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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女性本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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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叔呢?”唐鸾回到凤城后刚进唐府的大门就向前来迎接的家仆询问王管家的踪迹。

    从那个青年口中得到王管家在后房的话后,唐鸾把手中的缰绳往他手中一递就直接往后房跑去了。楼上柳倩茹听到唐鸾的声音急忙出来看,只见到站在门口的王小姐和原本已经乘车出去的柳青儿。

    她连忙问:“青儿,云儿呢?他又去哪里了?怎么不来见见王夫人?”言语间有三分焦急,一分怨气。

    王府的人来了他作为主人理当去见上一面问声好,以免不失了礼仪丢了唐家的面子,但这孩子此时刚回来就又不见了踪迹,以前他从没这样过,这让美妇有些心急。还有昨天把自己接到城里来,下午便不见了踪迹,她此时很想问他昨日上哪去了没有消息直到现在才回来。

    美妇有些担心唐鸾会被李家的二小子给带野了,现在的唐鸾也逐渐变的和他一样,开始经常外出,有时还弄了一身的伤和灰尘回来,尽管王管家说年轻人多出去看看挺好的,能增长人文见识,能在人情中得到历练。

    美妇对他的话并不反对,可每当看到他受了伤,美妇心中总是反对的,也从不阻止,只是想着他能再像以前小时候那样什么话都和自己说,不再有那么多的秘密就好了。

    “公子去后房找王叔了,看样子好像有什么事要和王叔商量。要我去喊他来吗?”柳青儿看着美妇紧蹙的眉头询问道。

    “既然是有事找王管家,就等他们商量完后让他到楼上的厢房来,我和王夫人在那里等着他,要他来见见王夫人,不要丢了身为主人的礼仪。”

    柳青儿带着美妇的话就往后房去了,美妇牵起王小姐的手,问她是否会做女红。得到回复后美妇满心欢喜的领她上楼,让她帮忙完善下唐鸾那件尚未完工的礼服。

    唐府的后院是一片种满鲜花的地方,完全是仿照唐家别馆的花园建造的,在花园的最深处有一间大门紧锁的房屋,这间房是唐必昌的起止之所,也是唐鸾从未去过的地方。

    唐鸾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在花园的外围,外围同样有一间房子,这是他经常来的地方,是王管家的卧房。

    唐鸾站在门前敲了敲门,轻声的问候房内的人。屋内的人自然是认得他的声音,便停下了手中的笔,合上了书案上书卷,一阵靠椅拖地的声音随着他的起身传到屋外。

    唐鸾问到:“王叔此刻是否不方便?”

    要是他人的话,王管家肯定不愿停下手中的事,甚至不会去理睬,唐鸾对他来说是和他人不同的。

    房门打开,一张冰冷但又带有些许温暖的脸出现在了唐鸾的面前,王管家和唐必昌一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估计也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能成为挚友一般的存在,不过眼前的这个王叔是温暖的,父亲的冰冷的,这是他们最大的分别。唐鸾和王管家无话不谈,有什么困难总是第一时间来找他商量,王管家也总是一直予以他支持和建议。

    这个中年人从昨夜就一直担心着独自应敌的唐鸾,此刻见到他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的身前,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你受伤了,看来昨夜你对付的敌人很难缠。”王管家看了眼唐鸾衣衫上已经干涸凝块的血迹说道。他拉起唐鸾的手让他坐在桌案旁,仔细检查着他的身体,检查完毕后,把伤口的大小、分布都了解清楚后,转身到书柜旁的一口大木箱子里翻找着药品,箱子里罗列整齐的摆放了几种颜色的药瓶,瓶子上都贴有写有名字的纸条。

    王管家从绿色瓶身、红色塞口的那堆药瓶子里挑出了一瓶,又从黄色瓶身、紫色塞口的罐子里拿出了一罐,最后又从红色瓶身、白色塞口的瓶子里拎出一瓶。他把这三瓶药放在了唐鸾面前的桌上。

    “真的是什么都瞒不过王叔,我就是担心被你们发现才一直用衣服挡着的,没想到还是被您一眼就看穿了。”唐鸾像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也不再做任何掩饰,干脆直接把身上做遮掩的长衫脱了,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彻底的展现在王管家的面前。

