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至亲之死
黑夜才是我的主场。
黑影飘到街上变成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大汉，他看着街上匆匆逃跑的行人心中一阵恼火，本该不是这样的才对，本该事情如他所想的那样，抢到那个少女后就该跑到那里，让她做新娘也好，吃了她也无妨，可偏偏那令人憎恨的唐鸾偏偏在紧要关头清醒了过来，让自己不得不从那座高台上逃了出来。
这并不是说害怕唐唐鸾，他的力量很强，身上藏着令人恐惧的东西，但这并不代表自己怕了他，真和他死斗起来胜利的肯定是自己。黑影这样想心里稍微好受了一些，可一想到唐鸾的脸，他的一张尖牙又把嘴唇咬破了。
只是担心，只是觉得要是他和台下的那个男人一起打过来的话，自己会很难脱身。
黑影哼了一声，混在人群中跟着他们走着，无须担心会被谁发现，气息隐藏的很好，这点也已经确认过了，除了和自己联系紧密的圣母以外没人会发现。今晚还是有好事发生的，看，这些人慌张的模样，为生命奔走的样子，听，他们恐慌的呼喊，他们宛如牲畜临死般的嘶吼，真令人心情舒畅。
一声震天的爆炸声，远处的那座高台已经化为乌有了，人群却在这声爆炸声后平静了下来。
“那肯定是唐公子大发神威，把妖物消灭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开始沸腾起来。
“还有李公子，他们两人一起把妖怪给消灭了。”
又是一声欢呼。
欢呼声让黑影的心情重新变得焦躁起来。
“又是唐鸾！又是唐鸾！”他心里吼着，看着那些人手中的黑雾开始汇集，变成了蛇，蛇口上衔着一把大斧，他想要把眼前这些人都给杀干净，让恐慌再次蔓延，他要让别人都害怕他。
谁是斧下的亡魂？谁是该死的倒霉鬼？他盯上了附近的一个高喊唐鸾名字的男人，他要撕裂这个男人的嘴！
高空中一道光芒破空而去，黑影手中的凶器瞬间消散，赶紧拉上兜帽遮住凶恶的脸。他知道那是唐鸾，知道他已经御剑而去，他也能感觉到那股和自己兄弟交手的金色的气还在城中。
“现在还不是时候。”黑影敛好气息混在人群中跟着他们离开了。
“真不知道大老远的跑过去做什么，好好的祭典没看到，白白遭了这场无妄之灾。”
这群人是城南的人，不少人开始发起牢骚来，有些人觉得三家的工作做的不好，没有多派些守卫过去才导致妖物作乱的。
“噤声。”七嘴八舌中有一个人小声提醒道。“这边距离唐府很近，被人听去就麻烦了。”
“被听去了又能怎么样，守卫凤城本来就是他们三家的职责，这可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
有人不甘示弱大声嚷嚷道，可他们毕竟还要仰仗着这三家为凤城铲除隐患，谁都心知肚明，这话也便没有了下文。
一群人偷偷的看着唐府所在的方向，见没人理会，都悻悻的回了自己的家，紧闭上房门生怕惹上麻烦。
黑影顺着他们看着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处高墙深院。
“这就是唐府，和村子里的别馆一样，可派气多了。”
他恨恨的说道：“你坏我好事，该轮到我夺走你的一切了！”他顺着阴影走进了院门，随即化成一团黑雾从门缝中潜了进去。他感知到唐鸾正和那个老管家在后面那间独户的房子里商谈着什么，他身上的气息真令人作呕，那就像是阳光一样令人温暖，像是春风一样令人舒适。
真是没有什么比这种气息更令人厌恶了，只有让他坠入泥沼，给他抹上浓重的一笔乌黑，才是他的归宿。黑影心中想道。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唐鸾变得和自己一样的情形，兴奋的想要剖开他的心肝看看是不是和自己一样黑。可还不是时候，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还没来。
“再等等。”他等到唐鸾离去，等到黑夜再次变成白天再变成黑夜，少女始终没有出现在唐府，他失去耐心了。
黑影潜进了二楼的厢房，那里有和唐鸾类似的气息。他从窗户的缝隙中看到两个女人正把衣服挂在架子上，看到她们两人商讨着什么，这两人正是刚做完女红的唐鸾的姑姑和柳青儿。
首先就是这两个人。
