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怎么不算床搭子?
两人返程,往歇着车的那条小路走去,姜凝往后张望一眼,忽然对陆定权说:“走慢点,等会儿你先别做声。”
她把布包里那方砚台给找出来,沉甸甸抱在手里,故意背对着某个方向。
身后果然有声音跟过来。
“丫头,真是你?”
只见不远处,夹着皮包的大背头中年男人也从鬼市出来,身后那马屁跟班却不见了。
他先是打量站在一旁的陆定权一眼,而后才重新看向姜凝,半疑半笑:“丫头,刚才咱们也算认识了,你躲个什么?”
姜凝见他跟过来先是一惊,半是警惕防备地望着他:“你懂不懂规矩,出了鬼市互不相识,你…你想干什么?”
大背头心中已有一点怀疑,看她这警惕样子更是气恼:“果然是你跟那老太婆下笼子坑我呢?什么司南佩,我看就是假玉!你个丫头片子你年纪轻轻的,居然弄这种勾当!”
也不知是不是那跟班跟他讲了什么,玉佩的事被他察觉了。
如果不是看着陆定权在旁边高高大大一脸冷厉站着,说不准这人就要冲过来找姜凝算账。
姜凝也不心虚,立刻反驳他:“难道不是你自己说那是祭祀用的工字玉?自己打了眼怎么赖在别人头上?一把年纪了,你会不会做事?”
她小声气鼓鼓反驳,说出的话却是让人气个倒仰,那男人指着她,瞪大眼话都说不出来。
目光一转,落到她怀里藏着的那件东西上。
他眼睛一眯:“刚才下笼子套我,为的就是这玩意儿吧?”
“砚?我没想到区区一个小丫头你还有点本事,能把我房老二也给下套里了。”
姜凝嘀咕否认:“我没有,是你自己看走眼,怪不了别人!”
自称房老二的男人却消了气般,沉嗤一声,做出不跟她计较的模样,摆了摆手:“我也不想跟你一个丫头片子多计较。”
话音一顿,却是对面那人高马大的硬挺男人投来视线,盯得他心下一紧。
于是房老二顿了顿,这才放缓了声音继续道:“这回算我打了眼,行吧?我认,我也不是这行当的,谁知道这破地方水深得很,叫我崴了脚。”
他说着,回头看一眼鬼市栅门前业已熄灭的灯笼,人都陆续散了,他也是个生意人,明白买定离手的道理,可心里头就是不甘。
“跟你商量个事,丫头,你把你那砚台出给我,这事我就不找你麻烦你了,咱们两清!”
姜凝瞪大眼,简直莫名其妙:“你想得美,这是我淘来的,凭什么让给你?你抢了我的玉佩,我还没说话呐!”
房老二打量她身上那布背包,眯着眼笑笑:“我看你小小年纪收了不少东西,都是好货?真是深藏不露,行,这次是我小看人了,不过我也不是跟你白要,你收了东西总归是要卖出去的吧?不如让给我,我不会让你吃亏,当然,你跟那老婆子合伙下笼子的事,我也不会再找你半句麻烦,怎么样?”
姜凝一再拒绝,可房老二好说歹说,终于让她有点沉不住气了似的,和陆定权对视一眼。
她犹豫道:“也不是不行,但我这可是精挑细选捡到的漏,不能随便让给你的。”
房老二看她脸上隐隐还是透出一丝心虚羞愧,越发坚信之前是被坑了,却也更相信她现在手里这件肯定是好东西。
姜凝就多说了几句这砚台的来历。
房老二先前被她坑过一回,这会儿堵上来要收她手里的东西,就是存着绝对不会被坑第二回的心思,听她寥寥数语介绍,对这方砚台更感兴趣。
最后经过几番犹豫,姜凝忍痛割爱,终于以八十二元的良心价让出手里的砚台。
“两块钱也不说给抹了,这小丫头片子真奸。”房老二嘀咕着,掂了掂手里那方砚台,小心揣着走远。
姜凝坐在车里,安静了足足半分钟,才看了看自己布包里一大堆东西,又瞧瞧手里才挣来的热乎乎的钱。
一旁,陆定权在黑暗中坐定,侧脸沉默也没说话。
她缓过神,轻轻吐出一口气,问:“走吗?”
