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再次相遇
下午，酷暑难熬，空中没有一丝云朵，头顶上的一轮烈日炙烤着大地，路旁的荒草丛几乎要燃烧起来，一切树木都无精打采、懒洋洋地站在那里，空气中弥漫的热浪，让人喘不过气来，校园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蒸锅，学生们便在蒸锅里哗啦哗啦地流汗，觉得自己就要随时熟了。天气是那样炎热，好像一点星火就会引起爆炸似的。
而图书馆却成为了鲜明的对比，室内里的空调分布在四周各处，冷气发散在了整个图书馆，进来的学生就像是进入了世外桃源般一样感到神清气爽。像这种大热天，图书馆成为了学生们上课的必经之路，不为别的，只为了这一时的凉爽。图书馆与外面仿若是冰火两重天。
清凉的图书馆里，各类读物琳琅满目，在沉静的色彩的烘托下仿佛古代鸿儒之冠带，彰显着为学者洁身自好、儒雅宁静之学风。自然光透过玻璃幕墙，沐浴在了窗边的的座位和光滑的木桌上，为坐在窗边的学生们在凉气中带来一丝温暖。因此这些座位也是经常被坐满的，不管是来读书的也好，自习的也好，打游戏的也好，他们总是会尽可能的“抢夺”这些位置。而语岚却拿着学习资料悄悄地走到没人坐的角落里坐下了，因为他不希望有别人能注意到他。
图书馆很安静，安静到一根笔掉到地上，坐在四面八方的学生们都能听得很清楚。
刚看没一会，语岚突然意识到有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迅速地把手扶在了脑袋上，假装自己看得很入迷。即便如此，语岚的心脏也在扑扑地跳。
“同学，你好。”一声甜美的招呼打断了语岚的思考。
语岚心头一震，轻缓地把头微微抬起，眼睛从手上面慢慢掠出，眼前站着一位秀色可餐的女生，身着白色连衣裙，露着两只诱人的香肩，双手交叉着放在身体前面。仔细一看，正是食堂吃饭时和自己对视的那位。语岚此时脑袋里闪现过去许许多多的人，因为她的声音总感觉在哪里听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请问…这里有人坐吗？”素熙对语岚微笑着说道。
素熙笑得是那么自然，以至于在语岚眼中，这一笑仿佛打开了他爱情的心门一样，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姑娘。他甚至以为是书里的貂蝉转世，变成了她的模样。
“啊…没…没有人。”语岚轻轻地说道，白皙的脸庞泛起了红晕，这也被素熙注意到了。
“谢谢！”素熙礼貌地回答，又马上用手盖住了嘴唇笑道，“你的脸，好红啊。”
“呃…有…有吗？”语岚把眼睛瞥到了一边。
“哈哈，你的反应好可爱，不逗你啦，”素熙噗嗤一声笑道，“哦对了，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其实见过的呢。”
“是…是嘛？”
“嗯！就是七月份你和你的室友来玩密室，当时扮演女鬼的人就是我哦。当时我有些小生病，合照的时候太累了，所以没站住，不过谢谢你扶住了我。”
“啊…原来…是你呀，好巧。你没事…就好。”语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不敢对视素熙那双水灵灵的眼睛，脸上的红晕依旧未消去。
“哈哈，你好害羞啊，你和别人也这样吗，还是只和我呢。”素熙再次笑问道，故意把“我”字放缓读重。
“没有没有！我只是…不太擅长和女生聊天而已…”语岚连忙边摆手边否认，像是什么机密马上就要泄露似的。
“我们在同一所大学，看来还挺有缘分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张素熙，素食的素，王熙凤的熙。”素熙真诚地伸出稚嫩的手，想和语岚握手。
“杨…杨语岚。”语岚回答道，看见素熙已经伸出的手，语岚虽有些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和素熙握在了一块。
素熙除了自己的爸爸外，这是第一次和异性握手，握上这强有力的手的一瞬间，素熙就感觉到了在她周围的安全感，就像金钟罩一样保护着她。这也让她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对…对不起！”语岚见素熙盯着自己，连忙把手缩了回去，误以为素熙觉得自己是见色起意，额头上微微冒汗。但他没有注意到，素熙脸上也泛出了微红。
毕竟是喜欢的人， 素熙其实想多保持一会的，但看到语岚如此羞涩，意识到自己握了太久，便也退回了。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的，尤其是你这么帅的男生。”素熙开了开完笑，看着语岚的脸笑着说。
