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案中有案
一道魁梧身影从堂内出来,看着沐易打量了几下。
“无量天尊,贫道见过武县尉!”
沐易看他,年约三十有余,身长八尺,仪表堂堂,眼如寒星,眉如刷漆,着一身皂色九品官服,胸脯横阔,语话轩昂。
原来这新县尉姓武名柏,却不是平山本地人,而是齐临府府城的附郭县祥福县人,在当地颇有些声名。传言说,他少年时曾入野山,打死一只猛虎,人称打虎秀才,也不知是真是假。
沐易脑子里自动将他和某个书中人物对比了一下。
寒暄几句过后,就提到了今日这案子上来。
原来沐易刚到李孙氏院外,看见那群看客的时候,就注意到徐孟良。见他一个书生混在一群粗人里面,觉得有些奇怪,就多看了几眼。
进到现场,更奇怪了。
说是奸杀吧,又没有那种迹象。
说是情杀吧,李孙氏手里确实有一束别人的头发,而且很可能是男人的,因为和李孙氏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完全不同,要粗硬得多。但是屋内财物少了,金银首饰没有了,李孙氏做的绣活也翻的乱糟糟的。
最奇怪的是李孙氏身无片缕,但脱下来的衣物却不见了。
说是盗贼入室杀人吧,似乎也有点不对,哪里有盗贼用剪刀杀人的,询问邻居半夜也未曾听到任何声音。院门和房门都没有撬开的痕迹,院墙上也没有翻墙的痕迹,墙内外甚至连足迹都没有半枚。
所以陆远才觉得伤脑筋,不得不让细狗去请沐易。
沐易看过现场之后,到门口望了望,被徐孟良认出,与旁人介绍起自己,他又留上心了。
别的看客都俨然一副好奇的神情,但还和徐孟良保持着距离,毕竟有身份上的差距。唯独那两个贼一左一右,将徐孟良夹在中间,露出一种好奇心爆棚的样子。沐易从门缝里偷看二人神情,见他们先是不信,继而疑惑,然后惊愕,最后还显出惶恐之色。当时两人对视一眼后准备离去,却又听沐易说要拿一个被铰了头发的男子,神情又放松了些。
于是他猜测,这两人即便不是凶手,也必然与凶手有关。有可能是这两人入室盗窃,撞上李孙氏醒来,顺手将人杀死,然后伪装成奸杀或者情杀的样子,故意引开破案人的视线。至于两人为何还返来围观,要么是变态心理作祟,要么是来探听公差的行动。
合该这两个盗贼倒霉,让沐易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先是故意在外面大声说,让人找被铰了头发的男子,让二人放松警惕,随后布下罗网等着二人。
至于徐孟良,他只是有些怀疑,这才让细狗去将人请来询问,没想徐孟良这厮竟然急慌慌的跑路了,更加深了他的怀疑。
不过他只是怀疑徐孟良有事隐瞒,却不认为他是凶手,所以也没有对其他人讲。
武柏当即在二堂,将两个盗贼绑来审。
两人看见沐易站一旁似笑非笑,还没打板子呢,当即跪下全都招了。
这两人自称是亲兄弟,一个叫周福,一个叫周禄,齐临府北桃花山人氏,因为桃花山被强人占了,两人先是往阳泉县投奔亲戚,结果亲戚也不在阳泉了,他俩又顺着应河往下游来,准备去龙山。
结果途经观山镇,身上盘缠不多了,就打算弄点钱财来花。镇上的大户李都保家位置在镇子中间,人多,又养的有大狗,不好下手。于是他俩便盯上了镇子东头的李寡妇家。
昨夜三更过了,两人来到李孙氏门前,却发现院门虚掩,便没有翻墙,直接进去了,进去后又发现房门也没有上门闩,轻轻推门,却听见里面一个妇人喊,“余郎来了?快进来!”
两人心想原来这妇人在等情郎呢,怪不得门没上门闩。
两人犹豫了一下,是不是要进去,万一那个余郎这时候跑来撞见就麻烦了。
这时里面点起了灯,又喊:“死鬼!还不快点儿!”
