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不用她过多设计
“海月,你去对面看看出了什么事。”他和崔明珠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知道,
崔明珠是个很守时的人。
海月刚下楼,就听到了对面吵吵嚷嚷的,她看到了城守卫,还有罗岫。
“崔明珠!你不仅偷盗,竟然还敢越狱?!今日本官看你往哪里跑!”罗岫在超市门口喝斥。
崔明珠端着要送去客来香的午饭,安静地站在那儿。
十天时间到了,罗岫想起了黄金案一事,发现崔明珠不在牢中,立马带了城守卫来抓人。
这时间点赶得真真是太好了!都不用她过多设计,罗岫就自己往套里钻!
她已经看到了人群中的海月。
海月悄然退出人群,回到了客来香,脸上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激动:“太子殿下,世子!罗大人带人来抓崔姑娘!说崔姑娘不仅偷盗还越狱呢!”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狡黠的笑意。
鱼儿,上钩了!
“云星,请罗大人上来坐一坐。”赵闵齐召来云星吩咐了一声。
云星立马下楼去了对面。
罗岫正指挥着城守卫拿人,就听到一声:“慢着!”
回头一看,竟然是赵闵齐的贴身侍卫云星。
罗岫面皮抖了抖:“云星侍卫怎么在这儿?”
上回本要直接拿下崔明珠,就是因为赵闵齐从中作梗,才让他的计划落空。
这回云星又出现了,该不会赵闵齐还在这穷乡僻壤没回京吧?
“罗大人,太子请您上去一叙。”云星到他跟前躬身见礼,低声道。
罗岫瞳孔一缩,太子......
继而想到自己已经将书信都烧毁,心下稍安。
“哦?太子殿下竟然在此地?本官并未接收到任何消息啊!这倒是本官失职!实在失职!”
云星面色不显:“殿下是秘密出京,不便宣扬,还请大人随我走一趟。”
“好好好!这就走!劳烦云侍卫前面带路。”
罗岫一副怠慢了太子的惶恐模样,心下却在寻思,太子为何要单独见他?
自打太子患了怪病以来,就未曾再理过朝事。
一来没有精力,二来皇上也心疼他。
怀揣着不安上了客来香二楼。
“殿下,人带到了。”云星在门外通禀。
屋里传来太子虚弱的声音:“进来。”
罗岫进门,刚要随手把门关上,才发现崔明珠也跟着上楼了。
他眉头一皱,脸一板:“放肆!你一个罪人,怎能污了太子的眼?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跟上来的!?”
方才他心里一直在想事,根本没有察觉到崔明珠跟在身后。
“罗岫,你官威摆得很大啊!谁说她是罪人?你有充足的证据定她的罪了吗?”赵闵齐走出来,端过崔明珠手上的饭菜,语气十分冷厉。
罗岫愣是被他看得不敢吱声。
只能怯怯地跟在二人身后进入了里间。
床前三尺的距离,架起了屏风,罗岫只能看到一个躺在床上的身影,并未得见太子真颜。
但他仍旧不会怀疑屏风那头是不是真的太子。
因为普天之下,没人敢冒犯皇家威仪。
至少明面上不敢。
“臣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罗岫拜手稽首,跪地叩头,四拜成礼。
“免礼。”太子声音仍旧虚弱无力。
罗岫起身站在一边,眼角余光时不时打量着屏风上投出的那道影子。
“听闻罗大人抓到了月前逃出京都的江洋大盗?”
罗岫神经一绷:“回殿下的话,尚在调查中。”
“嫌犯何在?”太子虽然病弱,声音虚浮,可与生俱来的皇家威势仍旧压得罗岫不敢撒谎。
他差点又要跪下去,强装镇定:“便是.....便是下官身边这位姑娘。”
“哦?你的意思是说,本宫的厨娘是江洋大盗?”太子加重了语气。
罗岫再也稳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子明鉴!下官只是依法办事,在崔明珠的院子里搜出了大批被盗的黄金,下官.....下官只是正常调查啊!绝无冒犯殿下之意!”
“好一个依法办事!本宫问你,按大昌赋税法,每年每户粮税多少?”
罗岫捏紧了衣袖:“每年每户三十税一。”
“那你是怎么收的?”
罗岫抹了抹脑袋上的汗,如鲤在喉,不知如何作答。
“答不出?本宫替你答!”
“你江南西道六州,每年每户按十五税一收取!”
“本宫再问你,人头税是如何算的?”
罗岫已经在发抖了:“人人年十五以上至.....至五十六出赋钱,人百.....百二十为
一算,治...”““治库兵车马。商商人奴奴婢倍算,人二.....二百四。”
“原来罗大人都知晓啊!那你又是怎么收的!?”
