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去(番外)1
〈一〉玫瑰香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涯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范仲淹《御街行》
聚会是由罗莉莉发起并组织的,地点在她新购置的家里。我们几个从小城来的寻到这气派的花园小区时,老远就见到罗莉莉穿着件闪亮的皮毛在冷风中张望。她比十年前漂亮多了,浑身显露着生活的幸福。我们大声地欢呼,下了车奔到一起握手,拥抱。她逐一打量我们,直率地评论岁月对我们的刻画。是的,有人胖了,有人很显老了,然而罗莉莉确实比十年前更漂亮。何波忍不住夸她的容貌。她睁着黑亮的大眼睛望了何波一眼,对他娇媚地笑了。这笑使得大家轻松而愉快。
我们是第一拔来的。罗莉莉说电话联系过,有几位在路上,芷清下午才能到,宇文龙则会更晚些,说是忙,不知忙些什么。
“人人都在为生活奔命,”罗莉莉叹息,有点怜悯的味道,“真不可思议!为什么不愿意享受呀!用不着那么拼命嘛!”
她家装修得比大家想象的还华美。四室两厅,整个屋子里一应俱全。丈夫在国外工作,这大房子里只住着她和三岁的儿子。儿子托给幼儿园,晚上才送回。
“一个人,该多寂寞啊!”何波倾身嗅嗅客厅角的一篷鲜花,环顾四周后说。
一直少话的吴琴听后大笑不止,使得她的另一半耀祖很是尴尬。何波也脸红了。罗莉莉笑眯眯地说:“我可从没觉得寂寞过。因为我很知足,知足的人永远不会感到寂寞。”
罗莉莉拉了吴琴去厨房里准备午饭,我们几个在客厅里边听音乐边闲聊。十年前,我们聚过一次,是在中川家。记得那次似乎有些伤感的情调,我们大都默默无语,只为多已感觉到各自的生活道路的差别。那天诗人读了一首他的作品,搞得大家泪眼相对的。诗人梦想做成名动天下的伟人,直到二十七岁时死在他那一无所有的家里。年少无知吗?说不清,今时分明已不再有那种纯洁的离愁别绪了。我们散漫地坐在沙发上,开始津津乐道于自己的琐碎的快乐与烦恼。
因为刘朗步步高升,老婆漂亮,老丈人又有权势,都再次恭贺他。他笑得却勉强。远不如大家想的好,他说,真的,总感觉把自己作价卖了。至于婚姻,从结婚那天起他就后悔了。
“当时真想一个人撤。比罗莉莉还俗:这位俗得可爱,那个简直可厌。真可惜了那张脸。”他叹息说,早知今日,当初宁可选择一个个恭顺的傻妞,也不至于现在给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他深深吸了口气,空气里蓄满了怡人的芬芳。
耀祖同情地看着刘朗,喃喃自语道,不幸的家庭果然各有各的不幸,他们是因为生活拮据而感痛苦,也不是不能克服;有钱有势的果然也不见得比谁更快乐。显然,刘朗的几句话冲淡了耀祖内心积淀的种种情绪。他甚至有点兴奋了,伸出手去握住刘朗的手使劲捏了捏以示理解或者鼓励。
“别不知足了!”何波举着一杯茶,看茶形根根如鹊舌,汤色澄黄透亮若玉液,嗅嗅,清香撩人,“多少年才能爬到你那阶儿上?甚至一辈子也不会!就算是买卖也值回了。要是个丑八怪还有点儿理由闹别扭。”
“既然如此痛苦,为什么不干脆离了呢?”林森问,“别夸大无聊时的感受了。我见过她,没你说的那么糟糕。我倒觉得她蛮招人疼的。”
耀祖吃惊地两边张望。刘朗微微一笑,说刺在肉里长着,疼痛各人自知。误觉如果能让林森认恶俗为高雅,那么也能使他视悲剧为闹剧。这毫不奇怪。他没想过离婚吗?当然想过,想得太多。问题是,离了又能怎样?离了就能保证生活更轻松?他不想赌那没影儿的东西。
“痛苦不是虚假的,只是我慢慢习惯了。”
耀祖又待鼓励刘朗,刘朗没有合作,使耀祖热情的大手落了空,讪讪地缩回去。林森说:“我要是你,我可习惯不了什么。如果真习惯了,也不大可能意识到那些不良情绪。怎么,对芷清还恋恋不忘?”