    最严重的伤莫过于两处,一处是从胸口一直眼神到腹部的三道抓痕,几乎是差了一点就把他整个人撕开,伤口虽说已经借了血痂,但依旧有丝丝鲜血不停的往外渗。第二处则是在他的左脚的小腿肚那里,整个小腿肚上肉仿佛被野兽撕了去,伤口深可见骨,伤口处泛着点点翠绿的荧光,唐鸾用的些许的灵力把伤口稳了下来,让自己的走动的时候看起来和常人无异,但只要这个术法一消失,想必他的左脚是完全动弹不得了。

    王管家从绿瓶红塞的小瓶中倒出一粒拇指大小的红色丹丸,递给唐鸾让他吃下去。

    王管家叹了口气说:“这是息肉丹,对凡人来说是了不得的疗伤圣药,有生肌去腐的功效,就是不知道对你们这种人能起多大的作用。”

    吃下丹丸的唐鸾默默的感受着药力在体内扩散开,他能感受得到胸口和小腿上的上在慢慢的好转,慢是慢了些,还是有些作用的。胸口上的那三道爪痕在一点点的变小,最后只剩下三条血线在那,小腿上的肌肉也被补全了三分之一的模样。

    “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王叔又何必叹气,能做这种程度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们的体制和常人不同,对普通人有用的药,对我们来说会大打折扣甚至是无用,这样已经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王管家也不说什么,指了指旁边的那个黄瓶紫塞的罐子对他说让他把这药膏涂抹到伤口上,一日之后伤口就会消失,也不会留疤,但估计也只是表面模样而已,还是会留下暗伤。

    “你现在年纪大了,我也不能想小时候那样帮你上药了。青儿进来吧,接下来你帮公子上药吧。”

    屋外的人发出了一声惊讶,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正是被美妇派来带话的柳青儿。

    “王叔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我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才对。”

    “哼,就你那点小聪明想瞒过我还早一百年呢。”

    管家眼睛一瞪,佯做一副生气的样子的说到。柳青儿并不为所动,上前抱着他的手臂撒娇问他什么时候发现他来的。

    “难道不是公子刚进来你就站到了门外?说吧,有什么事。”

    少女笑嘻嘻的把美妇的话带给了唐鸾,让他早些过去。唐鸾答应后,少女对着管家做了个鬼脸,问管家要她帮忙上什么药。

    “你带公子去卧房,把这个药膏涂在他的伤口上,再缠上干净的纱布,一处都不能少,可知道?不然会落下疤痕。”

    知道啦。一句带着长长的音调的回答从青儿的嘴中一字一字的说了出来,她说这三个字的时间都够别人说好几句了。

    她拉着唐鸾的手抱着药罐绕过屏风,走到了王管家的卧房,半个时辰后,他们就走了出来,满身缠有纱布的唐鸾走在前面,少女低着头紧跟在他的身后。原本古灵精怪的小姑娘此时已经不见了笑脸,她紧紧的抓住唐鸾的手,一颗一颗珍珠似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滴落,落到地面上而后消失不见,她的眼睛通红,长长的睫毛被泪水黏在一起不分彼此。

    “怎么了?”王管家出口询问。

    “公子他,公子他……”少女的嘴巴张了张,很快苦涩再次堵上喉咙,把她后面的话给硬生生的断了下来。

    “青儿她见我身上有伤,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这又不是什么大伤,况且王叔也说了敷上药过几天就会好了。”唐鸾一遍对王管家解释,一遍安慰着少女。

    “真的?”柳青儿抬头看着唐鸾的笑脸问道。

    “真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唐鸾轻轻拍了拍柳青儿的头认真的说到。

    “那就好。”像是终于安心了一般,也像是被唐鸾的笑脸感染,少女再次挤出了笑容。

    “好了,你去姑姑那里吧,我等会就过去,但这件事你不能和姑姑说,我不想要她担心。”

    少女说好,擦干眼泪去前楼了。

    屋内就剩下唐鸾和王管家两个人,唐鸾不紧不慢的把长衣穿好,遮去了伤口。

    “这件外衣是李家那小子的吧?”王管家瞥了一眼正在系腰带的唐鸾皱着眉头说道。

    “是他的,昨天要不是他,我可能已经死了。”唐鸾把腰带掖好,把衣衫都整整齐齐的整理平整后,走到王管家身前,让他看自己有没有没有整理好的地方。王管家让他转过身去,把他后面衣服上的褶皱给拉平,又从自己的腰带里取出一对白脂玉鱼挂在他的腰上。

    “那小子也算是有心,但你为什么不换掉,我让人把你换洗的衣服取来,再差人把这件衣服送还给李府。”

    “不妨事的王叔,我这次来找你并不是为了这事。”

    “是为了天象是吧,彩霞峰上又发生了什么?”

