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刺眼的曙光：信徒与诸神的微妙联系24
“我要回去了，这次预计将带回大部分硅基生命体。”霍克盯着全息屏上贺文模糊的脸说。他下意识拍打着投影器，“从之前诺顿团队展示的结果来看，水星上的硅基生命体已经具备自行适应高温和辐射的能力。”
“回来？怎么这样突然？最有价值的直播你都没搞定。”贺文抱怨着。
“没办法，我没有权限使用诺顿团队的工具，那个老家伙似乎不想再让任何关于硅基生命的消息暗中流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条赚钱的路算是彻底被堵死了，不知道你还能在那里挖掘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霍克沉默了一阵，像是在沉思，但贺文本能认为他想不出什么。在他眼里霍克的思路完全不和自己在一个层面上，至少目前是这样。
“我想能抓住的爆料点也只是将硅基生命运回地球了。”
过了很久霍克才模棱两可地说，贺文听罢哭笑不得。
“可那种几近原始的形态如何让人们接受？我本以为你们将带回来一群硅基人，……哪怕是某种动物。”
“可眼下水星已经无法再待下去，因为太阳风暴就要席卷这里！”霍克四下张望了下，又对贺文说:“据说这次诺顿又有新动作，事关人类转换生命形态。”
“有这种事？想必是他的研究取得了重大突破。”
“那是自然，这批运回去的硅基生命体将作为一种生物意识存储器被注入人类的意识，别问我为什么不选择将意识上传到网络云端，如果从适应当下以及未来的环境来看，我也会选择将意识注入这种看上去有些丑陋的玻璃团。”
“你疯了？怎么会有人选择这样做？”
“那要看你将此事报道出来时社会作何反响，我猜定会有一大批人会趋之若鹜。”
“我不认为这是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你要把眼光放长远，我的伙计，”霍克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你真以为我们会把意识注入到硅基生命体内苦等进化？当然是要把它当成一种过渡工具而已，如果一时找不到离开太阳系的办法，那么人类转化成硅基生命是大势所趋，而一旦能离开太阳系时，我们的意识也将被转移至硅基生命体内，跟随飞船一起去流浪，毕竟在飞船内这样大的东西并不像一个成年人那样占据太多空间。”
“所以你的意思是会有相当一部分人选择舍弃当下的感官，以退为进去追求长生？”
“大概率是这样，如果我们找到新的宜居星球，再把意识转移到克隆体内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找不到，就算把我抛弃在某片荒芜之地上，我也可以慢慢选择进化。”
“你说的貌似有些道理，但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不会选择这样做。”
“你可以先放些风声到社会上，在这批硅基生命体抵达地球后不久诺顿团队就会公布这一计划，内容一定和我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经过此次联络，贺文对霍克开始有些刮目相看了。但，是否报道这种涉及公众利益的新闻，贺文却开始表现得举棋不定。
从之前关于虫洞的报道来看，虽然前期栽了跟头，但由于弥补得当，他仍可以拿所谓的社会矛盾接着博取眼球。
可这无形中也招致了政府的不满。
在全世界政府未公布虫洞转移计划前，这种事绝不该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可身为一名记者，贺文又认为公众最起码的知情权不该被侵犯。因为以往的经历在不断提醒他，决定个体生存的原因必定多样化，只要阶级之间的矛盾仍然存在，那么社会地位和盘综错杂的社会关系注定是一个绕不开的影响因素。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真相公布，从而在整个社会层面上向全世界的政府施压。
不过，霍克所说的意识转移是否属实？
他又忍不住开始考虑起这条线索。或许只有寄希望于霍克从水星回来，或是诺顿不久后会向社会宣布这一消息了。
