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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少年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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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樟脑气味清香,经云卿掌心热气揉和混杂着对方身上幽香,十分好闻。

    手掌与手指密切贴近,让空有些心神荡漾。

    空同样低头轻嗅,眼睛定定望向云卿,红着脸点头道:“闻到了,阿卿连冻伤膏的用法都知道,是之前帮人这样涂过药吗?”

    空心下泛酸,偏偏不能表露,以嘴角温和笑容遮掩。

    云卿接着握住空左手涂药,笑道:“你还记得百年前那条小蛇妖吗?她叫裴青棠,我喜欢唤她阿棠。”

    小竹叶青顽皮,冬日也不肯老实,非要云卿陪她堆雪人,原本美滋滋同阿花炫耀云卿亲自帮她穿衣,却被狸子笑话裹得像个球,踢一脚能直接从长安滚回沧茂山。

    气得小姑娘哇哇大哭,怎么说都不肯穿厚,最后果然冻伤手,痛痒难耐。

    云卿心疼她,一天六次帮她涂药,攥着肉乎乎小手心中欢喜,板着脸点她的小鼻子吓唬:“手冻着往后可不好看,记住没?”

    “记住了!”裴青棠嘴边梨涡浅浅,盛满云卿的关爱。

    “大人喜欢小孩子?空也喜欢同小孩子玩,也很会哄孩子。”手被松开,空心中失落,低头看着手指不免有些情绪外露。

    云卿用帕子擦净手上药膏,想到云骁、裴青棠和阿花便心中高兴,嘴角勾起幸福笑意,声音也跟着放软,“是啊,虽说生老病死不过寻常,但我寿命不久矣,不愿看到凋零枯萎,只想看抽芽繁茂。你可不许笑话我。”

    “寿命不久?”空多次听白泽提起此事,今日总算有机会证实,忙道:“大人,方便告知您、还有多久吗?”

    怎么说也该有个百八十年。

    “六七年吧。”云卿轻闻手上樟脑气息。

    “六七年?”空张张嘴,好半晌才闭上嘴。

    云卿垂眸笑笑,“是啊,其实也不短,我都活三千年了,万物总有寿命大限,不必惊讶,更不用、总之我喜欢小孩子。”

    “你要替我保密,不许告诉其他人,尤其是阿骁。”云卿将银镜和木梳放到床头,看到瓶中新剪的梅花枝笑道:“这花是你今日新剪的?”

    空还沉浸在云卿命不久矣的失落中,呆愣片刻才道:“是。”

    “往后别再剪了,我。”云卿笑笑:“你折梅供我观赏,我心中感激不尽,但更爱看枝头繁茂盛景,对床头这几枝花心怀愧疚。”

    空垂眸看着手上膏药,“大人为苍生牺牲诸多,这几枝梅花若能博美人一笑是它们的造化,该由它们感激大人。”

    云卿闻言稍怔:“美人?”他笑了,摸脸揽镜细赏其中面容,“我确实担得起美人二字。”

    螣蛇长相皆源于螭,螭相貌乃娲神亲赐,自然美貌异于常人,何必过于自谦?

    “空失言,多谢大人不计较。”

    云卿失笑摇头,放下镜子再度握住空双手手指,“不必与我客气,你无需对九尾言听计从,他实在可恶。”

    什么踩脏雪要以手清扫道路,不过就是寻个由头难为空而已。

    空心生亲近举动,小心凑近揽住云卿肩膀倚在肩上,“大人,阿卿,多谢你心疼我。”

    云卿瞬间愣住,回忆起山行多次言说强调不准与旁人贴近,忙推着空的肩膀远离对方,“你别抱我。”

    只是真的推开空后,看着对方泛红眼角和一汪晶莹泪水,云卿顿觉手足无措,忙将对方拥入怀中轻拍后背柔声安抚,“别哭呀,你别哭。”

    “空也不想哭,可我忍不住。”空紧紧抱住云卿的腰,“我以为你还有至少百年时间,没想到只余短短六七年,我舍不得与你分别,阿卿,我。”我心悦你。

    “我觉得你很好,一想到你很快就会、我就难过。”

    “六七年不短了,何必如此难过?你是镇山灵兽,岂不闻蜉蝣朝生夕死,一日寿命更为短暂。”云卿轻笑,“生何所畏?死何所畏?既知我时日不久,更不能浪费活着时间,不要哭了,一会见风会冻伤脸的。”

    缀泣声渐停,云卿擦去空脸上湿泪,玩笑道:“知道的明白你是为我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如何欺负辜负你。好在我已有家室,否则只看你那几滴泪,我也有理说不清呢。”

    “空并不在意所谓名声清誉,只想多陪伴你身边,愿意追随您。”空揽住云卿脖子,默默嗅闻发丝幽香。

    “那就多陪伴,咱们萍水相逢自是有缘,总归我还活着,也是见一面少一面。”云卿暗叹,也不知元神何时才能长好,等明年春暖重逢,山行见到腿上伤痕自然又会埋怨嗔怪,到时候可要好好安抚对方。

    云卿轻拍怀中空的后背,心道少年人总这么多泪吗?