陆定权显然也受到了一定冲击,但他依旧镇静,拧钥匙启动车子。
姜凝以为他看到刚才自己是怎么故弄玄虚糊弄对方的,心里接受不了,她想解释:
“你看到了,我也没主动骗他,他自己找上门的……这行当就是这样,玩的就是信息差眼力见,眼力不好还贪心,就是容易让人骗,真的。”
“你要是觉得这钱来得不合适,我……”
姜凝顿住话音,抿唇露出为难神色。
她也没预料到那大背头会再次主动送上门,正好她买黄花梨盒子白搭了个砚台,他硬盯着那砚台追着愿意要,白白送钱上门,她不出手说不过去。
这行水就是这么深,她这次是顺势而为,以后正经做起营生肯定不会坑人,但要是难免遇到像鬼市这样的情况呢?
鬼市这样的地方,来了就要有心理准备,盈亏自负,不讲半点人情道理的。
陆定权顺着她的话静声问:“你怎么样?”
姜凝喏喏:“……你要是非那么想,那我也没办法。”
她听见身旁人给听笑了,沉沉的,在黑暗的车子里发出让人心动的低笑声。
姜凝懵懵看向他。
陆定权也看过来,眼中却是淡浅无奈:“我只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你一下挣了这么多钱,我想冷静冷静,不让自己太激动以免丢了脸,不可以么?”
“……”虽然知道他故意这么说,姜凝还是笑了。
她提醒:“这只是小意思,虽然我也第一次来见识这种场面,不过以后说不准我和那朋友把营生做起来了,到时候就不只这点了。”
搞钱她是一定要搞的。
她也知道,这个年代虽然政策上已经开放了,也涌起了一片下海潮,但真正在日常生活中想让每个人都能接受做生意这档事,尤其是这种利用信息差知识差看起来“走偏门”的生意,那是很难的。
但不管陆定权接不接受,其实对她都没有影响。
她只是想提前跟他交代一声。
姜凝坦诚说完,感觉到昏暗车厢内,他那双黝黑锋沉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她心间便是低低一跳。
只听陆定权神色莫测望着她,语气格外沉缓:“原来我娶的媳妇这么有本事,姜凝,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要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姜凝早料到他会上心甚至怀疑自己,毕竟自己变化这么大,这不怀疑也说不过去啊,除非他是傻子。
可他非但不是,还是颇有能力与城府的未来大佬。
汽车引擎的低响回荡在安静空气中,她早有准备,很轻松地回答:“算不上误会,咱俩之前一个强嫁,一个误娶,不说佳偶天成情投意合,就连凑个床搭子都称不上,彼此当然都互相有保留。你不知道我的事,很正常。”
陆定权听见这话默了好几秒。
姜凝也不管他的反应,继续低声道:“我这本事是打小跟咱们村子里那个失心疯的老爷子学来的,你也知道他吧?”
她说的是他们村里一个老爷子,前两年走了,原本是个很有本事学识的人,可在特殊时期受了些磋磨,人受了刺激变得不正常,村里人都说他得了失心疯。
“我小时候不爱上学,到处乱跑,跟老爷子有点熟悉,也许我模样性格讨喜,合他的眼缘,总之那老爷子私下里教了我一些东西,我问他什么他都告诉我。我那时候不懂这个,长大之后才慢慢悟出来,可又没地方实践,头两年我年纪轻,心里也装着其它的事,就从没跟人提起过。”
“直到前一阵子,就是跟你闹离婚之前,我二姐来给我搭线,我和她去做收老物件的小营生,那时恰好认识了个做铲子的朋友,听他说,觉得干这行挺有趣。这段时间我也慢慢把老爷子曾经教我的东西都回忆一遍,没想到之前有一次还真叫我捡上漏了,我就有了信心做这个,到了今天,就成了你看到的这样。”
姜凝是真会演,说这些完全不用打草稿,徐徐道来。
她也不管陆定权信不信的,反正她都这么解释了,他再怀疑也不能怎么着。
驾驶座的男人听她说了半天,也没个反应,姜凝却不管了:“不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不知不觉,车外的世界已陷入寂静,鬼市的远远星点光影皆已消失,窸窣人声散去,一切始于深夜,又隐于日出前的黎明黑暗,仿佛刚才所见全都是一场幻觉。
陆定权就这么静静望着前方,她余光只看到他高挺的鼻,和半是低抿的薄唇,看不出他脸上更多的表情。
她看着十分平静坦诚,实则注意着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紧张。
猝不及防的,男人偏过头来,沉黑眼眸并没有看她,像去确认车窗车门有没有关紧。
“怎么不算床搭子?你想玩赖?”喉结里泛出低冷的声音,突兀扔下这么一句。
说罢,不等姜凝反应,他脚下油门一踩,车辆已经快速启动,驶离这片幽静的小路。
“……”
合着她说了半天,他就盯着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