“柳姨，祭典是办不成了，这套衣服怕是没有穿的机会了吧？”柳青儿趴在桌子上问道。
“今年穿不了，下次庆典的时候再让鸾儿穿就是了，下次就是我们唐家来操办这些事了。”美妇笑着回道。
“可下次还要再做不是？这衣服要是拿给公子平日里穿，他肯定是不愿意的。”少女托着腮看着美妇拉平衣服上的褶皱，满意的看着这些天来她们辛苦做的衣裳。
“来，帮我把这两个架子摆到后面，明天好让下人们放到仓库里，等用时再取。”
少女乖巧的走到美妇的对面，帮她把两副衣架抬到了屏风的后面。
“哼，这些坏人们还真有闲心，在这里做起衣服来了，我比谁都要清楚，一定是用从别人那里抢来的东西做的！你们不应该享受这种好日子，你们应该下地狱受苦！”
黑影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手中的两只蛇嘶嘶吐着信子，一副惩奸除恶的模样看着两人。
“你是什么人！深夜到我们房间里要做什么！”美妇见此人身高近丈，体型强壮异常，黑袍加身看不见丁点样貌，又有两条凶蛇在手中眈眈而视，定是来者不善。
而此时唐鸾已经回了唐家村，整个唐府上下基本上全都是手无寸铁的人，能依靠的只有王管家了。
美妇把少女拦在身后，呵斥着黑影，一边从袖口中偷偷的摸出一颗青色的小珠子，趁着黑影没有动作之时，用力一捏，那颗珠子爆了开来，一股微弱的青光瞬间消散。
光芒很弱，又藏在袖中，却瞒不过黑影的眼睛，显然这个小动作惹怒了黑影。
“净耍些小花招！”两把骨刀瞬间生成，蛇衔着骨刀向美妇袭去。在寻常人眼中这动作快如闪电，更何况两名较弱的女子。
骨刀瞬间扎在了美妇的心口，没有痛苦的哭喊，没有猛烈的挣扎，只有灼热的鲜血从她的胸口中渗出，染红了身上薄薄的衣衫，她用尽力气把少女推了出去，让她快走。
随着骨刀抽离而去，美妇也瘫倒在地，溅出来的鲜血把她们身后的新衣染得更红了。
少女见美妇断了气，她跪倒在地，泪水从眼睛中涌出，一颗一颗的滴在美妇的已经苍白的脸上，任她怎么呼喊，美妇再也无法答应了。
“真是滑稽。”黑影嗤笑道，眼前的悲鸣让他心情好的不能再好了。
少女不再哭喊，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剪刀，愤怒的火焰在眼中燃烧，烧干了痛苦，烧干了悲伤，只想把眼前这人也烧成灰。
她冲着黑影跑去，想要把剪刀扎进仇人的身体，娇弱无力的她在无法弥补的力量差距面前又能做些什么？她什么都做不到。
骨刀再次袭来，这次对准的是少女的胸膛，一阵巨响，金银两道光芒破开屋顶从天而降，金光卷着少女的身体，瞬间而回，银光向前，一杆长枪探出，把骨刀打了回去。
光芒的最后双眼冒着汹汹青焰的王管家出现了，还有十几具手持长刀的木傀。王管家一挥手，木傀顿时一拥而上，以金银甲士为首，围攻黑影。
而他本人则缓缓的走到美妇的尸体前，把她从地上抱起，躯体尚温，双手触碰上去却犹如寒冰一样，鲜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每一步都绽开了一朵曼珠沙华，怀里的这个女人再也不会醒来了，他知道，这个陪伴他多年的女孩已经彻底停在了这个年纪。
王管家把美妇放到床上，轻抚着她的脸庞，二十年多年前已经平复下来的躁动又开始复燃。他嘱咐柳青儿守护着美妇，随后掀开床幔，离开了只属于她的地方。
王管家要让那黑影为此付出代价！
十几具木傀在那两具骨刀下被拆的七零八落，只剩下那两具金银甲士勉强应付着。王管家从袖中拿出相同的颜色的两颗圆球，这本是他要送给唐鸾的诞礼，想不到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圆球在一阵机栝声中舒展变形，变成了同样的持枪、持盾的甲士，只是体型纤瘦了些，做成了完全符合唐鸾那副贵公子形象的存在。
“二十二年前潜入唐家庄的人也是你吧？”王管家的声音平静无比，没有像黑影想象中那般发怒，嘶吼，只是单单的询问着。
“是我，我奉圣母之命来这里寻找某件宝物，没有寻到，倒是品尝到了人间的至美。”黑影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挑衅的说道。
他在撒谎！家母虽死但躯体并没受到损伤，他这么说的目的只不过是要扰乱他的情绪，只不过是想让他发怒而已！