    “圣天娘娘这几天可能要出世了。”唐鸾凝重的说到。他把自己所见到的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给了王管家。听完后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却笑了起来。

    “想不到这圣天娘娘出现会有这么大的排场,闹得整个城里都沸沸扬扬的,你听,现在城里的人都在为天上出现的异象而歌颂她呢。可却不知这里面会有什么危险。虽说不管是城里之人口中的传说也好,还是我等三家的记载也罢,这圣天娘娘在人们面前展现的都是善良温和的一面,从没听到任何传说她有过什么暴行,总是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出现。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千百年,谁又晓得这些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产生了改变呢?”

    “王叔你这是……”唐鸾一副不解的样子询问到,听到王管家这样说,知道他肯定从某件事上了解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王管家摆了摆手,示意他并没有知道多少。

    “如果圣天还是那个人们口中、我等三家记载中的那个圣天的话,这件事与其说是灾难,不如说是祥瑞。但问题就是她手下的那些神卫以及那头金纹苍鹰可能不是好惹的对手,听你们的见闻,对我们凡人敌意最大的就是他们了,要是能平息了他们的怒火,可能事情就结束了。”

    “王叔觉得要是把他们所求的东西归还回去能否能平息他们的怒火?”

    “我觉得可能性很大,毕竟他们是圣天的手下,应当不是什么嗜杀之辈才对。”

    唐鸾听完觉得也有理,从苍鹰和神卫们的接触的情况来看,只要把三件宝物还回去,再对他们进行请罪,估计这件事就能结束了,最差的情况下也能把损害伤亡降到最低。

    唐鸾眼中浮现出一抹坚毅,手中光华一闪,从腰间的玉囊中取出了一个匣子,这个匣子正是李思臻应李二的要求托付给他的。

    “这是?”

    “这是他们所求的三件宝物之一。”唐鸾对王管家解释到。“届时我要亲手把东西送还给他们,事情从我唐家开始,那也应当从我唐家结束。现在另外两件宝物倒是有些麻烦,文家的那件想必已经还有被他们好好保管,就是我们唐家的这件霓虹华冠却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想请王叔这几天代我调查下。”

    “这件事我会去查,还有你要我做的准备,我已经准备好了。我已经把手上的傀儡全部都分散到唐府的府内,你不用担心家眷们的安全,放心大胆的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吧,这里有我,我会保护他们的安全。就是送你的那两件礼物可能要晚些时间再给你了。”

    “有王叔在,我想一切都会很顺利的。”唐鸾轻笑了一声,把从暗室中带来的傀儡全都交给了王管家。

    王管家看了眼窗外,突然对唐鸾说:“好了,去倩茹那里吧,她一直都在担心你,你不要让她等太久了。霓虹华冠要是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去吧。”

    唐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小小身影在窗前慌慌张张跑了出去,唐鸾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推门追了上去。王管家见状只得摇了摇头,继续坐在书案前批注翻看那本破破烂烂的书。

    那个小小的身影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唐鸾追上了,唐鸾站在她的身边陪她走着。看着她瘪着的小嘴,唐鸾知道她一定是在生气。王小姐是一个直白且天真的女孩子,从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感情,也不懂得怎么样才能把心事藏起来,喜怒哀乐完全是表现在那张玉琢精妆的脸上,她的模样是那么的惹人怜爱,仿照着王夫人的妆容进行大半也好,或者素容也好,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她对唐鸾无话不谈,和他分享着让自己高兴的事,让自己难过的事,因为什么事而生气,又或者因为什么而恼怒,这一切都是唐鸾无比的让唐鸾痴迷,每次听她说这些话,仿佛那个小小的身影慢慢的和自己重叠起来。

    人有时候是矛盾的,就算是最为心直口快的人也一定会有什么事让他无法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身旁这位小小的姑娘便是如此。

    她不知道唐鸾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见到他这么久都未发觉,她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身为妻子的责任,没有察觉到自己心爱的人心中或是身上所受的痛苦。她是一个爱哭的姑娘,这点从未变过。