第一次听到有女生当面夸自己的语岚，脸如煤炭遇火般更红了，刚才的斑斑红晕早已经被覆盖掉了。眼睛看向一边，语岚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社交能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话说你…学的是…什么专业？”懵懵的语岚只好转移话题。
素熙对语岚主动问自己问题感到很开心，马上用最轻柔的声线回复到：“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你呢？”
“我是……数学专业的。”语岚不好意思地说。
“真的吗？你学数学？好多人没有勇气学数学呢。”素熙投来了敬畏的目光，仿佛面前坐着一位伟大的神仙，“我高考数学才一百出头…好多不会的。”又嘟嘟着嘴说道。
“但是能考进这所大学…你也很厉害。”
“那，你高考考了多少分进的这里呢？”素熙又好奇地看着面前的“神仙”，张着圆圆的眼睛，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的回应。
“高考…”语岚像是被戳中了要害，霎时陷入了沉默，脸色巨变。显然，素熙的期待破灭了，她可能还不知道语岚有一段悲惨的经历。
语岚从小学开始就学习很好，直到高中都名列前茅。初中的一次社会实践是到中国人民大学参观，由此语岚的心也在这里扎下了深深的根，内心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理想之地。高中时，人长得帅，成为了好多女生的暗恋对象，学习也好，是老师们心目中的完美学生。班主任张老师也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但是，人生的大坎偏偏在高考时砸到了语岚的头上，在他考数学时出现了意外，因为一时的紧张，导致他交完卷后才意识到没有填涂机读卡，对他来说白送的四十分就这样丢掉了。语岚当时就晕倒在了考场，被立刻抬上急救车紧急治疗去了。不过好在，后面几科情绪暂时稳定了下来，都考了不错的成绩，要不然的话，估计人生就直接废掉了。同学们听说后，纷纷来看望和安慰语岚，老师们也为这个百年难遇的人才感到惋惜。语岚因为这件事，自己在家闭门哭了几乎一整天，若不是父母的开导，他险些换上抑郁症，连大学都上不了。这件事也成为了语岚人生路上一次巨大的遗憾。
高考后，语岚的性格大变，从原先的开朗健谈、争强好胜变成了现在的沉默寡言、含蓄老实，那件事成为了他心里一道沉重的枷锁，封印着原来的人格。班主任张老师一向与语岚关系很好，但现在语岚却一点不敢面对他，要知道，语岚最擅长的就是数学，高中的数学考试次次都能拿高分。
就因为这四十分，让语岚与中国人大失之交臂，来到了现在这个学校，虽说这个大学的排名也很靠前，但语岚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好在有他想学的专业。
“所以…我认为我的高考成绩…不是很理想。”语岚攥紧拳头说道，伤心和难过再次涌上心头。
“哦这样啊…”素熙感同身受地说，心里也为语岚的经历感到同情，“抱歉，让你不高兴了，那我们不说这个了，换个话题吧。”
“没…没关系，已经过去了，”语岚笑得很勉强，心里其实一直过意不去，“话说你的专业…都学什么？”
“我嘛？”素熙指指自己，“嗯…要学很多的呢，像什么古代汉语、现代汉语、中国当代文学等等，我们这个专业要求多读课外书籍，要不然上课有可能会听不懂的。”
“欸要不，问你几个问题吧！”素熙突然来了兴趣，高兴地问语岚。
“啊，这…”还没等语岚说完，一股好闻的香气忽然爬进了鼻腔。语岚猛地转头，发现是素熙从对面换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而且她还正在不断地靠近自己，距离短到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什…什么问题！”语岚已经吓得不敢动了，生怕动一下就能碰到素熙的头。香气不知是喷的香水，还是素熙的体香，就像飞舞的仙子般围绕在语岚身边。
“问你几个现代文学吧，”素熙拿出《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你知道《竹林的故事》是谁写的吗？”
“嗯，废……废名，1901年出生，1967年去世，‘京派文学’鼻祖。”语岚迅速地回答道。
“可以呀！我再问问别的。”素熙心里小惊。
“《潘先生在难中》呢？”
“叶圣陶，原名叶绍钧，江苏苏州人，被称‘优秀的语言艺术家’。”