“你们要找什么宝物！”王管家知道他要找什么宝物，来唐府无非就是要找三神器而已，可为什么找到家母身上？
“那是圣母的命令。”
问不出来什么，这人什么都不知道，只单凭自身的欲望和那可笑的想法行事，只不过是一具悲哀的傀儡而已，操线的人就是他口中的圣母。
多说无用，王管家手中一挥，四具金银甲士气焰大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黑影包围了起来，两柄银枪左右突刺，两面大盾前后夹击，王管家则一面操着手中的线，一面把甲士的能力提升到了最大。
黑影见前后左右皆有攻势，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只能向上走！
刹那之间曲腿向上一跃，躲过了四面夹击，不料头上一张青网在等着他，那张网迎头一罩，把黑影捆得结结实实，又重新掉落到了地面上，长枪大盾瞬间而至，庞大的力量把阁楼冲击的粉碎，只有柳青儿所在的卧室尚且完好。
落到地面上的王管家看着甲士中间的黑影，尖锐的枪尖并没有刺入网中之人体内分毫，两面大盾亦不能伤其半分，说道：“果然你也如他们一般，有让肌肤硬化的本领。”
黑影大哼一声，浑身黑雾翻涌，一股黑光爆发，把四具甲士生生推出去了三四丈，黑影把身上的斗篷扯得粉碎，黑蛇缠在臂腕上，手中拎着两把骨刀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王管家的面前。
那四具甲士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回防，危急之下王管家只得把双臂往上一架，骨刀砍在他的手臂上，把他打飞了出去。
“我知道你这种人，只能靠那些玩具，本身却弱得要死。”
黑影哈哈一笑，再次飞身而上，这次他的目标是王管家的头颅，王管家站起身来，双目一凝，青焰全敛入眸中，此刻他的感官提升了一大截，视线离体而去，像是局外人一般看着黑影和自己的动作，等黑影到了跟前，竟直接欺身撞进了黑影的怀里，一掌打在了黑影的小腹上，紧接着右手又是一记重拳，狠狠的打在了黑影的脸上。
“什……”黑影连话都没说完被这两记攻击硬生生的打得向后退了两步，缓住身形晃着脑袋好让混沌的脑袋清醒过来。
本该不是这样的才对，他的双手应该被斩掉了才是。黑影如此想着，但看着王管家破碎的袖口中灿灿的金光顿时明白了。
“你手里埋了什么东西！”他大喝道。
“什么东西？我既然能制作傀儡，那你应该能想到我会改造自己的躯体才是，既然知道我是武夫，就该明白我亦有万夫不当之勇！”
眼前这人怎么会是发须皆白的半百老人！映入黑影眼中的分明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模样，黑影有些害怕，有些胆怯，被老人威风凛凛的样子引起了已经模糊的身影，那时有这么一个人夺走了自己的一切，有这么一个人让自己变成了孤单的怪兽。
黑影大吼着想要近前，想要对这人进行复仇，他的理智已经丧失了，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没有仇怨，反倒是自己是被复仇的那方。
黑影已经陷入癫狂，这对王管家来说是个好事，力量不如对方，王管家只能操纵甲士来进行攻击，倘若进行肉搏纠缠，落命的肯定是自己，但现在不同了，怪物已经失去了理智，连身上的硬化部分都无法保持住了，这是个好机会。
王管家当即从指尖射出四道青光没入甲士的体内，这么一来能超过极限的发挥甲士们的力量，代价则是这么做过后这些傀儡们就再也无法使用了。
“看来到时候要重新做两具了。”
青焰再次从眼瞳中冒出，说来可笑，他这副模样比起对方倒更像妖人。
王管家集中精力全力的操纵着甲士们，不管黑影如何上前，都会被持盾的金甲傀儡给拦下，然后再被银甲傀儡持枪击退，癫狂的黑影力量虽大，现在就只是一只野兽！
王管家看着这副困兽之争的场景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他知道只要这妖物神智恢复正常后，也再难压制了，而且随着黑影的反抗，四具傀儡的机能也在持续下降着。
不大一会的功夫黑影大挥手中的骨刃，一下把其中一具持盾甲士给抽飞了出去，王管家终于无法再操纵傀儡对黑影进行全面压制了，四方的包围缺了一个口子。