    她不想唐鸾有什么事瞒着她,她同样也想成为支撑唐鸾的支柱,他可以为了她舍弃生命,她也同样可以为他去死。她无法张开口问唐鸾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看到他身上的伤口责怪也好怨愤也罢,都转化成懊悔化为眼角晶莹的泪水在无声的埋怨着唐鸾的闭口不言。

    可她不知,她对唐鸾来说是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就像是太阳一般耀眼。她也不知,唐鸾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不想把她牵扯到自己所处的旋涡中去。她只知道,唐鸾是在乎她的。

    “青儿和你说了?”唐鸾跟着王小姐的步伐,走在她的身边,因为瞒了王小姐些事情让他不敢抬头看旁边人的脸,腰间的双鱼白玉随着缓慢的脚步叮叮当当的碰撞在一起,唐鸾从眼角的余光看去,想要从王小姐的哭脸上找到什么能让她开心起来的东西。

    “她没说,只是看到她的眼睛通红,我就知道肯定是在你这边发现了什么事情,我放心不下就过来看了眼,受了伤也不愿告诉我,难道你就这么讨厌和我说话吗?”王小姐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一双闪烁着泪光的眼睛让唐鸾不敢直视。“看着我,回答我。”

    唐鸾在少女的要求下终究还是把目光从地上移到王小姐的脸上,他伸出手抹去少女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不需要担心什么,我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我不会去勉强去做的。”

    “真的没事?

    “真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事要做,也有自己不愿说的话。王小姐认为他不愿说,那证明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她上前扑到唐鸾的怀里,抓着他的衣襟说:“我不管你在做什么事,也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我要你活着,我要你做完自己的事后就来娶我。”少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隐隐觉得再这样下去,这个人真的要死掉,再也见不到了。

    “我答应你。”

    楼上二层,美妇和柳青儿正坐在房间里一针一线的绣着手中红色绸子,她们为唐鸾做的衣服已经做了最后的收尾阶段就等着最后的针绣完工了。纤细的绣针牵引着各色的线在美妇的手中不停的游动,宛如一条活泼的小鱼在绸子上游来游去,鱼尾在红色的池塘里摆动留下了各种各样的痕迹,这些痕迹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副花鸟长卷,栩栩如生。

    美妇的额头蒙上了一层细细的汗珠,最后一只衔花的飞鸟修完后她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的机会,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一抖手中的长衣展开给柳青儿看,问她是否有需要改进或者增加的地方。

    一切都好极了,被询问的人放下手中浅色的内衬仔细的看完美妇手中的绸衣后回道。

    美妇听完十分的高兴,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满足且骄傲的事,她认为做别的事不如别人那般聪明伶俐,无法给心爱的孩子做些什么,只有针线活她是在行的,只有为唐鸾做些衣物也好,她也愿意为此付出心力。

    她把做好的绸衣连同柳青儿手中的衬衣放好,又仔细的剪去多余的线头。她问道:“云儿那孩子是出什么事了吗?”

    柳青儿低下头,懦懦的回了句:“公子他没事,只是因为前几日村子里死了一个人,让他心情有些低落。”

    “那你又为什么哭呢?”美妇显然知道柳青儿有些话没有对自己讲,想来这估计也是唐鸾那孩子交代她不要告诉自己。美妇看了眼低头不语的柳青儿后心里就明白了,柳青儿从没对自己说过谎,如果有什么不愿意说的事,她就会像现在这样低着头仿佛要垂到地上一样。

    叹了口气,像是开导自己也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了句:“孩子终归会长大,有些事也不愿意告诉我了。”

    “可是公子他并不是有意要瞒您,是因为……”

    “我知道的青儿,好了,帮我把这套衣服拿到里屋挂起来吧。”美妇摇了摇表示理解,把衣服递给她示意让她挂到里屋的架子上去。

    柳青儿接过绸衣走到里屋板板正正的挂在了其中一个空的衣架上,而旁边则是一套红衣为底金丝为线的女式长裙,不知道美妇是什么时候把这件衣服给做好的,更深处还有一套相同做法的盛装嫁衣。

    没过的多久,唐鸾牵着王小姐的手进了美妇的房间,此时的王小姐已经没有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的头上比先前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多开了一朵玉白色的花,半个手掌大小的花朵连着树枝作成发簪插在梳妆整齐的云鬓中,绽放在杏黄色的木质凤钗下面。

    美妇一眼就看出来这朵玉兰是从什么地方摘来的,是从府中最为静谧的那间小屋前摘来的。

    原本的玉兰花在三月绽放,四月凋零,现在已经是荷花盛开的季节了,这种只有在春天才有的花除了唐府便没有任何地方有,原本这株玉兰是那人为了美妇的姐姐所种的,他知道姐姐喜欢各种各样的花,他就在姐姐的住处种了许许多多的花,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花盛开,但这株玉兰不同,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这么一株一年四季都会绽放然后凋零再绽放的玉兰树,有时洁白如玉,有时红艳似火,两种颜色交替开放,真是让姐姐最为钟爱。

    美妇停下手中的活问唐鸾:“你们去南院了?有没有去见下客人?”

