但是父亲依然还在专心读书，自己也不敢打搅他。这时外边传来推门的声音，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呀，杨先生，还看书呢？”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了进来。一听就是二婶的声音。每次听到二婶的声音，子兴总是忍不住全身颤抖。她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之后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二叔走得早，当年他在后山砍柴，遇到了土狼，慌忙跑路间，一脚没踩稳，掉下了山崖。众人找到他时，已经就剩半口气了。在抬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没了。二婶也不过才刚三十多岁也是已经守寡多年，也曾有人撮合自己的父亲和二婶重组家庭。但是自己的父亲一直没有同意。二婶今天又是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