刘朗不答,仰面躺着,一只脚伸到茶几上。总觉得累,活得没一点儿精神,他慢慢说,一个人的时候就感到孤单,只愿想想过去的事,青春的大好时光;尽管三十不到,却没了年轻的心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老想着正无所作为地一步步走近终点,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一切才刚开始呢,你装的哪门子深沉!”何波不满地叫道。
耀祖握紧拳头挥动一下,正色说:“别泄气!”
每个人都有危机感,尤其我们这一代,林森说,我们真是幸运的一代人!老想着能有所作为决非好事,平平安安过日子最重要。中国还有多少老百姓在饥饿线上挣扎,偏偏先富裕起来的一些人,一如刘朗,苦恼于白胖躯壳内的灵魂无所依附。为什么不把一些白白耗费的时间花在帮助贫者身上?
“幸运儿,你得意吧!”何波说,“捞了一票,中了大奖,倒说丧气话!”
刘朗看看何波,又看看林森,“嘿!我说那些干嘛!从现在开始,只讲快乐。首先,我是个快乐的人了。”有个问题,他胖不过林森,白不过何波,为什么说他又白又胖?他可不是只肉乎乎的蛆。
林森忍俊不禁地笑道:“我胖而不白,何波白而不胖,你自然就是又白又胖了。耀祖正好给你衬着。”
耀祖赶紧挪离远了刘朗。他分辨自己长得并不太瘦,一米七八的个子,体重一百二十八斤,相当标准。他要脱掉毛衣向大家展示他的胸肌。刘朗阻止他。何波讥笑道,胸肌发达有什么用,另一个地方发达兴许有点救。耀祖愣愣地问是什么地方。林森截住说:“有你就没正经!刚才问人家寂不寂寞,是不是存心不良?你避着我们问呀!”
刘朗作证,何波远在十年前就将罗莉莉假想为情人了,为她不知做了多少白日梦。
“我承认,”何波不以为然的说,“我为什么这么瘦啊?青春期沉溺于的结果。为什么?也许只是喜欢,也许为了想她。不在一阶儿上,配不上人家,只能意淫。你也为芷清而吧?没有吗?那我可不能理解了。我认为那样再正常不过。要不给憋爆了!”他双手一张,作爆炸状。
耀祖恍然大悟地说,另一个应该发达的地方是头脑。
很对,何波不等林森他们发笑就说,一个人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头脑,没翻身的最基本条件。他就这么想的,没别的下流意思。实际上他也可以正襟危坐,谈些斯文的话题,可他不想那样,那样的对话充斥了日常生活,他早没兴趣了。他注视着刘朗说,聚会的目的决不会是戴着面具表演,也不仅仅是倾吐,更重要的是获得一份喜悦和快乐。其实,谁会过得顺心如意?就一个罗莉莉,粗枝大叶的碰见个能挣钱的男人,不信她不寂寞。她要不寂寞,费劲不小地搞什么聚会?这次聚会够她享受半年的!都不容易,索性忘掉自己的生活,哪怕暂时也好,放松一下自己。同学聚会本当是个单纯的活动,总有些人借机来这里炫耀自身的优越。
“痛苦也算是种优越?”刘朗不动声色地问。
“也许你真痛苦——那就不算吧,”何波仍盯着他说,“优雅、气度算不算呢?我不喜欢你们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想笑就笑,想说就说吧!”