    阿骁心智不成熟,时常怄气掉眼泪;阿花瞧着心宽体胖什么都不在意,一旦难过起来也嚎啕大哭委屈异常;空平日看着稳重,却因为一些小事在他面前落过几次泪。

    到底少年心性,哭起来都十分可怜。

    而空大约拘于身份,压抑伤心不敢哭出声,只悄悄低头擦眼泪,更是让云卿心软得一塌糊涂。

    出神怔愣之际,门外脚步声接近。

    空思索片刻,在门打开的瞬间慌张离开云卿怀抱,匆匆用袖子擦去脸上泪痕,连脚下影子都透露着心虚二字。

    暮栌脸色铁青。

    白泽笑嘻嘻从后探出头,“哟,小灵兽哭了,螣蛇,你快哄哄人家啊,你不是最爱哄哭得泪眼婆娑、可怜巴巴的人吗?”

    云卿面无表情抬头与白泽对视,“我如何与你无关,你少多嘴多舌。”

    “空,过来坐。”云卿拍拍身旁床沿,“你手受伤十分不方便,有事只管让九尾去做。”他握紧空的手,轻搔对方掌心,“反正我要给你赐吉,往后你便是螣蛇万重所庇护的灵兽。”

    暮栌闻言更是面色不善,“螣蛇,你已经知道赐吉的含义,为何还要、你!”

    “九尾狐!”

    云卿厉喝,“你无权择指我的所作所为!”

    “好歹一个祥瑞神兽,只会施压灵兽,你就不觉得羞愧吗?”

    暮栌眯眼冷笑:“螣蛇护法,您亦是上古神兽,与卑劣妖兽、灵兽结合,就不觉得羞愧吗?”

    白泽瞪大眼睛急忙捂住九尾狐的嘴将人生拉硬拽带出卧房,咣当一声合上门不忘道:“螣蛇!你就当没听见!千万别生气!”

    死死抱住九尾狐,白泽急中生智施咒,两人直接进入梦境。

    暮栌一把推开白泽,“你为何拦我!”

    他说错了吗?螣蛇就是与妖兽、灵兽纠缠不清,有辱神兽身份!

    明明已经知道赐吉有婚约含义,还是给可恶的灵兽赐吉,甚至故意同自己说起!

    “我说你是不是傻?暮栌,我一早跟你说别欺负那灵兽,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吧!”白泽没好气抱臂哼道:“空带着眼泪找螣蛇哭两声,螣蛇就给他赐吉。”

    “你还没看明白吗?那灵兽心机深着呢!别说你,就是那鹰妖也不一定斗得过他,你在螣蛇心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上赶着挑衅找事欺凌,这不正给那灵兽借题发挥的机会!”

    “我从看到他第一眼就厌恶他!”暮栌咬牙切齿,“他比山行还招人嫌!至少山行——”

    “山行好糊弄是吧?”

    白泽撇撇嘴,“空作为镇山兽与人常年打交道,鬼心眼多着呢,你。”

    嗤笑一声,他又道:“趁早哪凉快哪呆着去。”

    要不是九尾在,空还不能这么得意,连赐吉都得到了,恐怕取代山行也是早晚的事。

    “你什么意思!”

    眼看暮栌要恼,白泽忙道:“我说的是实话,你在这,倒显得他可怜巴巴没人疼,如今螣蛇的性子跟螭不同,你虽长了张好面孔,却。”

    却是个笨肚肠。

    “却也哄不住螣蛇,不如先回青丘去,等螣蛇有异常我自会唤你前来,到时你雪中送炭恩情非同小可。”

    见暮栌面上表情松动,白泽继续劝道:“你走后,空若藏不好小心思被发觉,螣蛇自己驱逐他自然最好。”

    “若螣蛇真有变心举动——”“那怎么办!”

    “你别急,听我细说。”白泽无奈叹息,心道就这急脾气,难怪哄不住螭。

    “螣蛇家里还正经有一位呢,那鹰妖好歹与螣蛇有夫妻情分,还怕斗不过空?”