    唐鸾回道:“已经去见过夫人了,不过将军似乎不在府中,不知去了哪里,等到他和父亲回来,我会再去拜访。”

    美妇点了点头,唐鸾的做事让她无法挑剔,她招招手让唐鸾到她身边来,她从旁边的箱子中取出一件衣衫递给唐鸾,让她把身上那件有些脏的衣服换下来。唐鸾接过美妇手中的衣服就要往屏风后面走去,美妇说道:“就在这里换吧,我也要看看哪里不合身。”

    唐鸾迈出的脚步滞在了半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如果在这里换的话,美妇一定会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可一向敬重美妇的唐鸾又不能不听她的话。两难之间唐鸾还是选择了违背美妇的话。“姑姑,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不便在人前更衣,我去后面换好就出来,不需多久。”

    “青儿把房门关上。”美妇一声吩咐,脸色复杂的柳青儿只得乖乖的去掩上房门,美妇走到唐鸾的面前,伸出手要脱去他的衣裳。

    唐鸾连退几步,撞到了屏风上,屏风倒地的同时打翻了美妇用来放置唐鸾衣物的箱子。唐鸾看着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有点不知所措。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息,王小姐看了看满眼都是难过的美妇,又看了眼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的唐鸾,出口说道:“公子,还是让柳姨看下吧,她也是十分担心你的。”

    唐鸾叹了口气,任由着美妇解开自己的衣裳,把缠满纱布的身体展现在她的面前。看着纱布上渗出来的药物的痕迹还有点点鲜血,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美妇竟一下子站不稳脚步,腿脚渐软直接瘫倒了下去,好在唐鸾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搀扶到了椅子上。

    晕眩尚未退去,泪水就从眼眶中流了出来,无声的泪水一滴一滴顺着美妇的脸颊打在桌面上,然后飞溅而起,落到唐鸾的心里。

    美妇并不是什么坚强的人。从小到大她就如同唐鸾的母亲一般呵护着他,也是他的存在,美妇至今没有嫁人,不止一次,唐鸾在生病的时候看到她在床前哭泣的样子,也不止一次,这个温婉似水的女人和唐必昌大声争吵过。

    唐鸾又怎么忍心再让她为自己伤心?

    “姑姑,我没有事,不无需担心,这点小伤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显然美妇听不进去他说的话,坐在桌前面露痛苦的说道:“以前你不会这个样子,你现在有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只告诉王管家一个人,难道他要比我这个亲姑姑还要亲吗?我知道你长大了,我也知道王管家待你如同骨肉,他为你付出了许多,甚至为了你学不擅长的制药,他能帮你许多,你愿意和他说很多事情,我不如他,我只懂得在房间里织织绣绣,帮不得你什么忙,你能想到我有多么嫉妒他吗?我的孩子,你知道我多么想你和我多说些关于你自己的事吗?”

    “不是这样的姑姑,我只是不想要你担心,我现在长大了,我不想再在你们的翅膀下成长,我能做好自己的一切,我不想你们处处为我操劳,事事为我担心,我只想在你们面前不再是个孩子。”

    美妇听完唐鸾的话,闭上了眼睛。许久之后她才重新睁开了双眼,她站起身来,从地上散落的衣物中拿出了一件崭新的衣衫,递给了身旁的柳青儿。

    “这件衣服是前几日已经做好的,还没来得及给你,让柳青儿帮你换上吧,你原先的那件有些脏了,就不要穿了,等洗好后还回去吧。”说完美妇就心情低落的走到了里屋,整个人宛如一朵将要凋零的花朵,让人无比的感伤。

    “公子……”柳青儿想要去追去美妇,又不能把她的吩咐弃之不理。她想向唐鸾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从青儿的手上把衣物接了过来,告诉她说:“我伤了姑姑的心,你去好好的陪她吧,不用管我了。”这个小姑娘得到回应就急忙进到里屋去了。

    “快看,王小姐出来了。”唐府的马车刚出了府门,立马有人喊了起来,也不管车中坐的是谁。王小姐的美名早已随着定国公传遍了大江南北,因为天现异象而引发的狂欢刚刚停歇此刻人们又纷纷聚集到一起开始议论起来。

    “王小姐和唐公子两人在一起真是天作之和,你们看莫非这天象就是为他们出现的?”

