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谈话
夜晚，略显清凉。
圩阳这座城市其实要比那些大城市更有味道，没有灭绝兽在的时候，看起来更像个充满人情味的城市。
它不像申城和京州这样的繁华，如果世界没有这么大的变故，或许只是个不为人知的小城市。
但小是有小的好处的，少了那么些是非，少了些社会人际里的乱七八糟。
这就是小地方的保护色吧，实际不管哪里，都是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坏。
至少江丞在这件事上是这么看待的。
话说回来，江丞没想到陆雨茉会主动要求出去逛逛，但他也能理解，公寓里实在没什么东西，陆雨茉又很少接触电子产品，生活可谓是单调至极。
两个人就这样出来散散心。
这种感觉当然是好的，江丞好久没有这么清闲过了，两个人就这样一起走在天桥上，这个高度对江丞来说并不算高，毕竟梅卡机甲的高度远比这个高得多，但站在这里，居然还能获得一些不同的感受。
人是个没办法静下心来的动物，一旦静下来，心里就会想起来很多事。
“没和我在一起之前，你也是一个人生活的吗？”
陆雨茉靠在天桥的栏杆上，视线眺向远方。
“嗯。”
江丞以为陆雨茉说完了，刚想再问，陆雨茉开口道：“其实我一直都是为了灭绝兽而活的，几年前灭绝兽扰乱很厉害，我的记忆里只有灭绝兽和破碎的城市。”
江丞没有看到她的神色，她的脸庞埋没在路灯的阴影下，就和她的人一样，连情绪也难以察觉。
可短短几句，江丞还是感受到了句中的意味。
“你还记得你的家庭吗？”
陆雨茉摇了摇头，道“我是被基地养到大的。”
陆雨茉的视线转到了梅卡基地的建筑上，黑夜的天空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城市里的亮光了，但到处都是频频闪烁的障碍灯和警示标志。
远远看去，却像星星。
人类的星星。
“你呢？你能跟我讲讲你的家庭吗？”
江丞微微一怔，原本说出来只是为了找个话题，可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有家吗？
江丞内心是肯定的。
我的家和大爆炸一起泯灭了。
但江丞没有这么说，他道：“我其实挺不想回忆我的家庭的，我妈妈对我很好，她总陪我出来，虽然她自己因为工作也很忙，但她会选择牺牲一些时间陪我，哪怕只是去吃一顿饭。
说起来，我挺讨厌我爸的，我爸的工作比我妈妈要忙的多，生活里几乎见不到面，每次最多看到他，还是半夜看到他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
脑海的记忆开始不断涌现，江丞就像拼图一样，一点点将那些碎片拼接起来。
“他好像一天到晚都在忙，我不知道是该理解还是该生气，因为他真的好像不是很在乎我和我妈妈，可妈妈对他却格外的好，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她抱怨父亲这样不顾家的态度……”
时间仿佛回到了那场灾难来临的几小时前，父亲一边牵着少年的手一边拿着购物袋，旁边则是母亲在和父亲说话，时不时还带着笑颜，一家人从市场里走出来，其乐融融。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真的很羡慕你能有这样的家庭。”
天气转凉了，陆雨茉身穿了一件黑色的卫衣，似乎是感觉到冷了，拽着衣领缩了缩脖子。
“过去的事情了，虽然是这样说，但很多记忆我都已经忘却了。”
对江丞而言，重要的都不是这些，现在重要的，是灭绝兽和这个世界的未来。
“谢谢你会跟我说这些。”陆雨茉转头看了眼江丞，道。
江丞微微惊讶，摇头笑道：“和搭档在一起不应该就是这样的嘛，说谢谢也太客气了些。”
“说起来，咱们俩也挺缘分的。”
两个人在钢铁丛林里穿梭，一路观察着世界的方方面面，又到另一处的湖边停了下来，那里有路灯，还有些许行人。
湖面上倾洒了一片银光，片片的银光组成了月亮的轮廓，铺在湖面上。
就在江丞和陆雨茉一同坐在长椅上的时候，远处的湖边人行道上，正有两个学生一齐走着，他们穿着校服，一男一女，两个人牵着手，朝江丞和陆雨茉走来。
看年纪，不比江丞和陆雨茉小，女生很漂亮，扎着一头马尾辫，马尾扎的高高的，整个人看起来很干净。
女生比男生更显活泼一些，男生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则很温柔，时不时还会替她挡挡风，看起来格外爱护她。
这样的情景，既美好又觉得荒谬。
江丞想道，要是这个世界还是原来的那个世界，走在湖边上的或许就是自己了吧。
虽然不愿这么想，可自己确实在尽力维护着他们的世界。
江丞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转头去看，陆雨茉的眼神里已经多出了一丝羡慕和无奈的悲伤。
这是一种共情的表现，毕竟这个世界并不公平，大家几乎同样的年纪，可只有江丞他们在为一些所谓的“人类复兴”在做斗争。
陆雨茉没有说话，江丞也握住她的手，两个手交叉在一起，江丞轻声言道：“如果不是我们在付出，下一个被拆散的家庭或许就有他们两个。”
江丞转头看着陆雨茉，又道：“所以我们也不要觉得不公平。”
陆雨茉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那两个学生离江丞挺近的，隐隐约约，甚至还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要是毕业了，你打算去哪里？”
男生稍稍静止了几分，回答道：“听说咱们南部临海损失很严重，我可能会选择去做技术人员。”
“或者是参加梅卡控制者。”
这显然不是女孩想要听到的话，因此男生刚说完，女孩就表现了极为不满的情绪。
“你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隔着很远，江丞只看到男生点了点头。
湖边扬起了风，两个人的声音便在风中悄无声息的传递着，却再也传不到江丞的耳朵里。
他们的命运，终归还是因为这个世界而被改变了。
两个人不知道聊了什么，男生似乎是注意到了江丞二人，视线从湖面挪到了江丞身上，女生见状，也回头看向了江丞和陆雨茉。
四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的看着，江丞觉得有些尴尬，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
那个男生显然比女生更加好奇，因此两个人相互打了招呼后又看了江丞好几眼，身旁的女生见他这样，以为他是在看江丞身边的陆雨茉，刚才的不满又转变成了怒气，拽着把他拉走了。
江丞见到这一幕觉得有些滑稽，陆雨茉倒是没有太多在意，扭头问道：“那个男生刚刚一直在看什么？”
“可能是在看你，也可能是在看咱俩。”江丞带着笑意道。
陆雨茉有些不理解，于是又问道，“为什么？”
“你这个问的，实在是一点情商都没有……”江丞叹了一口气，道：“看我的话，多半是在猜测咱们的身份，要是看你的话，有可能是因为你太好看了。”
陆雨茉扭头看他：“是吗？”
月光倾洒在陆雨茉白嫩的脸蛋上，让江丞忍不住多观察了两眼。
纵使两个人平日里总是在一起，可如果这时候让他好好看一眼，江丞还是忍不住觉得惊艳。
她确实很美，而且气质绝对不输旧世界的明星大咖，只是银发显得她冷漠了几分，又增添了几分距离感，让人觉得难以靠近。
想起自己还牵着陆雨茉的手，两个人又离得这么近，江丞就没再看她，顺便也松开了她的手。
“你不会一直都没意识到，你长得其实挺好看的吧。”江丞开着玩笑道。
“我不在乎。”
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江丞也没有再想聊下去的兴趣，两个人的视线便转向了湖边。
两个人待了一会后，可能是天凉了，亦或是有些起风，陆雨茉拽了拽江丞的衣角，示意要离开这里。
两个人就这样原路返回，回到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