这种噱头在眼下不算值得一提，他想，毕竟相比于把意识禁锢在这种原始的东西内，人们也许还不如直接选择平静地接受死亡。
“我与很多先驱打过交道，但如此怪诞又令人兴奋之事还是第一次耳闻。”
霍克回到地球的当天，贺文早早便在休斯顿发射中心等待，第一眼见到霍克时，他如是说。
“你是说诺顿团队已经向世界宣布意识转移的事？我在飞船上时也已经有所耳闻。”霍克坐在疗养椅上，长时间的作息不规律使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此刻他正用那可怖的眼睛盯着贺文。
贺文有意避开霍克的眼神，他看向疗养椅的扶手，上面的按键让人眼花缭乱，仿佛稍加不注意按错，整个椅就会弹射出去。
“我不想把这些同意识形态斗争联系在一起，可眼下的情况是欧盟和北大西洋公约组织都已经发动民众接受意识转移，可我们国家始终都未松口。”隔了会儿，他叹着气说。
“或许是你们的政府有所顾虑？”
“说不准，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看一眼诺顿和安德鲁森联合发布的声明，虽然一切都在计划之内，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贺文说着将平板电脑塞到霍克手中。
关于意识转移及硅基生命体进化声明
——爱德华兹诺顿团队与戴恩安德鲁森团队
近日，社会上针对硅基生命体的讨论愈演愈烈，其中不乏恶意造谣中伤诺顿团队研究成果的负面报道，为避免舆论导向发生偏差，对此诺顿团队郑重声明：
诺顿团队涉及硅基生命项相关通知均通过爱德华兹诺顿与戴恩安德鲁森官站发布，从未授权任何单位或个组织过有偿项报道和委托作。任何单位或个组织的擅自报道和利用本团队从事利益输送的为均与诺顿团队关。在此，我们提醒社会公众加强防范，以免上当受骗。在此诺顿团队将研究成果和未来计划公布如下:
1硅基生命体已经具备耐辐射和耐热属性，体征平稳，可脱离电流刺激自行代谢，目前可以作为意识转移载体进行意识储存，诺顿团队鼓励民众踊跃尝试，针对接下来的两种状况，诺顿团队将做好两手准备，一是在寻找到类地行星后重新将意识转移至克隆体内，二是继续催化硅基生命体进化，以适应资源匮乏的行星环境。
2诺顿团队与安德鲁森团队已经达成输送协议，休斯顿发射中心近期将陆续发射一批飞船进行星际探索，该计划命名为“火种延续”，第一批接受硅基生命意识转移的民众及其家人将优先跟随飞船前往太阳系外参与延续计划。
3硅基生命意识转移对公众免费开放，老龄化群体等无法直接参与工作者优先，其余民众将继续从事社会活动，依照顺序登船航行。
4诺顿团队呼吁各国审时度势，在其他先驱成果未取得突破性进展前，可以先行组织部分公众进行意识转移，进而减免各方面生存压力。
特此声明。
霍克读完后，似乎未觉察到哪里不对。
“你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问贺文。
“我说不出，但就是觉得这篇声明处处透露着诡异，既然已经取得如此突破性进展，诺顿本不必再这样遮遮掩掩，”贺文的语气听上去模棱两可，但表情却并非空穴来风。“意识转移之后人类的本体将彻底被抛弃，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复制一份意识到硅基生命体内？诺顿团队完全有能力实现这样的操作，所以这很值得我们怀疑，霍克。”
“你的意思是他们另有所图？或是在利用这个机会削减人类数量？”
“在我看来有这种可能性，为什么单单让所谓的老弱病残先体验意识转移？这本就是违背自然法则的行为。”
对于贺文的怀疑霍克似乎并未放在心上，他又读了一遍声明，表情较之前有所缓和。“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
“但愿是这样，可为什么我们国家迟迟未向公众开放硅基生命意识转移？单从意识形态斗争来看又好像说不过去，毕竟，这事关国人生命的延续。”
“谁晓得你们的政府究竟意欲何为，不过眼下既然有国家参与意识转移计划，那么很快我们就会看到成果。”
贺文先是默不作声，随后才开口缓缓说:“那么你要及时关注动态，必要的话就再进入诺顿团队刺探一些可靠的情报，从目前来看我们选择直播水星硅基生命进化这条路子已经赔了不少钱。”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霍克问。
