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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痕 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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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蒋和珍的离去,我们几个是有些心理准备的,所以这一时刻真正到来时内心尽管也有悲伤,但我们并不是那样地意外。我只是觉得这事发生得有些急了。

    只有俞小蛮为眼前突现的事情感到既难过又恐慌,因为她不希望再有一个人单独离开,落在谁身上她都不希望。这时的她极为茫然不知所措,唯有以哭泣排遣不安。

    戴兰主动走过去,轻轻搂了一搂俞小蛮,算是给了俞小蛮一点安慰和感动。戴兰对她说:

    “不必难过,也不要害怕,有些事情我们除了平静地接受,真的没有其它办法可想。还是听力夫和伍道祖的吧,他们分析的事情都在被一步步证实,所以无须再怀疑什么了。”

    “那么我们出得去吗?”俞小蛮流着眼泪问。

    “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戴兰微笑着说,“不然还能怎样呢?如果连希望也丢掉了,最后真的只能困在这里。至少我是相信的,力夫会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

    我喜欢听到戴兰这么说,虽然我自身也有些茫然,根本不明白逃离的方向在哪里。诚如戴兰所说,希望不能丧失,就算渺茫,也得用尽力气去抓住。我感觉突然有了十足的精神,决定不再去想任何颓丧的事情,也不用沉溺在蒋和珍离去的失落与痛心之中。

    我想像蒋和珍是回到她想去的世界了。

    老张这时也忧心忡忡地站在我的房间门口,小祖依偎着他的裤腿。我第一次见到老张的神情也是那么地无助。我对着他笑了笑,装作很轻松地说:

    “大家都不要把哪个的离开当作生离死别,这就是游戏规则,每个人都可能先一步走出迷宫。我们在这里伤心的时候,说不准他们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们会合,这才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不如这样想,最能适应游戏规则的人会留到最后,他们先行出局,表明他们几个已经不能在这种规则之下存在了。就像一出戏,有角色下场后,就在台下继续观看着台上的表演,他们的心不会离开。所以,让我们认真表演接下来的剧情吧,我们必须努力让剧幕圆满地拉合起来。”

    伍道祖听我这样说,站直了身板儿,也说:

    “力夫说得很对,留在场上的人,一个也不能松懈!就当他们几个是逃兵好了,让他们坐在场下后悔吧,我们要战斗到底!我真不相信有什么写好的结局,假如真的有所谓命运的话,就由我们自己来写吧!”

    天空也就只能这样明亮了吗?晦涩的灰,就像浓得化不开的颜料,融合在目光所及的一切范围内。山峰参差不齐地兀立在整个密林上方,如同泅散在古旧宣纸上的水墨。再也不见鸟影横飞,不见乌云翻滚,空间里充斥着辽阔无边的寂静和荒芜。

    一颗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出现在山峰顶上的天空中。戴兰最先看见的,然而目光冷静,她并没有惊呼。然后我们都看见了,除了俞小蛮瞪大了眼睛,大家都没有欢呼雀跃。

    我们的惊叹显然已经被消耗怠尽,什么也不值得再去感叹,再去产生进一步的疑惑。我早经说过,最好的态度就是视一切意外为常态,冷静地观看,冷静地分析。只有这样,才会让布局者感觉到无趣,才能有效地刺破坚固的铁幕。

    但是小祖对着那颗白夜彗星疯狂地吼叫起来,它目露凶光,看起来烦躁不安到了极致。老张蹲下身子,抱着它用力抚摸着,它才安生了一点儿。

    伍道祖对我提出了他的疑问,他说:

    “为什么夜里看不见一粒星星,白天却又能看见这颗彗星呢?天空既然是灰暗的,什么都看不见才是对的。”

    “不是也出现过月亮吗?”我说,“几种可能性,一是距离远近的问题,不管是红月亮还是这颗彗星都离我们很近;二是星球大小的问题,只有足够巨大才会为我们所见;三是这里的天空本就是纯净的灰色啊,原本就不同于我们印象中的蓝天。谁说天空就必须是蓝色的呢?这里可以叫做灰天,也是透明的灰,不过不存在我们那边的星空罢了,所以在暗夜里完全看不见星星。”

    “怎么会没有太阳的呢?”戴兰问我。

    “也许根本上也不存在太阳这颗星球啊,”我试着说。

    “即使不存在太阳也应该有其它的发光的星球,不然这里的白天是怎么来的?”伍道祖说,“这里再怎么怪异,也还是地球,而不是别的什么外空世界。你可以说太阳被什么东西完全遮挡了,却不可能否定太阳的存在。”

    我看着伍道祖,转动了一下眼球。我说:

    “有什么东西那么强大啊,竟然能够遮挡住太阳!当然,我那只是假设,根这里是不是属于地球的一部分毕竟是两回事。先申明一点啊,没怀疑过这里是不是地球,我说的是另外一层意思,这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空间?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所在的这个时空可以重新定义,为什么不能排除开太阳的存在呢?你坚信的科学原理暂时放在一边吧,不要考虑什么光源的问题,也不要去想事物关联的合理性问题。”

    “那么你理解的时空,真的可以做到无视科学的基本法则吗?”伍道祖问我,“你所有关于这个空间的推断,怎么能够随心所欲地按照符合自己意愿的方向进行呢?因为毫无头绪,所以就要抛弃逻辑,生拼硬凑杂乱的观点吗?”

    “怎么就叫生拼硬凑?”我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当你的常识不足以支撑起你所见到的现象时,不就只有依靠想像了啊!但是我认为的想像绝对不是凭空臆测,不是天马行空地在一张白纸上胡乱涂抹,说那是了不起的画作。你想像时,会丢掉基本的判断能力和价值观吗?”