林森帮刘朗说何波的不是。他们欣赏何波的坦率及无所顾忌,甚至当这是何波的优点,可还没到应当模仿他的地步。何波的言语习惯并不是每个人天生的,而且,这一大群人中,有一个何波就够了。“那是你的真性情,你的符号,而不是刘朗或者我的。”
“也不是我的,”耀祖肯定地说;他撇嘴微笑了。
刘朗笑望着何波。只有女人才爱炫耀,众所周知,这和动物恰恰相反。实际上谁又有什么值得向人炫耀的地方?事业还是爱情?人一旦沾沾自喜地向人展示,说明你偏离了同它的关系,它就会消失了。“我又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我没有任何优越感。当然,我也不想做个萎缩的人。”
何波站起来,摆摆手,又坐下。他说他不是想要大家学他一样,决不是;只想人人都能畅所欲言,无拘无束一回。难得这么个机会,以后知道还能不能聚一起——说着说着流起泪来,便不再作声。
刘朗过去揽住他说:“只要你想,什么时候都能聚拢的。你伤心什么?”
林森呆呆地看着何波。
“我很想做个快乐的人过完一生。谁真正快乐过呢?我不知道。我倒是见过太多的——”隐忍了老半天,何波才接着说,“人生就那么回事儿,一眨眼就完结了。诗人死了——中川在那么远的地方安了家——知道明天我们几个又会怎样!”
刘朗揩揩眼角,说:“又是没影儿的事。不至于太糟的,权且往光明里想,或者干脆别想,都不可预测。”
“可我觉得好些事都能预测到,想多了,总能想到一种结局,象在给自己写故事。”何波双手捂住脸,揉了揉,红着眼看着几子上的几枝玫瑰,花儿在一大篷绿草的衬托下显得非常娇艳。
罗莉莉端了硕大一个果盘出来,见气氛不对劲儿,忙问怎么了。耀祖呜呜地哭了,说刚才何波的话太伤感,太让他感动,他第一次想放声大哭。
“到底为什么呀?”罗莉莉笑嘻嘻地说,“高兴,高兴,别自寻烦恼!男儿有泪不轻掸!”
“只因未到伤心处!”耀祖反驳道。
“行,吃点水果再伤心吧!”罗莉莉眉飞色舞地作一请势,蹦去厨房了。
门铃响起,林森去开门,是马仲纯和徐婉芬拎着一大堆东西来了。女主人跑来,惊呼,与徐婉芬拥抱,与马仲纯开玩笑,然后责怪他们不该买东西来。朋友们一一寒喧过,徐婉芬加入了厨房的工作,马仲纯来到客厅坐下。
马仲纯也不再是过去的马仲纯了,他变得风度翩翩,明显有别于我们这些小城市人的作派。他摆出一个只可在电视上才见得到的潇洒造型,眉目飘笑。都没变,他随意地巡视我们一遍后说,都没变!还是老样子:林森象大灰熊,耀祖一副忠厚样,刘朗相貌堂堂,何波秀气斯文。十年的时间并不算短,怎么都没在外表上有所转变呐!他惊奇乃至于惊叹。也许大城市更消磨人,更容易使人苍老吧。他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何波冷笑着说:“倒是你确实变了。过去你胆小怕事,常挨小四川他们一伙欺负,某个秀气斯文的人帮你打过多少次架?当年你要有今天这架势,估计也没人敢小觑你。是不是中足彩大奖啦!”