贺文敷衍地笑着，思绪不自觉飘到另一个人身上。
飞船建造厂的灯光依旧暗淡，贺文在穹顶之下观望着……金属板、装配车、焊接冒出的火光……那艘怪异飞船的引擎部分几乎接近完工。他握着之前欧阳德给办的身份证明，心中庆幸那东西还没被作废。
贺文站在大厅中央，仰视着飞船，才意识到之前他从未仔细观察过它的外表。细密的金属连接缝、涂有反射材质的窗户、两艘飞船间一个个结实的锁扣……这使他想起基因变异的两头龟。能够有如此脑洞设计出这类飞船，想必袁子瑜和林岐早就对虫洞颇有研究。
欧阳德忙碌的身影出没在飞船内外，贺文没急于同他攀谈，而是在不远处静静观望。待欧阳德觉察到他时，他也正慢步向前迎合。
“你……你怎么来了？”
“为什么不能来？我可是有通行证的人。”贺文开玩笑般说，随后晃动着手上的证件。
“我本以为我们应该是再无交集了，这次以后我要收回证件。”欧阳德面无表情，想要急于这场谈话。
“这次来不是要麻烦你，我是专程来向你谢罪的。”贺文思考了会儿，说。
欧阳德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可只一瞬又恢复冰冷的模样。
“关于之前我所报道的新闻给你带来困扰，我由衷感到抱歉，谁也不会想到事情竟会向那个方向发展。”见欧阳德没有反应，贺文又接着说:“可即便我不报道出来，这种事终有一天还是需要全世界的政府去面对，届时恐怕引起的震荡要远比现在严重。”
“那是政府该考虑的事，你能比政府的眼光和谋略更长远？”
“可作为一名媒体人，我要恪守自己的原则。”
原则？也许吧，贺文心中暗自感慨，自己之前根据推测便报道新闻也是一种违背原则的做法，究竟何谓原则他自己心中也没个具体标准。
“但这不该建立在损失先驱团队利益的基础之上，如果没有他们人类定会走向灭亡。”
“所以这次我专程过来找你，是想弥补曾经的过错。”贺文顿了顿，又说。
欧阳德似乎并不买账，仍旧是一副急于结束谈话的态度。“从今天开始，这个地方你再不能踏进一步，不管是哪一级授权，只要我在，你就休想再得手。”
“可如果我能够把舆论扭转过来呢？你知道几段简单的文字就足以改变民众的想法。”
欧阳德不言语，过了很久才阴郁地说:“你打算怎样扭转舆论？”
“当然是美化林岐和袁子瑜所从事的研究，不过我需要你继续帮助我。”
“怎么个帮法？”
“我需要林岐和袁子瑜研究的所有信息，所有你知道的信息，我要尽可能贴近事实地进行整合。”
欧阳德低下头，这让贺文看不清他的表情。此刻他好像与身后的阴影融为一体，身上仅有镜片反射出一丁点光。
“我明明可以选择不相信你，因为政府一定会对近期社会的反响做出回应。”
“但我相信你更想通过自己来弥补这一切，”贺文知道这种话从欧阳德口中说出来，他松口已经是迟早的事，他把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进一步营造出施压的感觉。“况且我也想迫切改变舆论走向，因为这样下去会十分危险，之于政府，之于发射基地，甚至之于我自己。”
“飞船将于不久之后进行试飞，目的地还不清楚，现在还在等人将火星上造出的反物质运回地球。”
“你是说飞船引擎已经安装完毕？是使用的反物质推进引擎？”
“对，而且基地目前在大批量复制女娲号载人飞船，但这次飞船的承载量将达到空前的10000人。”
“唔……这么回事，”贺文若有所思地点头，又接着问:“这样的飞船有多少艘？看样子应该携带不了太多人吧。”
“我不清楚，但这的确是林岐的授意。”
“我知道了，你会很快看到成果。”低头思考了会儿，贺文的目光重新和欧阳德交汇，信誓旦旦地说。
回到住处后贺文第一时间把欧阳德说的话都记录在电脑上，并试图从这些零碎的线索中推导出符合逻辑的信息。
但他的思绪就像咖啡杯上的蒸汽一样杂乱无章。
想来想去，他都无法摆脱人们不能同时登船星际旅行的想法。眼下是不可能继续报道事关探索虫洞了，匆匆组织了下语言，他又向欧阳德要了几张女娲号建造现场的照片，然后发表了一篇关于张掖基地正在大批量建造载人星际旅行飞船的新闻，这次则是以公司的名义。
政府会不会真的舍弃大部分人？如果末日来临，这种做法似乎也有情可原。贺文心中原本认为这种做法违背人道，但从发展角度来看这或许是唯一的解决办法，毕竟，凡事都需要辩证地看待。
不管未来的走向如何，现阶段为民众营造出一种政府不抛弃不放弃的感觉准没有错。
他合上电脑，巨大的疲惫感突然向他的头涌来。