黑影正要冲出去，两柄闪着凛冽寒芒的枪尖随即而来扎在了黑影的躯体上，这次并没有之前那样给他留下伤口，清脆的金石碰撞的交响声过后，两柄长枪应声而断，并非材料不坚，而是那黑影的肌肤再次染成了黑色，穿上了黑色的甲胄，银枪无法伤到他反而被两柄骨刀一斩两断了。
已经发泄完的黑影冷静了下来，他没有贸然的进攻，他此刻明白，如果想要杀了对面那个可憎的人，就必须要解决这些甲士才行。
黑影双目一紧，黑蛇从他的手臂上滑了下来，闪电似的飞向了不远处的银色甲士，像是麻绳一样缠住了它们的双脚和持枪的手，黑影左手一招，麻花一样的甲士飞似的被卷回，接着右手骨刃猛地一砍，甲士被拦腰而断。
另一具甲士也被同样的手法被砍成了两截。
解决了两具银甲，紧接着他转身直接欺近金甲的跟前，双手黑光一闪，力量陡然提升，两把骨刀竟直接破开大盾插进了金甲的胸膛，机栝遭到损坏，这具甲士瘫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黑影抽出刀来狰狞的望着王管家。“接下来就该你了。”
王管家显然情形的发展有了预见，但还是没想到他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三具甲士，虽说消耗他的一些力量，但距离预期还远远不够。
趁着黑影自信满满向自己走过来时，王管家手中动作突变，丝线缠上了已经损坏的甲士身上，他往回一扯，残破的甲士贴在了黑影的身上，被丝线缠的密不透风宛如蚕茧一般。
王管家认为这样还不够，完好的那具金甲舍弃掉了盾牌，冲到青茧面前死死的抱住。王管家站在盾牌后面此时他眼中青焰的亮光已经达到了最高峰，他口中轻吐道：“雪落无声。”
一阵金银交错的光芒狂闪过后，所有的傀儡全都轰然的爆裂开来，爆炸的余波摧毁了周围十丈内的所有东西，奇怪的是没有一点声响，所有的事物都在寂静中湮灭了，那面盾牌也在所难免。
王管家眼中的青焰已经尽数褪去，刚才那一击几乎把他体内的力量全都抽离了，现在的他重新变回了老人。
烟尘中王管家看到那个站着的影子，受了这一击想必不可能会完好无损吧，只要拖延些时间，那孩子就会过来了，家丁们都已经散去，只有家主还在，一定要把家主保护好才行。
烟尘散去，黑影身上的黑甲被炸开了许多，露出模糊的血肉，淌着令人恶心的黑血。
“你这混蛋！”黑影愤怒的嘶吼着，他的身体开始变化，从伤口处生出许多骨芽，骨芽生长最后编织成一片骨铠取代了原本的身上妖气硬化的黑色甲胄。
王管家看着附上妖气后变成黑色铠甲的黑影说道：“果然你也有这本事，但你比他们要完整的多。”
“少拿我和那些渣滓们相比，他们只是提供养分的残渣！我可是最强最完美的！”
“终章，独乐狂舞。”
王管家眼中青光再起，他把最后的力量全都散尽自己的体内，已经失去木儡的他，显然是要把自己当做傀儡来操纵了，这也是他最后的手段了，无论收到什么伤害他都会战斗至死亡。
“看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那么就受死吧！”黑影一甩，臂腕上的黑蛇衔着骨刀直奔王管家而去，王管家也从身后拔出了一把一尺长的短刃直奔黑影。
这个夜安静的出奇，静得听不到一点声音，天上的月亮出现了模糊的重影。
看来我要死了。身体残破的王管家躺在地上看着不远处被改造得比钢铁还要坚硬的手臂，他的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体内的鲜血已经流干，只凭着一口气维持着自己的意志，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没有手段能杀了黑影，和二十年前一样，没能保护好任何人。
真是可笑，被作为杀戮机器，一直执行着暗杀任务的恶人，竟然会想着保护别人。
王管家嘴角浮上一丝讥笑。从和家主相遇后自己真是变了许多，任务失败被人追杀逃到凤城，本以为自己该命丧黄泉了，多亏家主把自己藏了起来，他不怕我，他没有嫌弃我手上沾满了鲜血，他和我说那些都是该死的罪人。他说他也是罪人。
可他有什么罪要让他一生去偿还呢？他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比任何人都要温暖，像是太阳一样照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的妻子也是个好人，那个小姑娘也是好人，可这人先是夺走了家母的生命，让家主沉沦至今！