    “这天象是神迹,是圣天娘娘降世的征兆,你们莫要乱讲,惹恼了娘娘手下的神卫们,会受到天罚的。”

    “凤城三岁小儿都知道圣天娘娘出现的时候会有祥云伴随着出现,可这毕竟是传说,你们那一套说辞早就成了老古董了,有谁见过?王小姐刚到凤城天上就出现了这种异象,再加上定国公是何许人?他的功绩又有谁不知?要我说啊,就是唐李那两位公子的本事都比不上王将军。”说话的这人先是高声阔谈,等到唐府的马车行进跟前时,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一旁的人也悄声细语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同意他的说法。

    对于肉眼凡胎的人来说是无法见到更为神秘之事,甚至是想象不到。无知之人总会只把表面之物奉为至真之理,在他们死去的那天也不会改变。这对他们来说是幸福的,有时想要知道的东西越多,反而会成为渴求者们痛苦的根源。人在乎的东西越多,渴望的事物越多,执念便由此而生,以内心为土壤开始抽根发芽,随后开枝散叶。

    诚然人的执念生之容易,可去之艰难。可如若不去,它便会化为灼烧灵魂的业火,在日日夜夜中敲打、煅烧,最后吞噬自己的内心。这便是心魔,让神明从天坠落而下,让人化而为妖的东西。

    这是毒药。而这毒药早有人喝下肚中,漫遍筋骨,无药可救。也有人从他人那里得到解药,而浑然不知,依旧行将就木般追寻着自我毁灭以此来逃避世间的种种。

    坐在车中的唐鸾并不在意他们所说的话,可王小姐却十分在意,她始终觉得身边的这个人会离她越来越远。

    “公子觉得我们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天作之和吗?”王小姐掀开车窗的垂帘怔怔的望着天上的彩云发问道。

    唐鸾道:“如果我是男子,大概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

    “那你和我订婚是违心的了?”王小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生怕他说出肯定的回答。

    唐鸾仔细思考后说道:“起初这是父亲的意愿,我也因为这件事和他争吵过,但我并不是违心,只是我无法像普通人那般给你幸福,然后生儿育女。我也曾经想过,我要是男子该多好。说真的我不知道现在这样是对还是错。”

    王小姐说道:“我并不在乎你的性别,我的幸福也不需要别人来定义,我只想要你陪在我的身边,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和想法。如果你在乎的话,那我们等婚礼结束就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我带你走。”

    如此大胆的发言和坚定的面容击破了唐鸾最后一丝顾虑,他紧紧抓住王小姐的手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还真是不懂得说谎,这种时候你要是说你很乐意,我会很高兴的,可你只知道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也不知道隐藏。我喜欢你这种真诚,可我不想你对别人也这样,你这样总有一天会让自己受伤,我不想看到你受伤的样子,你应该更加的珍惜自己才对,你有时候过于为别人考虑了,我想要你变得自私些,并不是说要你变得自私自利,你要更加的多为自己想一想。”

    天色渐晚,车外的声音依旧喧闹,街上的灯火还是如同黑夜中的星星一般一盏接着一盏的亮起,天上的彩云并没有随着太阳的西沉而消失依然在天上亮着霓虹色的光,但更加光彩照人的就要数城中心的迎凤台了,这座迎凤台不再是前些日子那样黯淡无光,每层都灯火通明,犹如白昼,外墙上金砂红漆绘成的花鸟虫鱼此刻不再是静止的死物,在从栏杆外伸出的灯火照耀下一个个开始活跃起来,游走在山川丛林之中,这是李家的拿手好戏。

    每次的祭典上他们的这手化静为动不知为他们招徕了多少生意,给他们带来的多少金银。唐家贡献的那些用作帐幔的绫罗绸缎与之相比虽不逊色,却不如这般耀眼。

    这也是唐鸾带的车队要前往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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