“还那么爱损人!怎么让你不顺眼了?”马仲纯换了坐姿,不高兴的问。
“有本事外人面前摆去!装什么象!算我们不如你又怎样?刘朗是见过世面的,你在他面前绷腰板儿真是十足可笑。”
马仲纯懈下劲儿来。他忽而问何波是否也买彩票,有什么心得体会。何波想应不应的。刘朗打圆儿说,博彩纯粹靠运气,千万别信什么心得不心得的。若果真有管用的心得,人人都能中奖,最后也无奖可中了。那些专门在报纸上谈心得的人,怎么不自己中去?无非骗几文稿费。运气,人生的很多事都在这两个字的撑握中。
除了刘朗,我们或多或少都买过彩票,都做过中大奖后的青天白日梦。何波要陪着母亲环游世界;林森会让老婆去美国生个儿子,买一辆进口车;耀祖则会置换一切新的,当然吴琴是不能换的;马仲纯要开公司做老板,向亿万富翁的行列进军。彩票的话题让大家高兴起来,都争着说些没边儿的话。刘朗说,这就是他反感彩票的一个原因,鼓励和利用老百姓的发横财心理,使很多人惰于工作,结果穷人越来越穷;资本主义式的掠夺,若还拒斥承认资本主义的本质特征,实在是可耻的。那些“合法”偷去的钱到底用在了哪儿,谁清楚?足球这一块儿,许多球迷把没中奖后的遗憾幻化为支持中国足球事业的高尚情感,尽管真诚度可以存疑,然而还是该问问:值得吗?刘朗也爱看足球,但他肯定的是,有了中国队参加的世界杯必会黯然失色。这样的中国队,或者包括其它低水平的球队,呆在自己家里好点儿。
林森不能同意刘朗的观点:“打入世界杯是多少年来的梦想,这是国家走向强盛的标志!每一个中国人都该感到振奋和骄傲!”
“你未来的儿子一定会自卑了!”刘朗对林森说。
何波使劲拍了几下巴掌,故意对马仲纯说,芷清就快来了,还记不记得写给人家的情书,那些东拼西凑的肉麻歌词。马仲纯的脸一下子臊红了,不好意思地笑着。何波瞟了刘朗一眼,刘朗没表情地看着他。何波来劲了,一定要马仲纯讲讲念书时爱慕芷清的故事。耀祖不知道这档子事儿,说原来马仲纯也喜欢芷清,看来芷清的魅力不小。林森说,有几个男生不喜欢芷清?他也暗恋过她,没说出来罢了。何波哈哈大笑,摧着马仲纯快讲。马仲纯说,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他被芷清拒绝后,心思就在学习上了,听说她爱上了谁,也没结果。年轻,率性而为,也不大可能有什么结果。倒真盼着她好,不受什么委屈。却不知而今她生活得好不好,是不是还常笑得那么甜美而无忧。他很想见到她,即便一句话不说。
“还有一个比你更想见到她!”何波大声说;他端茶泯了一口,继续说,“甚至只为听说芷清要来他才赶来的,我几乎可以肯定。对吗?”他捌眼对着刘朗问。
“你武断了些,”刘朗面现悲色,“我不否认想见到她,见见而已。现在已经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都有家庭的人了,谈那些未免幼稚。”
“我没结婚,我就是幼稚!”
“我是说芷清和我。”
林森作笑说,正是各有家庭了才可放开来谈,谈出火花重燃旧情也无关紧要,保密工作做好就行了。他很希望在婚姻外有所留连,认为那是保持年轻进取心态的最佳方式。就是说,他需要情人。
罗莉莉出听了林森的言论抚手称赞。她崇尚欧美文化,尤其是人家对爱情的尊崇。为什么人家拍出的爱情电影那么真实感人?人家骨子里就浪漫!这一套是虚伪的中国人学不来的。她进而谈到东欧女人的狂放,对爱情的万丈热情,她欣赏那些,歌颂那些。她认为她实在不该出生在中国。何波大咧咧地说:“如果你说的是实话,你一定会因为丈夫在外而感寂寞;如果恰如你自己所说并不感觉寂寞,那你一定有个情人;如果你没有情人,你就是个虚伪的中国人,刚才那些话就没价值可言。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我有点爱上你了,”罗莉莉甜甜地对何波一笑,扭动腰肢又去了厨房。厨房里旋而爆出女人们的哄然大笑。
我们都忍笑看着何波。何波皱着眉说,这小女人身上有种催发男人欲望的味道,她真要盯上谁,估计没有逃得了的;这就难怪为什么她丈夫那么疼爱她、纵容她了,但他一个人跑国外去工作实在大意了些,高估了金钱的力量。
“但愿没盯上你,”林森说。
“瞎开玩笑,”马仲纯“咕咕”笑着,额头上泛着丝油光,“怎么可以拿罗莉莉开玩笑呀!多单纯多热情的罗莉莉!”