这次太子根本不给罗岫开口的机会,兀自替他回答:“年十至十五,人二十钱!年
十五至六十,人百五十!商人奴婢,人三百!”
“罗岫!本宫不知,这大昌的律法什么时候由你来定了!”
“还有其他赋税,还需要本官一一给你指出来吗!?”
“饶州大水,你身为江南西道城守郡,不仅毫无作为,甚至还增加百姓负担!你该
当何罪!?”
太子说着说着,真动了肝火。
民是国之本,食乃民之天!
瞧瞧一城父母官,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
“地方官员,封疆大吏,确有一定的权利向地方征税。”
“但这权利,是让尔等为国为民,以应万变!”
“并非是你中饱私囊的利器!”
“臣.....臣冤枉啊!”罗岫头磕在地上,再未抬起,声声泣血:“臣所为,皆是为了大昌!”
“你还敢叫冤!?云星!”太子听他喊冤,口口声声是为了大昌,险些气得从床上摔下来。
云星抱着早已准备好的账本,整整半人高,叠在跪着的罗岫身边,几乎与他齐平。
“拿给他!念!”
云星拿起最上面的一本,递给罗岫:“罗大人,念吧!”
罗岫脸色已然煞白,这些账本,怎么会在这!?
他明明埋在地下最深处,整个城守府,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念!”太子又一声怒喝。
罗岫颤颤巍巍接过账本,打开第一页:“定平十二年,九月初六,饶州粮税计一千四百万石,瓷州粮税计一千三百万石,洪州粮税计一千九百万石'
“定平十三年,九月初六,饶州粮税计.....”
“定平十四年,九月初六,饶州粮税计.....”
每念一页,罗岫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好比凌迟等死,这上面的每一条,都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偏偏,太子让他念。
—条一条念。
崔明珠在一旁听得都沉了脸色,这些统计的数字,都是百姓身上的血!
她当过女帝,见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沿路连尸体都见不到,因为在那个时候,尸体也是粮食。
足足念了一宿,罗岫的嗓子都已经说不出话,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
江南西道六州,一年光是粮税都过亿石。
更别提还有人头税,徭役,兵役,财产税,土地税,市场税,车船税,以及其他苛捐杂税。
加起来是一个相当恐怖的数额。
而充入国库的,不过七成。
罗岫吞下三成,这其中还有分赃给底下官员的。
毕竟他要瞒下这一大笔钱,就需要底下的人帮他一起兜着。
今日要动的,不止是罗岫,而是江南西道六州所有的大小官员!
罗岫再也辩解不出一句,铁证如山,这账本上的每一笔,他都不假他人之手,就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他以为自己藏在地下,谁也不会知道。
那处没有机关,是实打实的青砖铺盖,就连他自己要取出账本,也必须把青砖挖开,再重新封上。
因为税收一年一征,所以他这十多年来总共也就开封了十多次而已。
怎么会被发现呢?
崔明珠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面露讥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任何事情,只要做了就会留下痕迹。
从没有天衣无缝之说。
那日他火烧书房,崔明珠看得真真切切,他始终站在那块青砖之上。
人嘛,总是对最在乎的东西偏爱一些。
所以那夜,她重返了城守府。
将青砖挖空,又重新埋好。
那本传信用的书,不过抛砖引玉。
赵闵齐以为云星搜查得仔细才能找到证据。
云星以为罗岫愚蠢才被他找到藏着的证据。
太子以为赵闵齐调教的属下无所不能才找到证据。
而罗岫,他永远也想不到十二岁的崔明珠,比江洋大盗还会偷鸡摸狗。
她信奉的,是人死灯灭。
只有死人,才不具备威胁。
“殿下,民女告退。”罪责已经按牢,剰下的她不适合再听。
太子允了她离去。
真新鲜超市门口,崔书清不知等了多久。
城守卫也一夜未眠。
“阿姐。”崔书清唤她,眼里暮霭沉沉。
崔明珠闪了闪目光,这个大堂弟,又在想什么?
等她走到跟前。
崔书清拽住了她的衣袖,将她拉进后院小厨房。
这里很清净。
“怎么了?”她露出往常一般无二的笑容。
崔书清紧紧抓住她的袖子不放:“太冒险了。”
“什么?”崔明珠笑容一顿,她不确定崔书清指的是什么。
“以身作饵,太冒险。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尽心尽力给太子做饭,就是为了引起太子注意,然后又去城守府偷了那本书回来去挑起太子对罗岫的不满和怀疑。”
“你明知赵闵齐待你有些不同,所以你又在他面前故意装傻,让他维护你,替你去城守府找新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