    “倘若真斗不过——”“真若那样,你再与鹰妖联手啊。”

    白泽拍拍暮栌肩膀,“你就坐山观虎斗,不管谁输谁赢,你同剩下那个联手,还怕二斗不过一?”

    “那如果螣蛇把他们两个都收了呢?”

    白泽心道那你就哪凉快哪呆着去。

    “那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两个和三个有什么区别?不外乎多准备一间房、多睡一张床,还怕他家容不下你?”

    暮栌细细思索,觉得白泽言之有理,正要点头忽而想到另一件事:“不会耽搁太久吧?”螣蛇寿命有限,若空与山行缠斗五六年,倒不如他设法变成山行模样独占螣蛇。

    “螣蛇元神揉和完成便会离开鹤鸣山,你急,空只会比你更心急。”白泽再度拍拍暮栌肩膀,“九尾,听我一句劝,回青丘吧。”

    赶快回去吧!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你盯好空,别让他和螣蛇独处,我看见他就烦!从第一眼就烦!”暮栌愤愤。

    白泽连连应和:“放心、有我呢,你安心回青丘养身体。”

    梦境坍塌,白泽感受九尾狐气息消失,长长舒一口气,总算把臭狐狸骗走了,他宁愿无戏可看,只想安安生生跟石头下棋对弈。

    门再度合上,云卿立即放开空的手,空下意识紧紧握住,随即反应过来急忙起身跪地认错,“大人,空贪恋您对空的关心照顾,空冒犯于您,请您处置。”

    “不妨事,你起来吧。”云卿微微皱眉,笑道:“我说给你赐吉只是权宜之计,不必在意,我不会未经允许擅自束缚你。”

    “大人,您为何觉得赐吉与空意味着束缚?空觉得是荣幸。”空依旧跪在地上,抬头望向云卿。

    云卿垂眸不语。

    荣幸,何尝不是一种束缚呢?

    哪怕他身为螣蛇,受人敬仰崇拜,却依旧不得自由。

    毕竟他已得了荣幸,天下没有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

    “或许吧,我不想与你纠结此事,你先起来,我想喝水,劳烦你倒茶给我。”

    茶盏自石桌移到空手中,蜜茶温热,甜度正好。

    云卿一气喝完水,递还茶盏道谢,小心挪动盯着窗外明明暗暗的落雪出神,他好想山行。

    “散关三尺雪,回梦旧鸳机。”

    长安此刻也在落雪吗?

    空默默压下心头苦涩,为云卿掖好脚边羽被,走到窗前轻推开窗户。

    寒风呼啸钻入屋中,冷意激得云卿忍不住哆嗦一下,却十分贪婪地盯着窗外洁白雪地。

    “从前,下雪的时候我常同我夫君坐在窗前赏雪,偶尔饮酒炙肉和诗,别有趣味。”

    云卿轻声喃喃,“阿花就窝在我膝上,浑身毛绒被炉火腾得热乎乎,像晒过太阳那样好闻。”

    “我就那样将脸埋在它肚子上,它浑身软乎乎的,任我贴许久也不反抗。”

    “阿骁总说它胖,其实我私心觉得猫儿胖一点也不妨事,更显得可爱呢。”

    总好过初见它时那样瘦骨嶙峋,轻飘飘像纸张一样。

    “阿花小鼻子湿乎乎的,冬日窝在我身边,我若贪睡不起,它就用小鼻子蹭我、拿砂纸样的舌头舔我,我又怕痒又喜欢它那样同我玩耍,笑着闹着就起来了。”

    “那贪嘴的狸子,吵我起来就为给它备饭,嘴又挑,煮肉细细剁碎拌了面饭喂它才肯吃。”

    云卿嘴里说着埋怨的话,嘴边却抿着满足的笑,“阿行说全是我把它惯坏了,可小狸猫不就是用来疼的吗?我又不指望它挣钱养家出去打架,能捉只鼠儿便是极大的厉害,要连给它炖三天肉吃。”

    云卿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道阿花如今有没有认真修行,以后我不在了,它要怎么办呐。”

    空不忍打断云卿思绪,眼见对方冻得嘴唇发白才小声道:“阿卿?”

    “嗯?怎么了?”云卿摸摸冰凉的嘴,“冷了,合窗吧,多谢你陪我受冻。”

    空合上窗户,从床头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和云卿发上玉簪,嘴角抿出笑意,默默道:美人有宝镜,价值千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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