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岁岁年年三十九
唐岁安以为自己见到楚祈年会很愤怒，会质问他，会恨不得杀了他。
可是一步步走进灯火明亮的大殿内，九阶之上，男人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唐岁安突然有些恍惚。
龙座之上，身形修长的俊美男子靠着椅背，一身慵懒，一头黑发不带任何束缚，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深邃的眸子让人看不出情绪，嘴角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一身龙袍加身，气势邪肆张狂。
书中对反派的描写出现，唐岁安怔然的看着楚祈年，这一刻，楚祈年和书中那个暴虐无道，心狠手辣的反派重合了。
“姐姐，你来了。”楚祈年似乎很高兴，他走到唐岁安面前，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般张开双手，对唐岁安笑道：“姐姐，你看，我穿龙袍好看吗？”
唐岁安沉默的看着楚祈年，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衬托他颀长的身体更显高大，尊贵叫人不敢轻易靠近。
是好看的，可是，却让唐岁安憎恨无比，她冷眼看着楚祈年脸上的笑意，冷声开口，“你会杀了楚卿与对吗？”
楚祈年脸上的笑意褪去，“姐姐想救他？”
空荡的大殿安静，只有烛火摇曳，两人无声的对峙着。
唐岁安开口，“是。”
楚祈年脸上露出为难，他委屈的解释，“姐姐，我也不想的，但是他造反是死罪，我是皇帝，怎么可能包庇他。”
唐岁安就静静的看着楚祈年解释，看着他脸上的为难神色，以前，楚祈年是不是也用这种表情骗过她，而她，好像也相信了，或者说她从来没有怀疑楚祈年。
楚祈年说完，似乎怕唐岁安生气，急忙说：“姐姐，我可以把云枝初救出来，姐姐不要怪我好不好。”
见唐岁安还是不说话，楚祈年依旧笑着，只是笑容看着很是僵硬。
他拉住唐岁安的手，用以前每次都用的买可怜的语气说：“好了好了，姐姐不要生气了，我们不说这些。”
他突然激动起来，兴高采烈的说：“姐姐，你知道吗，我昨天杀了那些欺负过我的，他们向我求饶，哈哈哈，不过，我可没有放过他们。”
他退后几步，张开手，神情张狂，“以前他们都看不起我，骂我，觉得我更不可能登上这个位置，可是现在，哈哈哈。”
他弯腰大笑，神情状如疯癫，“现在，坐在这个位置的人是我，大雍的皇帝是我，是我楚祈年。”
他不满意唐岁安的沉默，抓住唐岁安的肩膀，他的眼睛里闪耀着疯狂的光芒，“怎么，姐姐不高兴吗？”
他看着唐岁安，“姐姐应该为我高兴的，不是姐姐说的吗，我会成为最厉害的人，现在，我成功了。”
他咧开嘴，似乎想到什么高兴的事，兴致勃勃的说：“我把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踩在脚下，吴桂，姐姐还记得吧，他总是打我，我那时候太弱了，反抗不了，不过昨天，我把他的头砍下来，哈哈哈，他叫得好大声啊……”
楚祈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也许是想让姐姐害怕他吧，想让姐姐看清楚他就是这么一个杀人如麻的人。
但是，他又希望让姐姐像之前一样偏爱他，哪怕所有人都害怕他，厌恶他，姐姐也会也会像之前一样，保护他，无论他做什么，姐姐都不会怪他。
唐岁安看着楚祈年把杀人说的那么轻松的人，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不是她的楚祈年，这是书中那个杀人如麻的楚祈年，不是她的楚祈年。
“那我爹呢？”
唐岁安终于开口，她眼里湿润一片，却忍着泪水，又问了一遍，“那我爹呢？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楚祈年一愣，看着唐岁安眼里的恨意，他却笑了起来，笑得眼里带出了泪，这样的他，凭什么奢求别人爱他呢。
他像卸了力般松开唐岁安，退后几步，漫不经心的道：“你说唐老将军啊，他是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相反，他对我很好，可是啊……”
楚祈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笑看唐岁安，可是眼里却是很黑，好似深不见底的深渊，“只要他在的一天，我根本没办法让唐家军听我的话，那可不行啊，所以他只能去死了。“
“啪”
唐岁安泪水落下，她恨恨的看着被打得侧过脸的楚祈年，这一巴掌她用了全力，手掌微微发疼，恨意伴着内心巨大的疼痛让她气得口不择言，“他们说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两人用恶毒的话刺着对方，此刻，他们仿佛仇人般，从前的温情脉脉，隔着血海深仇，无人越得过，也回不去了。