而现在又夺走了那个女孩的生命！我曾经说过要保护他们，我曾经说过不会让他们受到任何伤害！王管家的心里大喊着。可我没有履行许下的承诺，没有保护好任何人！家母死了，他没怪我，只说是天命使然！而现在那个女孩也死了，我该如何面对他！
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我不甘心！武器在哪！我需要武器！尽管喉咙发不出声音，他依旧咆哮着。他挣扎着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
“真了不起，身体这样了还能站起来。”黑影已经变回了最初的模样，斗篷下他嘲笑着意识渐渐远去的王管家，他指了指院内还在亮着灯的房间。
“那里还有一个人，我要去那里。”
王管家见他所指的方向，目眦欲裂，那里是家主的寝房。站住！他无声地大喊着，他想要跑过去阻拦黑影，可腿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你这个贼人！我不允许你靠近那里一步！
像是感受到王管家的怒吼，又像是见到让他十分恐惧的东西一样，黑影的脚步停留在了那间房的门前，随后头也不回的急匆匆的潜入阴影中消失不见了。
一只火红的凤鸟随着月光流下，飞到王管家的肩上，翅膀轻轻抚着他的脸，温暖而又熟悉的感觉，王管家左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锦袋，紧紧的抓在手中，然后如释重负的倒了下去。那只凤鸟则飞向那间亮着灯的房间里去了。
“你来接我了。”坐在灯下的唐必昌看着桌上的凤鸟说道。
“是么，王兄已经死了。”他的眼中露出一股悲切，消瘦的脸上对这个结果显出了动容。
“你不用担心那孩子，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照顾自己，也有能力保护自己，这些年来你不都是看在眼中吗？”他把桌上的画像卷起放到砚台旁边的一封书信上。
“我也没什么能教给他的了，不如说从出生到现在我都没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他苦笑一声，“走吧，我这种人消失了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
凤鸟飞出房间，唐必昌吹灭了屋内的灯烛，跟着凤鸟走出了出去，他听着毁坏的阁楼上床幔后的啜泣声，他看着已经被毁得差不多的唐府，走出载满他一生的院门，走进了漆黑的黑夜。
附近的居民紧闭着门窗，里面的人都静的出奇，不知是睡去了还是已经逃走了，有些屋子会传来零零碎碎的声音，那是大人低声的呵斥，让小孩噤声，是劝诫某人不要多管闲事，还有些在黑暗中奔跑的声音，有些佣人们又回来了，钻到唐府残破的高墙里去了。
唐必昌在凤鸟带领下出了城，他的步子快得出奇，奔着郊外奔着彩霞峰去了。天上一道亮光划过，他知道那是唐鸾御剑的景象，他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一切都交给你了。”他望着那道光喃喃说道。
光芒从高空中坠落而下，长剑铮铮作响回到了剑鞘中。唐鸾看着满目疮痍的景象，他的心直接掉进了深渊，他怔在原地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在唐家庄时他一直心神不宁，只要有王叔在一切都会安然无恙，但只找到了王管家残破的躯体，他的心头越来越紧，紧到大脑空白，紧到呼吸越来越急促。他跑开不愿再看那一切，他现在只能祈祷柳姑安然无恙。
一厢情愿的祷告不会得到回应，他上了阁楼，看着映在床幔上的两个身影。他颤着喉咙喊了声“姑姑，青儿。”
没有回应。
唐鸾掀开了床幔，柳青儿趴在床前，紧紧的握住床上人的手。
满地的鲜血，冰冷的剪刀，彻底的扯断了唐鸾的理智，父亲呢？他又在哪？他疯了一般的飞到唐必昌的房门前，一向是烛火通明的房间，现在却是漆黑一片。
唐鸾闯了进去，又飞了出去。
谁都不在了。
我该去哪？我该怎么办？唐鸾想着，他现在只能去李府找李二，去找唯一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人。
