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前尘往事

    昏迷中的小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到她在一片火海中奔跑，火海中尸横遍野。她似乎在寻找一个女子，她找了走了很多地方，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那女子对她似乎很重要，但是小满怎么也想不起那名女子的长相和姓名。后来小满终于在一个亭子中找到了那名女子，她看着亭子里翻书的背影，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那女子的背影似乎是刚刚及笄不久，身着一件淡黄色圆领长衫，紫色的兰花点缀在黄衫之上。腕间的翠绿色玉镯随着女子翻书的动作在腕间微微滑动，白皙的皮肤在玉镯的衬托下越发显得白嫩光滑。她的青丝半挽，用一条黄色的发带系住，自然的垂在身后，从侧面还看到几根小辫散落在前，慵懒随意的同时又显的娇嫩活泼。

    小满想上前看清女子的长相，却突然醒了过来。她环顾了四周，发现自己还在李安的家里，只是旌阳，李安，还有苏文璟都不在。

    小满看到李安正背着箭筒和一把弓从房里走了出来向山林走去，门口的那只大黄狗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跟了上去，门前的桂花树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远处的山头上挂着半轮红彤彤太阳。小满想上询问李安其他人去了哪里，李安却像没看她一样，从她的身体里穿梭而过，她这才发现自己只是一片幻影。

    “夫君，晚上早点回来哦，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身后传来女子的娇俏的声音，小满回头望去，只看一个女子倚在门上，笑脸盈盈的看着李安，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喜悦。那女子虽然穿着粗布衣裳，头发用一根木簪高高盘起，但却难掩姿色。她长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梨涡，露出一排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

    “知道了香莲，对了，你今天可不要再偷偷做饭了，等我回来做。”李安高兴的回应道。

    香莲？那位女子居然是香莲？

    小满被震惊的猛的回头，却发现身边的场景不知何时变化的和刚刚所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大黄狗还趴在桂花树下睡觉，门前的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的吃饭。

    “不是说不让你做饭，等我回来吗。今天有烫到手吗，下次可以等我回来的。”李安对香莲发出亲切的问候“对了，你今天早上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我怀孕了”香莲有些羞涩的回答道

    “吧嗒”李安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太好了，我要当爹了”李安激动的上前抱住香莲，扭头看到母亲阴沉的脸，急忙放下香莲，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嘿嘿直笑。

    刚刚暗下去的天又亮了起来，门前只剩下李婆婆和香莲在翻动着谷子。

    “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做一顿饭能用掉一天的柴禾，你是嫌安儿还不够辛苦吗”李婆婆‘语重心长’的教育起香莲来，香莲在旁边低垂的脑袋，低声附和着。

    “还有，昨天晚上，你们在床上的动作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安儿打猎辛苦，要多多休息才是，有些事情还是节制些的好。”这些的隐秘的事情从李婆婆嘴里很平常的说了出来，像是在讨论晚饭吃什么一样自然。站在一旁的香莲又羞又气，整个脸到脖子都红的滴血，眼里也含着半汪眼泪。她抬头看了一眼李婆婆，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得又低下了脑袋。

    “我还说你是怎么把安儿迷得神魂颠倒的，原来是靠眼泪来装可怜，获取安儿怜悯。我告诉你，你这一套在安儿那里有用，在我这里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李婆婆的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

    “唉，女子呀，要讲究三从四德。都不知道以前你的父母是怎么教你的，既然嫁到我家，那就是我半个女儿，我就免不得要教教你怎么才能伺候好夫君。想我当年也是像你这么过来的，你不要嫌娘说话难听，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李婆婆叹了一口气，接着又教育起香莲来。

    “娘，香莲，看我今天弄到了什么好东西，这家伙够我们一家三口吃半个月了”李安扛着一头半大的野猪带着一身伤兴冲冲的回来了，扭头却看见低头抽泣的香莲。

    “香莲，你怎么了，是受什么委屈了吗”李安低声询问香莲，香莲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李安又转头看向母亲，他瞧着母亲略带心虚的脸，开口道“娘，香莲以前没做过什么家务活的，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多担待一点。也不要总是训她，多给她一点时间。以后家里的活能留的都留到我回来再干，我天天趴在在草丛里埋伏那些山货，身子都给我趴僵了，刚好回来做做家务活活动一下筋骨。”