    伍道祖笑了笑,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然后说:

    “这可不一定。瞎想时,多半人是不管什么价值观的,也懒得想到逻辑二字,因为只要不说出来,也没人取笑对吧?你最喜欢胡说八道,这时怎么给人一本正经的感觉呢!”

    我也听笑了,好像完全忘了蒋和珍刚刚离去的事实。但我想,大家需要的正是这种轻松的状态,借以驱散突如其来的离愁别绪。

    彗星很快就消失了,我估计它是带着不被欣赏的失落逃逸掉的。就要这种效果呀,轻蔑地对待各样场景,我们现在要自己决定局内人的悲喜心情。

    方才戴兰的大度一下子感动到了俞小蛮,她对戴兰的看法在瞬间有了大的改变,似乎决定要将戴兰当作最贴心的知己了。

    人与人之间,原来是可以这么快就靠近的,谁也不会缺少包容心,作梗的往往是不知所谓的偏见。

    她们彼此需要走近,正如当时的伍道祖和我一样。我们偶尔也会强迫自己向前迈出一步,结果发现真的会有不同,收获总在我们的意料之外。这不当认为是对上一段友情的背叛,而应该看作是一种美好的延续。

    况且在未知的环境中,分裂意味着风险的加剧,意味着变相的妥协,希望会以最快速度覆灭。无论故事精彩与否,结局都会提前出现,真正的暗夜就会降临。

    没有人愿意看见那种情况发生。

    在我的要求下,大家都回到了我的房间里。火盆里的炭火旺旺地烧着,房间里显得有些燥热。戴兰和俞小蛮都将大衣脱掉,放在我的床上。老张烧起了一大壶开水,帮我们泡上几杯茶。我们各自端在手中,也没有喝,只嗅着茶水的清香味道。我没见伍道祖拿着那块手表,便问他:

    “手表你放在桌子上吗?刚才好像看你拿着的。”

    “我没拿好不好?刚才听到俞小蛮叫喊,我放下手表就跑出来了,应该扔在床上了。怎么,你想试试?”伍道祖直视着我问道。

    “没用,”我说,“那螺丝可能锈死了,扭不动。”

    “就知道你会搞小动作。那个要是不锈死,还不晓得你会把大家送回过去还是扔向未来!至少你让我们有点准备吧,就那么心急着变化这局面?”

    “我不过是想试试能不能扭动时针,并不想偷偷地改变什么。想改变也会提前和你商量一下,你放心吧!”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俞小蛮问戴兰,“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还过去未来的,这是把我们两个当空气啊!”

    戴兰不急不躁地说:

    “我也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他们就算瞒着我们也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既然选择相信他们,就不必多问,等忍不住了,他们会把事情说明白的。你就耐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吧,马上就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想隐瞒手表的事情,于是对她们两个说了。那手表是颜子回捡到的,本来他也带着手表走进了密林,但不知道为什么手表又出现在了房间里的桌子上。所以我猜,颜子回一定在某个空间注视着大家,手表是他突破限制给我们的一个提示。还有桌子上的那三道刻痕,想不通代表着怎样的意思。

    “确定颜子回带走了手表吗?”戴兰问道,“哪个看见了?当时一切都是十分新鲜的,都蓄着一股子兴奋劲儿,怎么可能那样用心地留意这种小事呢?况且那块手表等于是个破烂儿,不是感兴趣的人不可能多看它一眼,哪里记得那样清楚?”

    “我确实记得颜子回把手表放进了口袋里。我们眼里也许真就是破烂儿,但是架不住颜子回喜欢啊!他当个宝贝似的,没事就放在手里摩着,还说要修好它。”

    “时间上吻合吗?可能你确实是看见他把手表收进了口袋,但是去密林时,他也有可能觉得坏掉的手表是个负累,所以出发前放在了桌子上,”戴兰说,“惯性思维让你觉得他带走了手表,而事实上他没有带。还有,你们说桌子上有几道划痕,那更加可能是他离开之前的作品。我总看见他在桌子前坐着写写划划的,你们没见过吗?”

    “是的是的,”俞小蛮赶着说,“颜子回最喜欢弄些小玩意儿,各种用来修修补补的小工具挺多,可以开作坊!”

    “完了,”伍道祖叹息着说,“你说得我都怀疑起我自己来了。我承认,他走的时候,我没理由认定手表就在他身上。可是依照他的喜好程度,他不该放下手表才出去啊!”

    “正是他太喜欢那块手表了,才不会随身带着,假如遗失了岂不是太可惜!你想想,如果换作是你,会带着珍视的物品出去探险吗?你也会把它放在安全的位置吧?”

    伍道祖无话可说。他思索着,似乎想见颜子回离开时的画面,他到底有没有临别时放下手表呢?莫非真的是他产生了误觉,对颜子回留下的痕迹有着异样的反应。

    那么说来,前提既然不存在了,后面的假设都失去了推理的意义。虽然我觉得戴兰说得很有道理,但我更希望伍道祖所说的话没有偏差,他真的看见手表跟着颜子回去了密林,而桌子上的这块手表正是跨越界线突现的。

    于此,我也该继续颜子回的意愿,修好这块手表。哪怕修不好,至少也得让它走动起来,那样我们就能试试关于时空的推测了。

    谁知道呢,万一真的能够扭转时空,大家就能彻底改变这个死气沉沉的局面。人人都在期待着变化,都不想长久地待在这个地方,哪怕这里可以减缓衰老的速度,甚至保持长生不老。没人稀罕长生不老,假如代价是空间上的束缚。

    在扭转时空前,我会许下小小的愿望。我不想去到未来,我只想回到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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