楚祈年侧着头，闭了闭眼，挺直的脊梁微微一僵，半晌后，背脊渐渐松下来，唇际勾起一丝若有似无地笑，他回过头注视着唐岁安，“姐姐，我也想做姐姐说的好人，可是，好人太难了，你知道被人踩在脚下是什么感觉吗，被人强迫吃下那些被与泥土混在一起糕点的味道吗，被人打得半死不活有多痛吗，姐姐，是这个世道不让我做好人。”
他曾经想，能和姐姐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可是姐姐不在，那些人还是会欺负他，他只能继续往前爬，他以为读了书，有太后给自己撑腰，没有人会看不起他，可是，楚景然依旧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野种。
他只能逼自己去学，学骑射，读书，什么都做得最好，这样，自己是不是别人就能高看自己了。
可是无论他怎么做，无论做得多好，别人想欺负他还是轻轻松松，他无权无势，无依无靠，就活该遭受这一切吗？
楚祈年神情如癫如狂，疯了似的质问，“我以为只要我努力，他们就不会欺负我了，可是我努力读书，他们还是会骂我是贱婢生的，进了军营，无论我多努力的杀敌，练功，还是会有人指着我的脊梁骨说！”
楚祈年在笑，眼里却有了泪，：“看他啊，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死在战场也是活该。他们羞辱我，借着练招的借口将我打得差点死了，姐姐。”
楚祈年抬着血红的眼，突然平静下来，嘴角勾起冷漠的笑，“难道你要让我成为一个只能原地站着挨打的好人吗？”
一句句的话宛如刀子，刺在唐岁安的心里，她被震得退后几步，脸色惨白 ，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声音干哑，“你，你在怪我吗？”
楚祈年心也在疼，他闭眼，将眼里的关怀掩下，他真情实意的说：“不，我不怪姐姐，应该是要谢谢姐姐，没有姐姐，就没有今天的我。”
这番话对唐岁安来说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她宁愿楚祈年说怪自己，而不是这种话。
唐岁安本来觉得如今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楚祈年的话无疑是肯定了，没有唐岁安，他楚祈年还真没那么快走到这一步。
唐岁安差点腿软得站不住，她往后踉跄几步，表情空白，是啊，没有她，楚祈年怎么会这么轻松夺了皇位，太子怎么会没有防备的落到那种地步。
唐岁安摇着头，她想逃，不是的，她不想这样的，她明明，明明只是想拯救反派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悲痛欲绝的唐岁安，似乎被那泪水刺痛了眼，楚祈年闭上眼，他和姐姐回不去了，在他决心杀了唐长山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和姐姐不可能了，可是如今这样的对峙，他也不想的，他只是想……
看着九阶之上的龙椅，楚祈年忽而笑了，他想要可能，从前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可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可是现在，他成功了。
姐姐，是你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所以，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楚祈年拉住想逃的唐岁安，露出一个笑来，他近乎讨好的说：“姐姐，我现在是皇帝了，过些日子，我就册封你为皇后好不好，我要让所以人都知道，姐姐和我相濡以沫，伉俪情深。”
“相濡以沫？伉俪情深？”唐岁安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了，楚祈年凭什么觉得他杀了自己的父亲，自己还能嫁给他？
“抗力情深，这句话几分真几分假，你比我还清楚。”唐岁安甩开楚祈年的手，嫌恶的质问道：“在你眼里，为了达成目的，所有人，所有感情都能利用对吗？”
在楚祈年瞬间惨白的脸色下，唐岁安哭着，继续用最恶意的揣测问：“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天，利用我让你读书，让你进军营，还有，你说的爱我，这些，你是不是都在骗我？”
楚祈年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随后俊朗的脸上就浮现了一丝自嘲，低下头，用不冷不热没有感情的声调，说“姐姐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他抬头，一滴泪从他俊秀的脸上滑落，他扯出一抹笑来，“朕是皇帝，朕说立谁为后就立谁！”
不等唐岁安继续说出什么伤人的话，楚祈年朝外高声喊，“来人，带唐小姐去锦绣宫，好好招待，她可是未来的皇后。”
两个小宫女低着头走进来，不顾唐岁安的挣扎，硬架着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