唐鸾落到李府，朝着李二的气息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房间的灯还亮着，唐鸾的脚步快了几分，走到门前还未敲门就听到里面有人说：“你是不是对唐鸾有些想法？”说话的人是李二的兄长李思臻，回话的人则是李二。
“兄长为什么这么说？”
李思臻笑呵呵的说到：“从小到大你一直往唐家跑，别人都说李家的二公子不像是李家的人，反倒是像唐家的人，你全是为了见她是吧？”
“唐兄和我年纪相仿，又合得来，闲的无事时自然要去找他了。”
“你没听文老爷子说的话吗？要是我猜的不错，那唐鸾应该是个女子，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有怀疑，现在终于得到肯定了，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李二沉默不答，他心里想些什么，这个大哥都一清二楚。
“我不信你对她没什么感觉，你要是喜欢的话，挑个好日子我去找人为你说媒，你们要是能在一起是极好的事。”
李二低着头依旧不答。
门外一声轻微的异响引起了李二的注意，他猛地抬起头听着外面的声音，他知道唐鸾来了。
“兄长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李二连忙开门走到外面，看见唐鸾流着眼泪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就御剑化成一道光走掉了。还没来得及问这么晚来找他做什么，还不知道为什么唐鸾会流泪，只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李二看到唐鸾正在伤心。
顺着唐鸾远去的剑光，李二追了上去，终于他停在了凤城的郊外，那片林中天井里。
李二看着坐在亮光处的唐鸾，他的身影是如此的的孤独，悲伤满溢到全身，李二勉强提起一丝微笑说道：“你果然会到这里来，要是飞的再远一些，我不知道要追多久。”他向唐鸾走去，还未到唐鸾的身旁就喝止住了。
“你是来羞辱我的吗？”
李二站在唐鸾的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似乎能从嘶哑的声音中听到眼泪落地的声音。
李二伸出手，想要触碰他，想要安慰他，手还是放下了。
李二说：“我并没有这种想法，那只是兄长一厢情愿的想法。”
“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能陪着你就好。”
“可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王叔死了，姑姑死了，青儿死了，父亲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唐鸾歇斯底里的喊着，这些字眼一字一字的敲进李二的心底。
“可这不是你的错。”
“为什么不是我的错，如果我没离开凤城，如果我能早点赶到，如果我能再强上许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唐鸾转过身来，终于让李二看清了他的脸。月光为她披上了一层洁白的纱衣，她的双眼通红，脸上满是泪痕，长长的睫毛因为泪水黏到一起，此刻的唐鸾是如此的楚楚可怜，每一滴泪都牵动着李二的心。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第一次感到这么心痛。
“我真是受够了，受够这一切了！我要结束这一切！”
唐鸾擦去脸上的泪水，重新露出一副刚强坚毅的脸，先前的模样仿佛昙花一现，让人觉得只是看花了眼。
“我不能丢在王叔他们不管，我要回去了。”
唐鸾重新驾起剑光，御剑飞回凤城去了。李二站在原地没有去追，一切安慰的话，一切解释的话都没能说出口，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筑起了一道高墙，高到他无法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