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少女
大海，在愤怒吗？
冰冷的海水中，苏平紧闭着双眼，任由身体缓慢地下沉。
往日的场景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父母双亡，被孤儿院收养，长大后远渡重洋来到樱花国留学，一边打工一边上学，确诊癌症，因为支付不起昂贵的医疗费被迫等死，身体逐渐发生变异，被老板辞退，流落街头，绝望跳海……
这便是他的一生，尽管始终过得拮据，但凭借着奖学金再加上一边打零工，至少还生活得过去。
可是！三年前，樱花国不顾华夏等诸国的反对，在漂亮国明里暗里地支持下，将百万吨核污水排放入海。
自那以后，全世界的癌症发病率呈指数级爆发增长，部分人的身体甚至开始发生不同程度的畸形变异。但核污水排放的危害远不止于此，环境污染、自然灾害频发，乃至许多原本性格温和的海洋动物都开始发狂伤人……
而苏平，也是在半年前确诊的癌症。
要是，世界上没有樱花国，自己是不是也不用死了？
……
沉默，回应他的只有深海无尽的沉默。
……
真想，再看看这个世界啊……
苏平强忍着海水灌入双眼的刺痛，缓缓睁开了双眼，四周一片黑暗，只有头顶越来越微弱的光芒在告诉他，自己在不断地下沉。
嗡——
一股不属于苏平的记忆强硬地挤入他的脑海，那是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画面，人类不断地往大海倾倒垃圾、捕杀海洋动物、破坏海洋生态环境……
与这股记忆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道极其强烈的、愤怒的情感。
大海，也在愤怒吗？
……
“小希，这次回去有什么打算。”衣着破烂的少年看向身旁的少女，面露悲痛。
两人来自地下城的贫民窟，和中心城区的进化者老爷们不同，他们只能生活在环境糟糕的地下城边缘，喝着被污染的水、吃着过期的面包苟延残喘。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跟随进化者小队一同前往地面搜寻物资。
说得好听是去当苦力帮忙搜寻物资，说得直白点就是被进化者老爷们当成探路的石子罢了。运气好的说不定能捡条命回来，运气不好的那大概就把小命丢在那了，毕竟他们这些贫民窟的贱民跟随进化者小队外出，团灭都是常有的事情。
被称为小希的少女只是瞥了少年一眼，接着低下头没有接话。
她已经不再相信眼前这个少年，毕竟……对方可是在她面前将她们最好的朋友推进变异兽的口中，只为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
少年看到少女的表现，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从他知道自己的行径被少女发现时就已经猜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可他觉得少女应该可以理解自己，他才16岁！他想活下去有什么错？现在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变异兽横行，人类被迫开辟地下城，躲到地底苟延残喘。普通人变异成为拥有异能的进化者就能高高在上，一句话剥夺无数人的生命，死亡早就成为了常态，为了让自己活下去，牺牲一个人有错吗？
要怪，也只能怪他们的好朋友太蠢，竟然在探索途中弄伤了腿，死在变异兽口中换取自己活下去的机会也算是发挥了他最后的价值。
念及此，少年抬头看向小希，还想继续解释什么。
可少女却默默加快脚步，远离了少年，生生将少年欲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心中失落的同时，少年却注意到少女腰间被紧紧攥着的小包。
“那是……”少年似是回想起了什么，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
小希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少年，见其没有再跟上来，缓缓松了口气。
和一个背刺队友的人呆在一起，就像抱着一颗定时炸弹，你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尽管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发小，但在生死危机的时候还是不能太过相信所谓的友谊。
不过好在，这次看清楚了少年的为人，至少以后是不会再相信对方了。再者，这次跟随进化者小队前往地面，她捡到了一个特别的东西。
那是一颗很漂亮的蓝色水晶球，捧在手里冰冰凉凉的，就像一块不会化的冰。更神奇的是，握在手里的时候，就连慌乱的心绪都会变得平静了不少。这也是她在目睹了少年害死友人之后却没有与之产生冲突的原因之一。
听阿澜叔叔说，一些中心城区的大人物就喜欢这些旧时代的亮晶晶的玩意儿，要是能把这个水晶球卖给他们，说不定爷爷的病就有得治了！
想到这，小希那脏兮兮的小脸上渐渐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但一想到爷爷还在家里担心自己，神色又是一紧，连忙加快了步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贫民窟的环境完全可以用脏乱差来形容，街上随处可见的生活垃圾、生锈的废旧金属堆砌而成的简易住所、甚至时不时还能见到一些排泄物。而行走于街头上的人们，身体几乎都带有一些畸形，这是核污染蔓延全球后所造成的不可逆结果。
如果说进化者的变异是正面的变异，那这些贫民窟的人就属于负面的变异结果。不仅使人的外貌变得丑陋，还伴随着种种病痛，这些在旧时代也被称为癌症。或许在如今的医疗技术下，癌症也能很轻松的治愈，但治疗癌症的高昂医疗费却是他们这些贱民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以他们的微薄收入，最多只能依靠购买贫民窟黑心作坊出产的延缓癌症蔓延的药物来延续低贱的生命。
但这些对于小希来说早已司空见惯，再加上经历过这次的事情，她更不会再轻易去相信别人。别看他们现在看起来悲惨万分，可为了活下去，这些人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当周围的人流量开始增多时，小希果断将土黄色的兜帽戴上，并不动声色地将腰间小包藏进怀里。为了不引起注意，她还特地挑阴暗的角落行走，脚步轻而快捷，就像一只敏捷的燕子，辗转腾挪间没有引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这是在地下城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可是清楚得很。
在刻意绕了几个弯子，确定没有人跟随后，小希终于来到了一节被各种颜色的铁皮胡乱缝缝补补的废弃地铁车厢前。
这就是她和爷爷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