之后，素熙问了一大堆关于现代作品的问题，可谁知语岚不仅对答如流，还能够说出作者的生平以及作品的创作背景。
“我的天呐，你真的是理科生吗？这…和我预料的不太一样啊，我以为学理的人都不会花时间看这些文学作品。”素熙被语岚的知识储备完全震惊到了，她自己的文学水平竟还不如一个埋头学数学的人，所以只好尴尬地笑笑。
“还好啦，只是你问的我恰巧都读过而已。”语岚安慰道，“我平时…比较爱看书。”
“那我可以看看你的教材嘛？”素熙合上书，双手交叉，胳臂撑在桌子上。
“可…可以。”语岚将自己的《数学分析》递给了素熙。递书的时候，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了一起，语岚像是触静电似的缩了回去，引得素熙发出了一阵小笑声。
随便打开《数学分析》的一页，映入素熙眼帘的便是书上的诸多定义和定理，还有语岚自己拿铅笔写的密密麻麻的公式，犹如许许多多的蚂蚁在纸上乱爬。这么稠密的字使得素熙一看眼睛就天旋地转，头晕晕乎乎的。
“啊…看着好难。”素熙埋怨道。
“其实…还好啦，只不过是定理说的复杂了些，有公式就好说。”语岚挠挠头，为素熙解释道。
“级数是什么意思？”素熙看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认真地问道。
“级数就是，”语岚略微思考了一下，“用大白话讲，就是数列求和后的新数列，你可以理解为…{sn}。”
“哦这样啊，你这么一讲我立刻就明白了。”素熙笑道，“那你看这道题，它的级数是不是1-？”
“嗯是的，”语岚肯定地回答，“但有些题会让你判断级数是否收敛，若收敛则值为多少。”
“收敛是什么意思？”素熙再次不解地问，“我只听别人说过数学里有极限一词。”
“一个函数或数列收敛其实就是说明它存在极限，极限就是函数或数列当自变量趋近某一个数时所逼近的值。比如，刚才的1-就是收敛的，当n趋于无穷大时，极限为1。如果不收敛，称为发散。”语岚虽然是社恐，话经常说不利落，但在给别人讲题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像是消失了一样。
素熙恍然大悟，低声道：“嗯！我明白啦。”
“你看这道题，”语岚指了指书上，“这个级数是否收…”
“收敛，极限是。”还没等语岚说完，素熙就迅速地抢答道。
语岚愣住了，没想到她的知识接受能力如此之强，当初自己也得琢磨半天呢。
“我厉害吧，嘻嘻。”素熙双手托着粉嫩的小腮，骄傲地说。
“嗯…”语岚不好意思地歪过头，“你比当时的我强…很多。”
“那你觉得我如果在你们专业里能排多少名呢？”素熙眨着炯炯有神的眼睛，期待地问语岚。
“能…能…反正能比我强。”语岚平时不爱和女生说话，所以不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让她们开心，要知道他可是讨好型人格，像刚才说出来的话术都是室友们无聊的时候教他的。
“哈哈，真的吗？”素熙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个玩笑啦，我要是真学数学，书都不一定能看下去呢。”
时间过得飞快，两人聊着聊着，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素熙想到自己后面还有课，便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临走前，素熙不忘晶晶交给她的“重任”。
“既然这么有缘，那…我可以加你微信嘛？”素熙歪着小脑瓜，乞求般的眼神看着语岚，同时展示了手机里的二维码。
“唔…可…可以。”语岚哆哆嗦嗦地说，手却自觉地将手机伸了出去。大一的时候也有许多女生主动跑过来索要微信，但都被语岚拒绝了，这次不知为何，有种自己想要主动加她微信的冲动。
“对了，你以后要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或者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说哦，或者有什么开心的事，也可以和我分享。我很愿意帮助你。”素熙边起身边对语岚笑着说，“我一会还有课，先走啦，拜拜！”
“嗯，再…再见。”语岚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看着她婀娜的身材，直到她走出图书馆，才把目光转移到书本上。
其实真正激动的是素熙…
出了图书馆的素熙，望向广阔的操场，伴随着阵阵微风，高兴地随人流向教学楼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