何波说,没说开派对算文明的了,估计也就他一个人有这龌龊思想。刘朗狠狠瞪了他一眼,责备他太放诞了,信口胡谄的话叫人听了难受,全不认场合。老同学间纯净朴素点儿好,千万不能辱没了那种情感。
“我说说而已!你急什么?就你和芷清的感情纯净朴素,我是垃圾,行了吧?老同学就不能开玩笑,谁定的规矩?”
“少说两句吧,”耀祖着急地说。
“你不提芷清可不可以?”林森接过话,“她不是罗莉莉,她不会欣赏你这种低俗玩笑。等她来了,你最好装哑巴。”
“我是低俗,可不表示我不懂你们那一套见风使舵的花招。在芷清旁边,我比你们每一个人都纯洁高尚,信不信?”
何波过去紧紧抱着刘朗,一定要他笑笑,别小心眼儿。刘朗挣开他,总算对他笑了。马仲纯看着何波“咕咕”笑着,称美何波的天真活泼。
换了张音乐,刘朗将音量调小了些。何波凑过去翻看唱片,忽然大叫一声,说有首很好的歌。刘朗看看是王菲的,不以为然。何波说一定得听听,他第一次听就很受震动,歌词好,旋律涤魂荡魄,听完后他浑身冰冷,凭这首歌他就能无条件地爱王菲。
“音乐与声音的完美结合,演绎得十分到位。”
何波小心地用王菲代替下施特劳斯,他请大家安静地听完。我们静静地听歌。歌放了一半时,罗莉莉跑来大声说,菜做得差不多了,大家先去喝酒,边喝边聊。马仲纯和耀祖先跟罗莉莉过去了。林森看刘朗没动,也捱着。余音终了。
“感觉怎么样?”何波问刘朗。
刘朗说,他想起了一些往事,令他慢慢浸入忧伤中。这很怪,听施特劳斯可以让他心静无忧,体会美好事物的纤微之意;这首歌却轻易触及到他内心敏感处,将过去的一类相似的回忆激出来。歌声听似漫不经心,却极有沧桑感。
“我都听了一百遍了,一点儿也不觉得厌腻。我喜欢听见有人象我一样喜欢它。你喜欢吗,林森?”
林森摇摇头,他听不出什么特别来。节凑慢了点,王菲的声音显得诡异,甜粘得象麦芽糖。他又笑着说,是麦芽糖,把何波的耳朵粘住了。可他牙不好,对糖类敬而远之。
“那你还不去喝酒,赖这儿干什么?你这人够俗!就爱听些下三滥的歌儿。什么哥哥妹妹的,乡下文盲的爱好。”
“我迷的是陕北民歌,我的波哥!”
“这歌什么名子?”刘朗问何波。
何波过去拉起刘朗执手相对,假声假气地唱道:“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一句话给他哼了老半天,没昆曲的味儿,却引得餐厅那边几位都跑来看。罗莉莉喜眉笑眼地说:“发什么疯呢?你是不是爱上刘朗了?”
“我一直都很爱他。不过,我更爱你!”
何波深情款款地说完,却突然大笑起来。罗莉莉瞪大眼睛,作出一副惊张的模样;但见何波笑了,显得有点儿失望。她说何波实在不该笑,否则她尚能陶醉一下。我们哄笑着去喝酒。何波附着刘朗说,那首歌就叫《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