    黑下来的天空再度亮了起来，这一次，李安依旧不在家。

    “香莲，来，趁热把安胎药给喝了，这是我专门去镇上找方郎中给抓的。”李婆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过来。

    “谢谢娘”香莲接过汤药一饮而下。

    不多时，正在担水的香莲突然察觉下腹一阵疼痛，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散落的水桶打在她的肚子上，一股热流从她的身下涌出。

    太阳东升西落，又是新的一天。

    “也不知道我们李家是做了什么孽，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担个水都能把孩子给担没了。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脸哭”李婆婆没好气的冲香莲吼道，她心安理得的把孩子没了的锅丢到了香莲的身上，不知道真相的香莲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后来，香莲给自己找了一份活计，每日也和李安一样早出晚归，再也听不到婆婆的唠叨了，她的心里松快了不少。李安数着家里的存款，和她计划着等攒够十两，就带着她租一个离父母近一点房子。他们一起谈论起对新生活的憧憬，香莲说想要和李安有一个单独的房间而不是隔开的，李安想要一个带院子的，这样家里的大黄狗不至于没有地方活动。他们还计划着等香莲把身体养好，再生两个小孩。

    日子有了盼头，香莲的脸上又重现了笑容。

    但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这天，香莲在集市上遇到了方郎中，方郎中出于好心，提醒她刚落胎应该在家中静养。香莲一阵诧异，方郎中是如何得知她落胎了，仔细盘问才知道那日婆婆端来的安胎药其实是一剂落胎药。

    她放下手中的活计，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

    “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那可是你的亲孙子啊，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香莲嘶吼着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谁知道你肚子里的野种是不是我家安儿的，不过是一个没成型的孩子罢了，没了再怀就是了。”李婆婆也不甘示弱的回应着。

    “我要去告诉李安”见婆婆毫无愧疚之心，香莲只得去寻找李安，想要寻求一个安慰和公道。她跌跌撞撞往林子中走去，在林子中走了许久都没有找见李安，她只知道李安在林子中打猎，具体在哪里却并不清楚。但又实在不想回去，只得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和李安初遇的那个芦苇荡。如果那时候没有遇到李安就好了，也许自己就不会过得这么痛苦。她痛苦的蹲在那里哭了很久，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期待的回头，以为身后来的是李安，谁知还没看清人脸就被砸得不能动弹。

    “你不许告诉安儿，都是因为你，安儿才对我屡次顶撞。杀了你，安儿就会回到以前了。”离世前她听到疯狂的声音，也看到了那张扭曲的面庞。香莲感觉自己的脑浆溅到了脸上，脖子上，热热的，痒痒的。她想抬起手擦一下，却抬不起来，只得瞪大了双眼望向那个步履蹒跚的背影一点点离去。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冷，失去温度。这时一只麻雀大小的鸟飞了过来，站在她的胸前，一下一下的啄食着她的脸。

    她恨，她真的好恨，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她的眼里流露出怨恨，尸体翻腾出黑气，正在进食的灰色小鸟，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倒了下去。

    等香莲再度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她每想起一次死前的惨状，怨恨就多一分，身体都会变大一分。沉浸在愤怒中的她听到了远处搭弓射箭的声音，突然想起李安。心里的怨恨转为了委屈，身体也不再变大了。“苦啊苦啊--”她想叫声李安，脱口而出的却是鸟类的悲鸣。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安才好，只得躲了起来。

    再后来，有时候她会趁着天黑回家看看，有时候看到婆婆，总想为自己报仇雪恨，却每次都在紧要关头冷静下来。李安已经失去了妻子，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后来，香莲在芦苇荡中用爪子画的画被李安看到了，两人也得以得到最后一段幸福美满的时光。

    其实死了也挺好的，毕竟这个样子的自己也不方便陪在李安身边，而且自己真的累了。

    一旁泪流满面的小满看到了这一切，也听到了香莲最后的心声。她知道，这是香莲临死之前的最后一点意识让她得以看清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