两人对视一眼,仿佛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燃起的熊熊火焰,当即不再犹豫。进了卧房,那李孙氏看到闯进来两个陌生人,大吃一惊就要喊叫,却被周福一把捂住了嘴。
两人再细看李孙氏,胸中欲火登时灭了大半。为何?还不是因为李孙氏长得丑。
长得丑还不说,居然还敢反抗。为何要反抗?一个是吓了一跳,一个可能是因为周福周禄兄弟二人也丑。
周福捂住李孙氏嘴巴的手不小心被她咬了一口,这家伙怒从心起,手里的剔骨尖刀顺手就是一刀。
这一刀直插心脏,李孙氏抽都没抽一下,登时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周福这家伙杀了人,却丝毫不慌,和兄弟商量了一下,将李孙氏扒光平躺在床上,又将金银首饰等等财物席卷一空,连绣好的几幅绣活也一起卷了。
周福这厮看到桌子上有一把剪刀,颇为锋利,于是将剪刀插入李孙氏的刀口内,看上去就像是用剪刀杀的人。
然后两人趁着夜色逃走,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李孙氏身上血衣埋了,又回到客栈还睡了一会。等到天亮听说有人发现李孙氏被杀,居然胆大妄为,跟着一些看热闹的人来到李孙氏院子外面,装成了看客。
他们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那些捕快定然以为是桩情杀,李孙氏口中余郎必然是头号嫌疑。
可听见徐孟良在那里口若悬河的说了一通道爷一枝花的种种厉害,两人又心虚起来,回到客栈收拾了包袱,将盗来的金银留下,首饰和绣帕等物扔了。二人从客栈出来撞上张金,还以为能蒙混过关,结果张金上来就要拿人,交手了两招,二人觑空跑了,往镇西野山方向逃走,却又撞上陆远,自投罗网。
两个贼子痛痛快快的签字画押,被押入了大牢。
第一天上任就顺利破获杀人大案,武柏也很满意。虽然案子不是他破的,但人是手下捕快抓住的,案子是他审的,这功劳一点儿也没跑了。至于结案的卷宗里要不要提一嘴沐易,完全看自己心情。
当晚的接风宴上,武柏是志得意满,豪言壮语,似乎视天下盗贼如无物。一众乡绅耆老和衙门吏员不停敬酒,武柏是来者不拒,连连豪饮。
对沐易提到案中疑点,他是毫不在意,还说道长多虑,既然凶手已经招供,这案子就结了,不必再节外生枝。
这话说得让沐易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干脆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有人问起随口应付几句,就当自己局外人一般。
鲍县令和程县丞来饮了两杯酒便借口公务繁忙先走了,众人也不在意,毕竟那是上官,在衙门都排在县尉前头。
沐易喝了一会,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也借口不胜酒力先退了。有几个老头子同他一起出了酒楼,各自归家。
沐易跨出聚云楼门口时,却被叫住了。
“云家主有何吩咐?”面对来这里以后最大的金主,沐易姿态摆得很低。
“嗬嗬,道长说笑,云某哪敢吩咐道长做事?只是有个问题请教!”
云正显笑道。
“云家主请讲。”
“我看道长今日兴致不高,可是有什么原因?”云正显问道,露出一种探究的神情。
“哪有什么原因,就是今日起得早了,有点犯困,想早些回去歇着。”
云正显也是老狐狸,哪里会信他这个鬼话,笑着点了点他,说:“道长不愿讲就算了,云某只有一句话要说给道长听。”
沐易躬身受教。
“无论如何,既然来到本地,道长当谨记以和为贵!”云正显正色道。
果然是老狐狸,沐易只是稍显不耐,就让他看出来了。
沐易笑了笑:“云家主说得是,贫道记住了。今日确有些事,不过贫道也不在意了,且等后续发展!”
“哦,可是案子的事?”云正显有些好奇了。
“实不相瞒,这案子还有些疑点。那两人是杀人凶手不假,但恐怕这案中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